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躺床上生了一晚上闷气,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人嗓子都哑了,估计是火气太大燎的吧。
哈哈。
状态不太好,安逸动作慢了些,等他蔫头呆脑地走进教室时,很惊讶地在后门门口看到了那个趴着的熟悉的身影。
黑色冲锋衣,扎眼的寸头。
傅今竟然来了。
安逸颇觉得有些奇妙。
但今天他是不可能去推他了。
爱睡睡呗,谁乐意管他啊靠。
早自习下过后,十三中破烂的喇叭里传出嘈杂的铃声,于是安逸惊惧地看见身边那个寸头半死不活地抬了起来。
眼神不聚焦,垮着张脸,也没看安逸,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前方,跟被啥脏东西上身了一样。
安逸心说您这又是做了些什么心里建设,怪瘆人的。
第一节课数学,授课老师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女老师,黑色高跟鞋踩得挺干脆,进门讲了可能快十来分钟,终于没忍住看向了傅今这边:“傅同学,我批准你睡觉。”
全班不明所以,但是哄堂大笑。
安逸:“……”
嗯?他怎么心底怪怪的?
他心道不关我事哈,我又没规定他第一节课一定得抬头。
但还是伸手拽了拽傅今的衣袖,示意他睡吧。
于是傅今“?”地一声砸回了课桌上。
安逸:“……”
他一天天晚上到底是在干什么?困成这死样?
大课间有人来找安逸问问题,安逸没拒绝,拉着个被燎过的嗓子,讲得可敬业。
周文志,胡莹莹和一起来听讲的几个同学感动得小心翼翼。
具体体现在提问的时候声儿巨小,当然不排除是傅今在一边睡觉的原因。
几个人排着队来问,走了一个胡莹莹还有一圈人,安逸嗓子其实沙得吞刀片似的,但也没说。
周文志:“安神,这道题没有给出传动带的摩擦因素啊?咋弄啊?”
安逸:“咳……咳,这道题用不上摩擦……”
安逸讲得正艰难,忽然旁边趴着那人直起了身,靠在墙上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围住安逸那一圈人。
都没开口就知道,意思是赶紧滚。
刹那间就跑了一片人。
剩个周文志还准备再挣扎一下,他真诚道:“马上哈,还差一点,问完我就走。”
傅今撇着眉,狭长的单眼皮压着,上三白的眼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周文志:“人嗓子破风箱似的还给你讲题?”
“他欠你钱?”
周文志:“啊……”
他以为是嫌他们吵呢,怎么走向不大对啊。
但傅今这么一说,他就完全没脸赖在这儿了,恭恭敬敬地给安逸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对不起。”
“感谢安神不弃之恩,来日必当肝脑涂地。”
安逸:“……”
倒也不必。
他摆摆手,让周文志赶紧走。
打发走一圈人,傅今稍稍满意了,继续趴下睡觉。
安逸心里挺复杂的,生了一晚上的气好像一下就散了,午饭的时候又亦步亦趋跟上了傅今的脚步。
熟悉的饭店,熟悉的场景,傅今又在岔路口时走向了另一边。
安逸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正准备忧伤呢,前面那个瘦高的身影却突然转过来,皱着眉问他:“不去买药?”
安逸:“啊?”
傅今转回去,只一句话递给他:“跟上。”
感情是要带他去买药。
安逸瞬间横扫忧伤,做回自己。
虽然他妈其实给他塞了很多药在行李箱里,但是药嘛,多一点也没关系。
镇上药房少,离学校这边也远,路途有些长,安逸绞尽脑汁想话题。
“在这边过得还好吗?”
“还行。”
又不敢问些太深的,就显得很瓜。
“啊,你爸人好相处吗?”
“还行。”
安逸:“……”
还能问啥?
“嗯……你有什么问题吗?”
傅今没吭声,路途又过去一段,仿佛很久之后,久到安逸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傅今终于问道:“所以你来这干什么?”
安逸很认真地对着傅今的背影答:“找你啊。”
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
傅今忽然觉得烦躁,手指下意识往裤兜里揣,想摸根烟出来,等触到烟盒的形状又倏地顿住。
沉默半晌,他转身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安逸,重逢以来难得认真:“回去吧。”
安逸就知道。
所以他答得毫不犹豫:“不。”
傅今倒退着走:“这里不适合你。”
又是这句话。
安逸歪头:“我知道。”
傅今咬了咬后槽牙:“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安逸:“……”
“我说过了,我来找你。”
“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傅今一怔:“……”
这都什么事儿啊。
安逸“啧”了一声:“别劝我走了。”
他低声道:“走了你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咯……”
傅今没听清后一句,正打算问,已经到药店门口了。
两人拿了药出来,傅今又问他:“刚才,你说什么?”
安逸没事儿人似的:“我说,别劝我走。”
傅今忍不住叉腰,吸了口气:“我说后一句。”
安逸一脸无辜样:“啊?什么啊?”
