日头正好,外面暖阳高照,阳光明媚。
崔屿正在桌前看书,手往旁边的点心盘摸去,把最后一块荷花酥捻起塞嘴里。
路过的阿平看着他这副护食的样子,叹口气,出门去西街再买份点心。
今天罕见没人来“哐哐哐”捶门,崔屿倒有点儿不适应,总觉得耳朵边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看着那扇门,暗叹侯府的东西就是好啊,这么被人砸来砸去的还没坏,甚至连漆皮都不曾掉下来一片。
崔屿把点心渣子收拾完,再看了会书。
也就过了半柱香时间,这扇今天过份安静的门灵异地响了一声。
“笃——”
果然,只要念念不忘那就必有回响。
只是,今天在外边的人也过分有礼貌了吧——
他竟然敲门了。
平常贵侯府的风气不是一群人着急忙慌地捶门,惊叫,歇斯底里,然后各自乱成一锅粥,妄想着凭借自己浮夸的表演把崔屿骗出来吗?
这个人怎么就敲门了!
还是轻轻的,有规律地敲门。
崔屿震惊:整个候府竟然有这样一号不会要死要活反而行事沉稳冷静的人物。
他和其他人吃饭时不会因为不够歇斯底里而自卑吗?
平常,面对这种情况,崔屿只会隔着堵门冲外面冷言冷语:“我个小骗子瞎凑什么热闹啊?干脆给我凑局麻牌得了呗。”
但现在,崔屿鬼使神差地把门打开,他很想看一看,这个与侯府风格大相径庭的有礼貌乖孩子到底是哪位。
他这分明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白花啊,他是遗世独立的高人,已经到达了一个无比崇高的境界。
“吱呀——”
门口大张,屋外的阳光照入房间,径自打到崔神医的面前。
崔屿医好奇打量的小眼神被这阳光“刷——”一下刺到,他的求知欲让顽强地眯眼向前望去。
一眼看过去,他看到了:对方宽肩窄腰猿臂,容色上成的人脸上竟然沾染上了苍白病气,但尽管如此,在看到崔屿的时候,他还是扬起了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一抹笑是空谷幽兰,是月色朦胧,是山花烂漫……总之就是令人陶醉。
在看清楚的那一刻,崔医师并没有被这笑容温暖到,他感觉被从上到下浇淋了一桶冰水,寒气彻骨。
他脑袋上仿佛有滚滚天雷。
等等,你是谁?
你怎么来了?
绝对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这个有礼貌的“乖孩子”是——贺浔。
我的侯爷哦,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房间里头娇滴滴地“咳咳咳”,而不是他跑到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
不,不是跑。他好像没办法跑。
因为——
贺浔坐在轮椅上,头顶只可以碰到崔屿的胸口,所以他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神情。
尽管他现在比崔屿“矮”得多,但他的气势依旧不减。
一看到他,崔屿就想起他照着自己脖子的那一刀,尽管他现在看起来颇温和良善,但崔屿还是忍不住软腿。
“崔医师,早!”
贺浔如意看到人,心情还不错。
崔屿干巴巴地笑,“早……哈哈……哈,侯爷,怎么在这里?这个轮椅……”
不是,哥,大哥?你现在都入戏到用上这玩意了。
这轮椅还豪气地在扶手和脚撑处镶嵌黄金,精致的暗纹在其上修饰着,纹理繁复但雕刻清晰,显得贵气十足。
要是有一天崔屿身无分文吃不起饭濒临被饿死的境地,只要他能胆子大一点卸一个轮子拿回去换钱,让他衣食无忧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贺浔淡淡道:“腿摔伤了,要出去逛逛就只能坐着轮椅。”
说实话,崔屿也想上去坐一坐,这么豪气的轮椅他还没碰过呢。
贺浔顾自伤神,“嫌屋里头太闷了,看到外头春暖花开 ,就叫冯管事推我出来逛一逛。能多出来逛逛好啊,可怜我这个病迟迟不见好转,不知道能再熬过几个春天,见几轮春/色?”
完了,他又开始演了,演没完了。
崔屿装作同情地点头,“侯爷大可不必如此神伤。” 突然之间,他觉得事情好像一些不对劲。“那,我怎么没看到冯管事。”
你口中负责推着你逛一逛的冯管事现在跑哪里去了?
贺浔长眉紧锁,一片忧心:“冯管事年纪大,走路闪到了腰,就被人搀着离开。”
“那你?”
“他们忘了顺便把我推回去,我一不留神,他们就没影了。”贺浔无所谓地说道。
崔屿大大地震惊,所以你就靠自己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一路拧着轮子到我这里专门敲响我的门?
