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得了那枝梅的人却未曾前来,只听婢女说那位夫人生病了,为人子女的正守在身前照料。
你倒是不稀奇。
只懒懒的窝在屋子里,烤着火,半分不想出门。得了闲功夫,便同你那位暗卫说话。
“鸣凤,你会画画吗?”
暗卫摇头。
他依旧不太习惯这个新名字。可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喜欢这个名字的,不必带上那姓氏。
不必承担父母的期望和嘱咐。
“倒是可惜了。”你坐在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生的俊朗,细细看来,依旧维持着几分士大夫的凛然。若是不发生那些幺蛾子,以他的家风,定然是个御史台的清正谏臣。
或许,闲来与好友邀游园林,赏玩作画,倒是平常事。
“过来。”你招招手,像是叫喊着一只犬狗。等他走近,你看着他略高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
以至于你需要抬头去看他,便冷了声说:“跪下。”
他一怔,缓缓跪了下去。
“不要动。”你在塌上放置的小桌上,拿起最小号的笔细细勾勒着线条,从脸部轮廓,最后到他的衣衫。
他的唇很薄,鼻梁挺直。
你一边看着他,一边颇有耐心的画着,嘱咐道:“低点头,垂眼。”等画完了脸部,你才让他起身。
“坐这里。”你手指点了点身旁的空闲位置。
暗卫起身,膝盖有些僵冷,随即沉默的坐了下来,他并没有往你那处看,而是微垂着眼,望着不知名处。
“伸手。”你转头,让他把手交给你。
他微颤,拿出那双修长,却带着不少茧子,留有疤痕的手。
身边的手嫩白,柔软,是从未干过活,自小娇生惯养,不食人间烟火养出来的。两相对比之下,更显他的粗糙。
暗卫收回视线。
一方小桌前,你将面前修长有力的手细致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执起笔在画卷上浅浅勾勒出一双手的模样。
这是一位在江湖中奔波,刻苦习武的少侠的手臂。
“不错。”许久后,你收起画笔,懒懒看着画卷中的人。
其实那并不是正常的人物像,而是一张近似地狱之景。画中央是一位垂目而坐的佛,他披着一件素衣,手掌微合。
背后是浓黑的地狱,妖魔伸出无数的触手。
佛本应是光明,浩大,驱邪的。
可画中的佛眉目毫无悲悯,反而充溢着压抑,坚忍,黑色流动在手臂间,脖颈处,蔓延到全身。
佛即将被吞噬,化作地狱之魔。这黑暗便是预兆,是他带来的。
暗卫并未看到这一切。
他的主人就在他身前,由于作画时间过长,早已转了身子,面对着他,着着罗袜的双脚窝在他手心。
略长,立起的画板挡住了一切。
只能偶尔见到他微微蹙着的眉,画至痛快时散乱的发,以及那双专注,清澈的眼。
虽说不错,你还是将画揉成一团,丢进了竹篓里。便起身,让人帮你穿鞋。你准备去母亲那里,见见她。
暗卫动作有些僵硬,他做这事情是第一次,不太熟练。
你有些不耐烦。
踩了踩他的胸口,语气恶劣:“快点。”
他沉默的替你打理好一切。
你起身,让婢女把东西收拾好,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你母亲那里。她向来爱好礼佛,藏有不少精美佛像。
你准备去看看,顺便瞧瞧她近来吃的可好,是否顺心。
按照你看来,她礼佛不过是寻个寄托,安抚自己,倒是不错的方式。只是,未免有时茹素过多。
因而,你每隔几日便定时去她那儿吃饭,非得逼迫她吃点荤菜。
她自是拗不过你。
“瘦了。”她抚摸你的脸,有些心疼说。
“娘也瘦了。”你赖在她身边,和她说着话。
她听你说近来习画,想看些佛像画,便让婢女将她收留的画一一取来,任你挑选。你左挑右选,最后看中了一张观音像。
你果然爱找那好人,善人寻些乐子。这观音像画的慈眉善目,温柔可亲,可真是让人厌烦。
待到饭点,你和她说着话,她硬要吃那炸的酥脆的肉。
你便一口咬住的同时,也往她碗里加了几块烹制适宜,肥而不腻的炖肉。夹着清淡的冬瓜汤,看起来倒是食欲颇增。
待到夜里,你便不好打扰她了。她这院里人少,清静自在。
你携着身后的人,准备回去。路上,你因吃的有点儿多,肚子微胀,便让暗卫背着你。
微黄的灯火下,人的身影摇摇晃晃。
距离你的生辰过去已有五日了,你的哥哥近来困于苦读,一心准备着来年春天的会试。父亲则忙于一些朝政之事。
你被背着走到了回廊处,别院与正院交合的那条路上时。
他便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你。
少年初长成,本应是悸动的,好奇的。可他恰是清淡的,平静的。柔软而秀气的面孔,清冷肃静,周围的热闹仿若与他无关。
“哥哥。”他喊了句,语气平淡。
你睁开眼,恹恹的应了声:“什么事,快点说。”你困倦极了,只想赶紧回去睡觉。
“你送来的那枝梅很好看。”他轻轻说,目光却停留在背着你的人身上。那神色有些阴恻恻的,怪渗人的。
“哦。”你应了句。
“夫人身体好转许多了。”他看了一眼你,慢慢补充道。
“跟上来吧。”你阖着眼,将头颅垂在身下宽厚,温热的肩部,陷入浅浅的沉睡。
这是你和他爱玩的小把戏。
你明白他的想法,他有点儿想你,想你陪着他睡一晚。他每当害怕,无助时,总会不自觉的过来寻你。
那个晚上,你因路上睡了会,倒是神采奕奕。
便拿出一本书,背倚在靠枕上,细细翻看了起来。他躺在你身旁,握着你一只手,蜷缩着身躯。
“先前,我有些害怕的。”
“怕她醒不来了。”
你倒是不太担心,按照剧情大纲,夫人是活的长长久久,稳稳当当的命。
“不是什么大事。”你安慰了句。
“嗯。”他浅浅应了声,隔了一段时间才问,“你身边那位是新来的侍卫吗?”
你笑了下。
“是舅舅送我的暗卫。”
“武功很不错,人也够听话。”你喜欢对方不太愿意,却不得不服从的模样。
他微握紧了你的手。
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肌肤上,你有些发痒,便想收回去。他却突然说:“哥哥,我骗了你。”
“梅花早就谢了。”
“它上面的花骨朵还没睁开,根部便腐烂的彻彻底底了。”他声音低沉,很是难过。
你不以为意,只道:“花本就有谢落的时候。”
“可我想留下它。”他说。
“何必强留。应时之景,观之便是。”你翻了一页书,不徐不缓的应声。
他没说话。
静默了一段时间,你合上书,勾了勾他柔软的发,“睡吧,明天起来去摘些,烘干后做成香囊。便可以留住了。”
他浅浅应了声。有些高兴,倚靠着你,像是顺从的动物。
我又来了,嗯,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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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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