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端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背挺得笔直,唇角上扬。
江扶元靠着软枕,瞧她这模样有些想笑,于是问:“知道未婚夫外面有人就这么高兴?”
姜宝鸾闻言顿时拉下脸,故作严肃道:“我很伤心,小叔看不出来吗?”
江扶元觉得她当真是有意思:“伤心到嘴巴快要咧到耳后根了,是吧?”
姜宝鸾也不否认,而是一本正经道:“小叔可有办法查到那名女子的身份?”
江扶元轻笑:“放眼整个京城,在皇城司这儿就没有能藏得住的秘密。”
要么不查,若当真要查,总能查出端倪。
姜宝鸾朝他靠近了些许,即便易过容,脸成了个普通人,但她的眼睛仍旧是亮晶晶的:“那太好了。”
江扶元手指在下巴上轻点几下,像是逗小狗一样:“找到人了,然后呢?”
姜宝鸾歪头,找到这名女子,她不就能顺理成章地退婚了?
一看她这模样,江扶元便知道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程庚在外面养了十个八个外室,即便他连孩子都生了,你的那位父亲都不可能同意你退婚的。”
江扶元的一席话,如兜头凉水,一下子让宝鸾从退婚的美好幻想中清醒过来。
是啊,姜家现在什么地位,程家又是什么地位。
哪怕现在程庚现在光明正大地在外面养女人,姜甫堂还是会让她嫁的。
肯定会让她嫁的。
马车的车轱辘慢慢向前滚动,姜宝鸾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此时马车车厢猛然一晃。
她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扑摔而去。
还好,江扶元伸手拉了她一把。
只是他这一下用力,宝鸾鼻尖撞在他胸口,撞得又酸又疼,像是比车厢前面的挡板还硬。
江扶元捂住宝鸾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而后扬声问:“钟北,何事?”
钟北下车检查了一番车轱辘,过了片刻才在马车车窗边敲了三下,回答道:“主子,车轮被做了手脚,横轴断了。”
江扶元还是那副懒懒的语调:“你看着办。”
钟北应一声,去解马龙头,手刚搭上绳子,便猛地原地旋身,抬腿一踢,正中一名蒙面人的腹部。
他丝毫不慌,冷静地打量四周。
已至宵禁时分,这条清冷的道路上看不到半个行人,反倒是多出了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刺客。
他们手中拿着雪亮亮的剑,在月华的映照下折射出异样的光。
钟北用目光简单清点了下,这波刺客有十余人,还不排除有在暗处没有现身的。
敢在京城脚下搞这么大动静的刺杀,胆子真是不小。
十余个刺客钟北不放在眼中,他飞速给江扶元传递了信号,得到了个“杀”的指令后,这才放开手脚。
刀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让车厢内的姜宝鸾心跳跟着加快。
江扶元收回捂在她嘴上的手,又恢复了刚才懒洋洋的姿势。
姜宝鸾背后的车壁被撞了一下,她陡然瞪大双眼,自己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却很难做到江扶元那般淡定。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姜宝鸾再度被江扶元拉了过去。
这一次,她脚有些软,趴在他身上扭头一看,刚才坐着的地方被剑刺出一个洞。
姜宝鸾眼看着锋利的剑被抽出去,下一次,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再刺进来。
而江扶元居然还有本事躺在那一动不动。
姜宝鸾急了,问他:“钟北能应付得了吗?”
江扶元掀起眼皮朝她看,说:“让他们再打会儿。”
姜宝鸾有理由怀疑,他是太懒了,才会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在对方人手这么多的情况下,都不出去帮忙!
“小叔,都说双拳难敌四手,钟北他只有一个人。”姜宝鸾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扶元应该听懂了。
他作为皇城司的一员,想来武功是极好的,几个刺客必然不在话下。
两人一起胜算更会大些。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事,自己的小命还是很要紧的。
江扶元一听有理啊,把一样东西塞进了姜宝鸾手心:“小侄女说得很对,来,你去!”
姜宝鸾震惊,看着手里的匕首,杏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让她去?
她一介女流,一点武功也不会……
好不像话。
不愧是江扶元,这种离谱话大概只有他能这么没脸没皮地说出来。
“要我说,你能不能从帮忙的人身上起来?”
