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课甚是漫长,你半阖着眼,走着神,不知什么时候清脆的竹尺敲击身前木桌,砰的一声,伴随着浅淡的话语声。
“课也下了。”
“走吧。”
你睁开眼,身旁白色衣衫隐隐浮动,萦绕着一股浅淡的青草木香。
你望着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尤其是那姓梁的似笑非笑看着笑话,你便维持着高傲,颇为自得的站起来。
你才不怕!
你瞪了他一眼,飘飘然随着夫子离去。
这时将近午时,已是饭点。寻常学子早已结群作伴,去了食堂,又或是偷偷溜了出去,寻些吃食。
你却要跟着个故作古板夫子的骗子,受他教训,听他……鬼知道要听他说些什么话。
你很不耐烦,只顾着埋头走着。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你一个没注意,没停下来,人直接撞上了前方宽厚的身躯,脚一拐人便要往一边倒去。
那人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把你托住,你整个人扑向他怀里,这才稳稳落地。
你简直气的难受。
他微微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你背,说:“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莽莽撞撞。”
你赖在他怀里,无比倔强:“还不是你突然停下来,不然,不然我才不会差点摔倒。”
“脚痛不痛?”他耐心询问,语气平和。
“不痛。”
你哼了声。
他不太相信,俯下身看了看,脚腕处一片通红,他脸色难看,语气微怒:“这种时候还和我倔。”
说完,他也不理你的气恼,骂咧,干脆把你背上身,去了自己教舍。
你坐着他的桌案前,他却是弯着身子,从一旁的乌木橱柜里翻找,隔了几秒才拎着几个小瓶子过来。
“还好我这边备了些跌打损伤有用的好药。”
他先是打来清水,用纱布净手,后沾着药水替你揉了揉,冰凉的水落在肌肤上,你瑟缩了下身体。
软软应了声:“疼,轻点。”
他摇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现在倒知道疼了,下次走路还看不看前面。”
“就知道怪我。”你生起了气,小脸似挂了层霜,只避过头,不去看他。
他没搭理,耐心地揉着脚腕处。
他习过武,懂得医药,替人也开过方子,于此道上颇有经验,力度巧,倒是不惧。
“坏夫子。”你小声骂道。
他将纱布缠好,才起身望着你,揉了揉眉心,说:“现在知道叫我一声“夫子”了?在下可不敢当。”
“下午的课倒也不用上了。”
“等会吃完饭,我让人送你回家。这才第一天,书没读到,脚就伤了。你爹知道了,不骂我十几天是不可能的。”
“活该。”你幸灾乐祸。
他倒是没反驳,只站在窗边,拿着一本册子翻看。
隔了一会,你好奇问:“你不是回乡寻你那离家出走的弟弟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舍不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骗人。”你才不信他的鬼话,瘫在他的舒适椅子上,向他要着你的东西,“把我的话本还给我。”
“不还。”他说。
“你都这么大了。”你瘪嘴,瞟了他一眼说,“还和个孩子抢话本看,真是不知羞呢?”
他转身,将手中书册放下,拿起你那话本,笑吟吟道:“许久没来京,前段时间都没时间去坊市里买。”
“如今儿倒是凑巧了,也不用去买了。甚好。”
这番笑起来,明明应是阴险狡诈的,可他那潇洒风流的长相下,恰有些闲闲的情调,极为惬意。
你怒视,骂道:“穷鬼。”你就知道,他铁定是馋你话本了。
他哈哈一笑,很是自得。
“不逗你了。”他从书柜里一角抽出一本壳子精良的书,递给你,“那什么话本也没啥意思。”
“倒不如看看这本,我专门从家那边带来的。”
你得了兴趣,慢悠悠翻开,看了起来。这屋舍朝向好,窗外的阳光浅浅落下来,照在背后很是舒适。
江南富庶之地,读书人多,各类书商也多,产业很是兴旺。
这话本文辞不错。
你看了会儿,便笑了起来。
“这薄情书生厌恶昔日旧妻,纳了新鲜娇艳小妾,妻子询问时倒还振振有词,反咬一口怪罪妻子年老色衰。”
“可真是……”你嘴了句,接着看了下去。
“可真是什么?我见这本写世情倒是辛辣,把个男子负心郎模样写的活灵活现。”他笑道。
“怕是卖的不好吧。”
你嘲了句。
“倒是,印了500余册,还剩一大半贱卖都无人要。”他一怔,揉了揉眉心笑着说。