傅今:“……”
你就装,从小你眼睛一眨老子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还跟我装。
但安逸不乐意说,傅今也就没继续问。
反正不能是什么大事。
傅今把药递给他:“行了,自己回学校去,我下午真有事。”
安逸:“什么事?”
傅今已经转过身,右手朝他晃了两下权做道别:“可能是…打架吧?”
安逸惊呆:“啊?”
反应过来就骂他:“你就编!”
傅今背影依旧挺拔,看起来倒像是笑了一声。
沉沉的嗓音从风那边传过来:“没骗你……”
安逸翻了个白眼,心说鬼才信你每天下午都去打架。
干啥呀?打架还得打卡是吧?
安逸回了学校,他动作慢,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的时候,被落单的周文志叫住了,两人就一起往宿舍楼走。
十三中挺大的,绿化也好,回宿舍得穿过一大片树林,校领导估计是脑子有点泡泡,树林里路灯昏暗,也没修条正经小道,就几块石板铺着,钰市晚上雾气又重,走过去的时候颇有种走在人间异世的错觉。
简单来讲,就是吓人,瘆得慌。
周文志同学热爱一切恐怖片,属于又菜又爱玩那一挂,每次走这条小道都觉得下一个转角能冒出来一个鬼和他突脸。
就很怂,一定得有人陪。
今天他做值日晚了,好在教室里还有一个动作缓慢的安神聊作慰藉。
安逸跟班上的同学,除了讲题之外就没什么话题,周文志纯粹受不了沉默的尴尬,一直没话找话。
安逸算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打断别人说话,并能在关键处给予适当的反馈。
直接就导致周文志说嗨了,开始非常作死地给安逸炫耀自己看过的恐怖片。
安逸这人呢,毕竟年纪还小,家里也不允许他看这些东西,乍一听别说,还挺上头,听得津津有味。
周文志:“恐怖片里的人啊,作死是标配。”
他嗓刻意压低了,幽幽的:“非要去探寻些闹鬼的地方,还必须是半夜去,生怕白天不会闯鬼一样。”
“可不是就被他们撞见了。”
“一个被鬼溺死在池塘里只剩下一片头发飘起来。”
“一个怕了想跑找不到路,手电筒的光在漆黑一片里突然射到一个身形扭曲的——裸男。”
可能是觉得这个描述不够吓人,周文志开始用自己的身体表示那个裸男具体的扭曲姿势。
绘声绘色走了两步道:“那人害怕呀,手电筒光照到别的地方,又照回去,那个裸男就近一点,一次比一次近……”
周文志保持那个诡异的姿势加大步伐。
这条铺石板的小道,很是粗糙,歪七扭八,石板平一块翘一块的,石板间的距离也非常不适合人走路,而周文志的动作更不适合走路,理所应当的,他摔了。
理所应当的,安逸第一反应是去拉他。
更理所应当的,安逸抓不住他,俩一起摔地上了。
周文志纯肉垫,安逸摔他身上后惯性滚了两下,后脑勺十分不幸地磕到了一边支棱起来的石板子上。
一下痛得他甚至发不出声来。
周文志运气好,早边叫边爬起来了,一边爬还一边笑,等站起来发现安逸还蜷缩在地上时,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晚上十点,正在搓麻将的王德奎不耐烦地接起一个陌生来电,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吓得杠都没碰,捏着个三万就冲去了镇医院。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划了一道口子,两厘米左右的样子,当时看着吓人,至少周文志是吓傻了,好端端一个住宿生又听话地交了手机,想打120都打不了。
这个点十三中校医室不可能开了,两个人手忙脚乱按着安逸脑袋上的血往镇医院走。
到医院的时候傅今正领着一圈人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看到周文志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安逸跑过来的时候人都要吓裂了,好一通折腾才把人安顿好。
等王德奎带着一身汗跑进来的时候,安逸已经趴病床上睡下了。
王德奎疯狂大喘气:“老天爷啊,怎么了这是?”
傅今坐在床边:“摔了一跤,脑袋开了条两厘米的缝。”
王德奎捏着个三万可心疼坏了:“哎哟哟,没什么大事吧。”
一边的值班医生:“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过一两个月估计就长好了。”
王德奎长舒口气,转向一边的另一个住宿生:“说吧,怎么回事?”
周文志现在是一整个疯狂自责,恨不得让安逸爬起来给自己两刀那种,安逸自己没哭呢,周文志哭得泪流满面。
“老师对不起,呜呜呜都怪我啊啊啊……”
此话一出,傅今脸瞬间就臭了。
周文志语无伦次:“是……是我非要给安神讲鬼故事哇啊啊……”
“然后我还,还要去扮演那个鬼……然后我就,那个地板,它不平,我就摔了……呜呜呜安神好心来拽我……”
傅今听着拳头就攥起来了,又攥了两下,妈的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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