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画左出,切!”
“1号,近景跟住,切!”
“2号慢慢推,4号准备摇……”
“3号不错,再来一遍,走!”
“下一场独舞。”
“2号慢拉,4号准备……”
孟襄陵和卷毛忙得火热,对讲中的声音清晰而急促,他的手指头在导播台上反复跳跃,配合好摄像的动作,流光溢彩的画面随指尖的节奏跃动着,带来美妙的观看体验。
什么样的画面构图美,画面怎样流动与切换更适宜,连贯、优雅、绚烂,都在瞬息之间。
孟襄陵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主持人宣布到此结束时松懈下来。
大家表面安静沉稳,内心都在欢呼。
他们照例要去喝酒聚餐,而向来走在吃喝前线的孟襄陵一反常态。
“今天我不去了,明天还有事,得早点休息。”
卷毛劝了两句,看孟襄陵意志如此坚定,只能挥挥手,和摄影师调音师等人勾肩搭背地目送导播远去。
摄像师朴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孟襄陵的背影,“大孟这认真的样子,该不会又约了新欢吧?”
卷毛笑出声,“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估计被闹分手那家伙气出ptsd了。我孟哥独自美丽也挺好的!”
朴煜摸着下巴,“那多可惜啊,大孟是个好男人,他值得拥有爱情……”
“朴哥你一个直男担心他的感情干啥。”其他摄影师有说有笑地拾掇着设备。
“别看我是直的,我可是基佬之友!”朴煜嘿嘿乐着,“大家都把我当好姐妹呢!”
“你就吹吧!”“咱俩可不是好姐妹!”“还大家,你交友广泛啊!”
众人嘻嘻哈哈地奔赴饭店。
.
孟襄陵径直回了家,躺在沙发上发呆。
他明天准备去做传染病检查,还真就约上了庄九州。
“明天我就不出摊了,早上陪你去。”庄九州不带什么感情地应下请求。
“那这卦钱……”
“中午请吃饭呗,下午不就出结果了吗。”
“也是,我不能欠了庄老师的。”
橙色帽衫大男孩的形象时不时跃入脑海,周身闪着淡淡的光芒。
嘶……那双眼睛蛮好看。
他第二天早上便去医院和庄九州碰了个面。
“我在庄老师面前我也不装了。挺害怕的,万一那个家伙真的有在之前做过什么事情。”孟襄陵摸摸鼻子,手心紧张得出汗。
“用小雨伞的话概率不高,图个安心而已。”
“唔……”孟襄陵不太好意思说细节,但他知道,庄九州说得很科学,自己嘛也是有分寸的,虽说算是搞艺术工作的,想法到底保守,没有答应过前任的提议。
也得亏老闹别扭,这行工作作息又差,生理需求什么的,也不那么依赖他。
可能因为庄九州是值得信赖的陌生人,和他反倒不那么有传染病羞耻。
反正有没有的他早就算出来了吧。
都知道了那就无所谓了。
孟襄陵取完号,庄九州却也在他后头拿了个号。
“来都来了,也陪你做一个吧。”
庄老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以防万一要办健康证。”
——庄老师果然有道理。
两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大夫,抽血则是前后脚的,窗口正好挨着。
庄九州微微颔首,眼看着针头刺进白皙的内侧皮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软管流出,倒像一尊沉思的佛像,对此无动于衷。
反倒是孟襄陵抽血的时候还吸了口冷气。
这冰冷的针像是小护士的铁石心肠,钢叉似的扎进血肉之躯,还挺疼,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从而没有留意旁边似笑非笑的目光。
孟襄陵摁着小棉签,哆哆嗦嗦地抽冷气,心想之前体检抽血也没这么带劲儿啊。但是在庄老师面前,还是要保持住人设!
于是他陪着庄九州往外走,深深呼吸后,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开启对话。
“庄老师有其他安排吗?今天可是工作日。”
“这两周都是算卦的日子,和孟先生聊聊天也不错。”庄九州老神在在,神棍的模样配上他今儿这身新中式的藏蓝褂子,简直绝配——忽略这褂子撸着袖子,露出半条白花花的胳膊。
“那,我请庄老师到旁边公园走走,中午去吃新疆菜怎么样?”
庄九州微微一笑,抬起棉签看血止了之后,拈着棉签,仿佛摇了摇手中虚幻的扇子,将棉签拢在手心,“悉听尊便。”
沾了点滴血迹的棉签被齐齐丢进垃圾桶。
时候赶在秋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走在林荫下也颇为舒适。
偶尔有红黄落叶纷纷扬扬随风而落,将秋日的风景以色彩和动态描摹入画。
孟襄陵走在左侧,余光悄然瞟着庄九州的侧脸。
他似乎比自己矮两三厘米,走路不紧不慢,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后扬,眼睛始终望向前方,淡漠中又带着精明。正人君子得很。
刹那对视,孟襄陵垂下视线,仿佛只是在看他有没有跟上。
庄老师的左耳下方有一颗淡棕色的痣,像是自耳垂延伸下悬挂的小珍珠——
他上回这么认真地打量一个人,还是和曾经爱的人。
孟襄陵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秋天到了,孟先生时常要用嗓,可以喝些梨汤、枇杷膏、陈皮汤之类,润肺止咳,比较滋润嗓子。”
孟襄陵一怔。但想到算命、玄学、家庭渊源之类往往伴随着中医的本事,心里更加服气。
“谢谢庄老师关心。这次……还真是您,再一次救了我。”
庄九州偏过头,带着玩味的笑意,“那你说,我算的卦灵不灵?”