你往下看,倒是没想到后面笔锋一转,居然写起那书生意外坠入修罗道,堕落为恶鬼,终有一日见那差官,诉得苦情,重返人间。
不料,十余年过去,小妾和妻子和和美美,抚养子女长大。
书生上门时,却被赶了出去。原来,数些年前夫人便告官丈夫失踪已死,什么证据,熟人,通通都没了。
一番世态闲凉下,书生落草为寇,恰逢天下作乱。混荡了一段时间后,竟是成了某将军座下军师,享尽荣华富贵。
直到被一刀砍下头颅,书生这回真又来到了地府,还是那个修罗道。这回他又辩驳,却被差官一声大吼:“还不醒来。”
原来,先前之景不过是差官所化,书生坠入幻境本心立现。
终是老老实实了。
你看完,笑道:“这笔者还真是促狭,写出来专门骂书生白日做梦。”
“是极。”
“他呀,这本是第二册了,先前出了一册众人追捧。这第二册众人看了前面爱极,喜极,看到最后……组了个团,去他家闹。”
“直把他吓得连夜逃县,笔名弃置,再也不用。”他笑着解释说。
你有些不好的感觉,苦着脸,问:“这可不会是先生您的大作吧。”
“小童果然聪敏。”他抿唇笑了下,“怎么样?本先生写的不错吧,这话本害的为师被人追打的不得不上京。”
你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祸害精。
他哈哈一笑,无比得意。
正逢送饭,他便从屋外端来僮仆送来的午饭,恰准备了两个小碗,两双筷子,一盅米饭,配上豆芽菜,冬瓜汤,春笋,炖肉,鲜鱼等。
你瞧了一眼,一点儿油水都无。
便觉半分兴趣都无,嘴了句:“先生是真的要成仙了。”
“可别小瞧这菜。这厨子都是淮南一带专门请过来的大师傅,只替我们这江南地区过来的先生们烧菜。”
他耐心把桌上的笔墨,书本都收拾好了。这才把菜端出,小碗儿虽量不多,菜色倒是还算丰富。
他替你乘了点米饭。
你勉强在他的劝导下尝了口,道:“不如先生的驴肉火烧。”
他噗嗤一笑,“不是说不念先生吗?走时不是说不难过吗?我不在这些时日,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看来,怕是唯一念叨的便是这驴肉了。”
“先生小气,驴肉火烧好吃嘛。”你夹了块鱼肉,含糊说。都好久之前的事情,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这心眼儿可真多。
“人总有小肚鸡肠的时候。”他倒也没反驳,很是坦荡。
“这鱼倒是不错,挺鲜。”你点评道。
“好吃吧!这鱼没啥刺,也不腥,倒是适合你这个吐不来刺的。”他嘱咐道,“多吃点,这个时节难得。”
饭毕,你依旧摊在椅子上。
有点懒得动弹,脚踝处的红印倒是浅了,可依旧有些酸软。你眯着眼,在温和的阳光下渐渐酣睡。
待醒来后,竟是已在家中。
他果真直接把你送了回来,不用上学倒是好事。可你想到晚上可能会遭到你爹的骂,就有些烦人。
你阖着眼,倚在床上,懒得起身。
只听到屋外远远的荫蔽处,两个人在说些话。按理来说,你无武功,应当是听不到的。
可你听见了。
“便这样让他活一辈子吗?”
“……我欠他的。”
“他是侍人,长得这般出色,总有一天要嫁人的。谁能受得了他的性子。”
“不需要。”
你心下点头,嫁什么人。
你当然要一辈子呆在家里祸害人啦。
不料想,那个清朗的男声骂了句:“难不成,你便真的让他呆在家里一辈子。”
“有何不可。”
“如果,他有喜欢的人呢?”
对啊,你突然想起来,你可喜欢你的太子哥哥,你一心想要嫁给他的。太难了,明明在家里更好玩的。
长久的沉默后,有人低声应了句:“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气极。
你就知道,你那捡来的爹爹不疼你。天底下哪有这般父母,要拆散你那好姻缘啊。
想到这,你便睁开眼,起了身。
周围守候着的婢女见了,便替你穿衣。你本来想下地,却被制止了,你气的在床上哭了起来。
外面的两人便匆忙进来了。
你爹穿着公服,还未换下。腰间配着你送的那枚湛蓝色香囊,走进床榻前,温声问道:“怎么了?哭什么?”
你不搭理他,只使劲儿哭。
你那夫子立在一旁,抿唇笑着说:“小儿撒娇,得好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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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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