江扶元动了动身子,姜宝鸾才发现自己一直压在他胸口,慌忙坐直,手中的匕首也跟着递了过去。
江扶元理了理衣襟,没接:“你留着防身。”
他话音刚落,懒散的神色骤然变得凌厉,一把捞住姜宝鸾的腰,矮身从车厢钻了出去,脚尖轻点几下,便凌空而起。
下一瞬,他们的马车就被从暗处射出来的箭扎成了马蜂窝。
姜宝鸾站到房檐上时,心如擂鼓。
她看见下面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还有几人在与钟北交手,招招狠辣,钟北被左右夹击也渐渐处于弱势。
江扶元松开姜宝鸾:“待着别动。”
姜宝鸾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扶元便纵身跃下。
留下她一人砸房檐上摇摇晃晃,勉强保持平衡。
这周围又没什么遮挡物,或许会有暗箭,她不会武功,只能靠手里的匕首勉强找到些安全感。
江扶元甫一现身,第二波杀手跟着出现。
钟北见到江扶元,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手上又有了劲儿。
不多时,地上多出几具新鲜的尸体,江扶元看了眼染血的袖子,面露不悦。
他不爱佩剑,钟北便将自己一直抓在左手没有出鞘的剑给他。
屋檐上的姜宝鸾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瞧见一个影子从那些杀手身前一晃,那些黑衣人便直笔笔地倒了下去。
很快站着的便只剩江扶元和钟北。
姜宝鸾稍稍松了口气,谁知身旁忽然有一声轻微的异动。
她扭头时,一名黑衣人已经如鬼魅般到了跟前,那冰冷的剑身,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她的心脏。
姜宝鸾呼吸停滞,只当自己必死无疑。
结果黑衣人刚有动作,手就蓦地被从中间斩断。
手和剑一起飞了出去,掉在地上。
姜宝鸾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眼睛被挡住,接着那哀嚎的人便没了声音。
“结束了吗?”姜宝鸾颤声问。
江扶元扭头扫了眼地上的尸体,与钟北对视,接下来收尾的事都交给他了。
“结束了。”江扶元按着她的肩膀:“我们回家。”
姜宝鸾身体再度腾空,这条街区距离姜府已经不远,江扶元几个起落,他们便到了鹤胥院内。
江扶元没有惊动府里的人,径自回了卧房。
姜宝鸾跟着他进屋,原地站了很久,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脱下沾了血的外袍,江扶元扭头看魂不守舍的姜宝鸾,道:“怕了?”
处在深宅的大家闺秀,没见过这种场面。
江扶元扭了扭脖子,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道:“习惯就好。”
习惯?
姜宝鸾习惯不了,她没有江扶元那么强大的心脏,她方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而看江扶元的模样,这种规模的刺杀应该不在少数。
“后悔了?”
见姜宝鸾一直不说话,江扶元撇去茶盏上的浮沫,喝了口。
姜宝鸾艰难地点了点头,倒是在江扶元意料之中。
“既如此,交易终止,反正你也看到程庚外面有女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想办法,刚才的事,就当两相抵消,我们到此为止。”
江扶元其实是那种很不喜欢破例的人,一旦与人达成交易,如非必要,绝不可能半途终止。
他见姜宝鸾脸吓得惨白,想起之前姜广说要他帮着照顾些便宜侄女,那就勉为其难破例一次,反正也不亏。
姜宝鸾闻言,当真有些心动,可转念想到二人之前在马车上说的话,又泄了气。
江扶元放下茶盏:“小侄女,以后千万别和坏蛋做交易,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再后悔可就晚了,时候不早了,回吧,以后别来了。”
姜宝鸾听了这话,心里清楚,今日她走了,以后再无请江扶元帮忙的可能。
她看着江扶元走进浴房清洗身体,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退了出去。
江扶元余光瞥见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无所谓地勾了勾唇。
从浴房出来,江扶元很没耐心地擦着湿哒哒的头发,绕过屏风时,看见换了套衣服的姜宝鸾,愣了下。
姜宝鸾接过他手中的布巾,上前擦拭他还在滴水的发丝:“小叔不能说话不算话,程庚身边的女人是谁还没查出来,怎能半途而废。”
江扶元侧头好好地,正儿八经地打量她。
看上去软软柔柔的一个小姑娘,骨子里有着股不服输的劲。
别说,比她老爹看着顺眼多了。
“想好了,不后悔?”
姜宝鸾点头:“想好了,不后悔。”
江扶元笑了。
既笑她的可爱,又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止住姜宝鸾手上的动作,将人拉向自己。
这一下猝不及防,姜宝鸾与他鼻尖只有咫尺的差距。
江扶元捏着她的下巴道:“怎么办,小侄女,我有点喜欢你了。”
姜宝鸾讪笑,并不当真。
她帮江扶元擦着头发,切入正题:“小叔,你可有办法帮我退婚?”
之前只是要他帮查程庚,今日姜宝鸾才知道,并不是查到那个女人就能顺利退婚的。
也正是想清楚了这一点,才会去而复返。
短时间内,能指望的就只有江扶元了。
江扶元闭着眼,道:“办法有两种,要么捉|奸在床,要么程家倒台。”
姜宝鸾仔细想了想,程家如今蒸蒸日上,两个月内倒台是不可能的,捉奸在床,有这么几分可行性,只是难度也不小。
说来说去,她能做的太少,就看江扶元肯不肯帮她,肯帮到什么地步了。
姜宝鸾帮他擦干发,又顺势帮捏肩解乏。
江扶元舒坦地叹口气,道:“讨好我啊?”
姜宝鸾手上动作更卖力了些,意思很明显。
江扶元指了指房内的一张刚好够她睡下的短榻,说:“那今晚就别回去了。”
有人吗?快出来冒个泡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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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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