真的好巧啊。
侯爷以后当个说书先生一定不会饿死的。
贺浔往屋里瞄一眼,“现在春寒料峭,还有些许冷呢。”
“嗯。”崔屿赞同。
“崔医师不请我进去你屋里看看吗?”
崔屿可以感受到后背冒起了冷汗,“您不是想要在外头逛吗?”
贺浔理所当然地说:“逛够了,在外面吹风受了凉,身上冰冰的,感觉血液都被冻住。正巧去崔医师屋里烤烤火,也好继续等人来接我。”
反正他说什么都是正确且合情合理的。
贺浔被崔屿不情不愿地推进房,“崔医师推慢点,这路有些许颠簸,怪让人心惊的。”
崔屿:“……”
从门外推到屋里,能有多颠簸?
贺浔不以为然,他客套地说着话,“你在候府住得习不习惯?府里的东西可用得顺手,饭食符不符合口味……”
“还算习惯。侯爷问这些干什么?”崔屿从牙缝里头挤出话,觉得这候爷当得也太闲了,都来关心他这些平头百姓的生活质量打发时间。
“对待客人还是要关心一点,最近伤病多所以几乎不出来看看,但我还是一直在挂念崔医师的情况,只可惜你都不来看看我。”
这段肺腑之言的潜意思是:你竟敢不来向我请安?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啊。
贺浔决定对崔屿多敲打敲打,“我觉得可能是你太忙了吧。”
他真的在好好体谅崔屿。
打哪可以遇到他这么体贴他人的候爷。
崔屿只能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侯爷果真慧眼如炬,料事如神。
这个时候不谨慎点就等同于在自杀。
贺浔对崔屿的配合识相满意极了,但他突然间话风一转:“所以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比我重要急迫?
崔屿:“……”
所以我该些忙什么呢。
但看到对方的目光,他只能咬着牙回答,“最近有药谷的事情要解决。”
还是很有必要找点事情“忙”一“忙”的,不然这话题永远翻不了篇。
听及此话,贺浔心里想的是:这个庸医又要祸害其他人了。
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是来找药谷寻医的?有几人?”
“不是,是帮忙找一批药材。”
还算有点良心不会瞎祸害人。
“那忙完了吗?”
崔屿这人极其老实,尤其在被小吓一跳后,就更加像一只缩着脖子的鹌鹑,“我忙完了。”
贺浔靠着椅背,老神在在,“所以崔医师忙完了会来找我的吧。”
你敢说“不”试试。
这一刻,万籁俱静。
虽然崔屿之前一直说着不去,但这同现在情况的性质是不一样的,现在是被拒绝了几次的贺浔亲自登门来讨要说法。
这是能随随便便拒绝吗?
这个时候只要崔屿微微摇了一下脑袋,说不定他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是是是,今天本来打算去看望一下侯爷的。”崔屿恭敬且谦卑。
贺浔默不作声地接过崔屿递过来的茶汤,慢慢吹着茶沫。
“那个,”崔屿苍蝇搓手,他看向对方那张壕无人性的轮椅,“侯爷的腿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嗯,伤筋动骨一百日,更何况我。”
崔屿是大大的不信任。
“那真是太不小心了。”他表情悲伤,安慰道,“但只要侯爷好好休养,还是能好全的。平常让厨房给您多熬点儿骨汤。”
“你不想看看?”
崔神医十分错愕,我能看什么?看你伤口画得逼不逼真吗?
他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崔屿显然做不到成为一根安静但没什么用处的木头,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候爷尊贵的膝盖,揣揣问,“疼吗?”
“啊,痛!”
声音凄厉,响彻云霄。
对面的戏精立马收回自己的膝盖,身体直发抖,崔屿被这鬼动静吓了一跳,他于是慢慢抬头看过去,却见贺浔的眼角竟然还蓄满泪花,鼻尖通红龇牙咧嘴地用表情表达他现在的痛楚。
对此,崔屿轻轻拍了一下自己那只碰过对方的手。
“啪。”
我叫你碰他,现在害得自己耳朵也半聋了吧。
崔屿扑通一声往前走过去,“侯爷你没事吧?”
“伤口疼。你有没有止疼药。不行,我受不了了,我的腿……我的腿……感觉要断了。”
“侯爷忍着,我现在就去拿药!”
啊,演呗,大家陪你一起演。
兴许是侯爷的嗓门大如锣鼓,这一叫,把附近的人都招了过来。
冯管事姗姗来迟,见此情形瞬间花容失色,慌里慌张的,“快,拿止痛药啊。没看到侯爷要疼死了吗?”
这帮破碰瓷的。
崔屿看着老当益壮,气吞如山的冯管事:“你不是闪到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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