孟襄陵却是个狡黠的,唇角微翘,“看情况。”
这倒是让庄九州起了些胜负欲。
“嘿,我非得让你信一回。”
孟襄陵打个哈哈,温和地望着庄九州,笑意盈盈,“还是测个姻缘吧。”
庄九州叹口气,略带波澜的目光坦然向他,轻轻启唇。
“这一卦,你已经遇上了良缘。”
染了朱砂似的唇瓣上下一碰,有意低沉下来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空气中猛然酝酿了暧昧的粉色气息。
孟襄陵盯着庄九州,心跳加速,心情复杂。
“你这卦……真灵!”
孟襄陵笑意更盛,虽然庄九州没有说出具体是谁,但身体微微灼烧的感觉不由自主,无需刻意。
他希望良缘就在面前,哪怕唐突了些。
庄九州的模样与那个人大不相同,反倒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这也让他能够更自然地接近和相处。
气质则有种反差的吸引力——时而生动活泼,时而有小心思,时而又不可捉摸,神秘的吸引力让孟襄陵难以自拔。
庄九州挑眉张口却是重磅的话。
“怎么,这是看上我了?那可要做好被攻的准备。”
孟襄陵咽下口水,心中忐忑。
遍地飘零,两一相遇,难得,又尴尬……还有点刺激。
孟襄陵认真地看向那双在阳光下透着深棕的眸子,亮晶晶的,透彻中更是重重叠叠的厚重。
他不是胆小的人,也不是喜欢隐藏自己的人。
喜欢,期盼,不推一把肯定没有机会,自然要有人开这个口。
“那,庄老师愿意和我试试吗?”
庄九州转过头,眼睛抬也没抬,半阖着像是在思考。
气氛似乎一时尴尬。
“我对你印象还可以,这么多年我见过的人里面还挺难得,能排个前五名。”
孟襄陵喜上眉梢。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约会,生活,还是床上?”
听了这话,孟襄陵尬笑着摸摸鼻子,“庄老师还真直白。”
庄九州除了批卦的时候含糊不清,其他时候倒是很直接,让孟襄陵都有点接不住。
斑驳的阳光洒在藏蓝褂子上,平添了几分热烈。
庄九州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墨镜,往鼻子上一架,这才面向他,淡淡笑着。
“都做过检测了,要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交流的方式不同,倒也没什么。不过,我该和你坦白,我不懂算命,也不会预知未来。”
“庄老师是坦率人,不过说不懂算命,这哪能呢!您算得可比招牌亮晃晃的大师还要准!”
庄九州看他信誓旦旦的迷信样子,不由好笑。
“我这卦不是什么六爻梅花易术,而是有消息的来路,基于观察、推论和巴纳姆效应批的卦。”
孟襄陵摇头,“不会吧!庄老师再给我算一卦!”
“你别迷信,我可是最讲唯物主义的。”
“嘿嘿,算一卦嘛,我们要是在一起能维持多久吧。我还是很期待那种细水长流,长长久久的感情。”
孟襄陵的语气带着些调笑,却也在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些许希冀。
只是对方的墨镜遮挡了视线,无法窥探到目光中的细微变化——明明还在树荫下却要戴上墨镜,是他在婉拒,或是试探?
庄九州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这件事不用算。能维持多久,除去外力因素,当然和我们自身有关。如果都盼着一个结果,自然会适应、磨合与改变,成为新的共同体。”
孟襄陵心里头痒痒的,像是有骚动的火苗儿在撩拨着,说不清道不明之间,隐约泛起暧昧与接近的冲动。
“从前我识人不清,见着那种事儿,本以为就此会安定一阵子。但这几天……我必须承认,庄老师的出现让我又想恋爱了。”孟襄陵抠抠衣袖,“您不一样。”
庄九州语气轻松,却没有回应后半句。
“识人不清是常有的事,人也是我一直以来研究的课题。”
“等等,庄老师除了神……不,算卦,还在做什么职业?”孟襄陵察觉到一丝丝学术的气息,心里头对刚刚“不会算命”的说法又产生了一丝丝疑惑。
“社会心理研究顾问,偶尔在燕京大学教课。”
这幅墨镜加褂子,哪里像大学老师?浑身上下,或许也只有内敛沉静的书卷气质勉强像是个研究型人才。
燕京大学可不一般,能在里面任教的,多少得发过几篇核心期刊。
“庄老师真没开玩笑,真的是个老师啊。”孟襄陵讷讷开口。
“所以,如果打算和我在一起,要小心,你的小心思是藏不住的。之前没成,就因为有人说过,他们在我眼中没有秘密。”
——这是一件会让人不舒服的事情。
孟襄陵大大咧咧地笑了。
“不做亏心事,我还巴不得把心剖给喜欢的人看呢!”
这心思已经不是昭然若揭,而是堂堂正正摆在人面前了。
“少来,人还是该有点自己的空间和秘密。”
“庄老师要是有秘密,我不会去窥探,但我……就算有秘密的话,被庄老师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对自己有自信。”
“你或许会迎来挫败感。但我也希望你能知道,这是我的职业习惯,而不是故意的。”
孟襄陵挑挑眉,欣喜道:“庄老师这是同意了?”
庄九州点点头。
男人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忽然伸出双手,扶住墨镜。
盈满笑意的眼睛眨了眨,映在反光的墨镜镜片上,就像是他也在眨眼。
“庄老师,摘掉它吧——我喜欢你的眼睛。”
庄九州的眼眶是微红的。
深墨色的瞳仁闪烁着清透的光,似是清晨辉光下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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