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的漫长时间里,吕珠都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大的压力。
愤怒的材料商和靠不住的董事们,都坐下看她要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她斟酌着,决定还是先把外部的压力先缓解一些。
“我知道各位老板也不容易,都是家大业大,有许多张嘴要养活。可是,也请大家讲讲道理,按照我们签订的供货合同,先付的定金,然后根据供货量,每季度结一次款。离下次结算尚还有半个月,你们来公司闹,是不相信罗森吗?”
其实赵姐也跟他们提过合同,但是既然敢来闹,那仅凭合同内容也唬不住他们。
吕珠也只是想要立住自己现在可以不结款的合理性。
材料商见罗森主事的人,果然是个小姑娘,对听闻的传言更加确信,彼此交换个眼神示意。
“吕总是吧,姑且叫你一声吕总。”一个有些瘦偏黑的材料商先出言:“你知道我们企业与贵公司有多长时间的合作史了吗?给其他公司供货,我们有的是现结,有的是月结。只有罗森,我们是季度结算。这怎么是我们不信任罗森呢?”
另外也有两个材料商赞同地点头。“都是老客户。”
“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来此是何意?”吕珠反倒不解了。
这三人看了另外两人,“我们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来要结算款,我们是来要解除合作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一枚炸弹砸进坚硬的岩石里,爆破激起的石块复又砸向吕珠的脑袋,惊得她险些坐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
赵姐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在敷衍这些材料商的时候,他们也并没有告知她全部的信息。
以方致远为首的董事,也纷纷震惊得站了起来。
那个材料商继续说:“吕总既然接管了罗森,肯定也知道我们公司是国内顶级的花卉供应商,因为合作了多年,给罗森的价格一直是最优惠的,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涨幅。但是现在什么人工、化肥、货运,什么都在涨,压力也确实很大,也不好厚着脸皮违背了多年合作的情谊涨价,所以,这个季度的原材料我们会如约供给,以后,还请你们公司寻找其他的供货商吧。”
另外两个供货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还可以这样?
吕珠有些无助,任凭这个材料商把话说得完全。
这并不是来与她协商,而是直接来通知她。
从接手罗森后,她终于具体地体验和认识到,自己不被认可的处境。
而这些人明知道罗森是宋氏集团宋远山投资的产业,以前应该也是看在宋氏集团的情面上保持着合作,现在宋氏自身都陷入泥沼,那么这个才接受罗森的小姑娘凭什么让他们让利来维持这份合作?
“我们也不会为难贵公司,只需要你们把这次款项结清,我们也不会少了你们这批货。”
站在吕珠身边的杨山林这时凑近她耳边,说:“凡几那边先前打电话说有一车货原本是今天到,但是现在还没消息。”
吕珠就明白这是在威胁她。
没生产资料如何生产处产品呢?
这无异于是釜底抽薪!
“若是,罗森愿意提高收购价格,我们还能继续保持合作吗?”吕珠问出最担心的话。
在瘦黑材料商左边的胖胖材料商说:“吕总,恐怕不行。已经有人用高于市场的价格,提前预定了我们的鲜花了。”
这三个材料商都是以栽培鲜花起家,又来自同一个地方,三家产品又是互补,说话做事已经结成联盟。在西南到全国,只要他们其中一家找到合作者,也会推荐另外两家。
是战略合作关系。
剩下的两个材料商是提供一些化学原料、试剂类型的,他们诉求简单得多,单纯怕罗森真的倒闭拿不到钱,来提前结款的。
不甘被忽视,他们也站起来对吕珠道:“吕总,你们合作的事听起来就很麻烦,还是先把我们的货款结了吧。”
“我们已经等了大半天,到底给不给,你说句准话。”
在自家利益前,谁也不会因为逼迫的是一个小姑娘就心慈手软。
吕珠几乎招架不住。
赵姐和方致远也担心地看着她,帮着劝说材料商,杨山林也警惕地看着这些材料商。董事会其他几个人在交头接耳,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好在还没大家还克制着没有动武。
吕珠稳了稳愤怒的情绪,这时候大吵大闹也没用。
“还是一开始的话。不管如何,我们都有合同在先,还不到结款的时候,我们也没有任何违约的地方。鉴于你们几位老板的诉求,我们公司会酌情考虑是否需要提前结款。但今天工作尚未做足,我不能轻易答应就结款转账。给我们两天时间,那时一定给你们一个准确答复?”
“你这什么态度?”“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们回去,那不能够。”
“对,不给钱,我们是不会走的。”一个人彻底舒展身体倚靠进沙发里,做出无所谓的态度。
吕珠的话在这些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商人耳朵里,也跟废话差不多。
“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在我办公室等着,也随大家都意。吃喝方面也会照顾好大家。”吕珠平和地说,“在合同约定的日期,我们财务会准时汇款到贵公司。不过半个月时间,罗森也不差这点钱。”
那就比无赖到底。
一番拉扯之后,材料商们见吕珠脊背挺直神情坚定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态度不似赵总监那边委婉软和,逐渐明白,今天他们没法在罗森这位年轻的话事人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说了几句场面话,暂时回酒店去了。
送走材料商,吕珠稍稍松口气,那边等着的董事们开始抱怨。
“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么个小女娃来管公司,又没经验没能力,看吧,果然出岔子了。”开口的是胖胖的黄董事。
“黄成,当初远山开会时,你可是第一个同意的。现在说风凉话的也是你。”方致远喝止他,“况且,今天的事,也不是吕总的错。”
“不是她决策失误,能力不足,难道是我们的不是?”在吕珠加入以前,董事会里唯一的女董事吴惠如道。
当初梁司凡走后,她还窃喜过,想着操作运营一番把自己的侄儿提拔起来。进罗森这么长时间,现在还是个部门二把手,几乎没有话语权。
“也不说别的,除了之前司凡在的时候就确定下来的宣传方案,她任职这段时间有什么突出业绩吗?”最后的一位董事状似实事求是的说,看见方致远激动得要维护吕珠,紧接着道:“方董你别急,我也是公司董事,肯定也担忧公司的未来和发展。我现在也不过是从客观的角度阐述目前公司遇到的问题。现在,我只想问吕总,现在情况危机,你有什么好的方案呢?”
吕珠嗫嚅一番,大脑几乎被搅得混成一团,真拿不出好的方案。
原来当初宋远山真的是“力排众议”才将自己确定为罗森总经理。这种只看人情不看能力的做法,当时虽然处于对宋远山和宋氏集团的敬重投了赞成票,却根本没有为她赢得人心,真实想法被压抑得久了,现在反向作用力就越大。
不过,她也不是随便放弃的人。
“各位董事,请大家冷静听我说几句话。”吕珠轻轻嗓子,鼓足气势,郑重出声。
“既然我当初答应了宋董事长,要把罗森管理好还要带它走向辉煌,我绝不会半途而废。现在虽然出了一点状况,但是请相信我,一定会解决的。”
“嘴上说得好听,真解决不了的时候,还不是大家一起承担损失。”黄成道。
“是,我早上就听说了,艾美那边的钱还没收回来,美容院也出现客户闹事退费的事情。这些可亏得是我们大家都钱。”吴惠如的侄儿在公司,消息更为精确。
“大家都是公司的董事,怎么只管行使盈利分钱的权利,而不承担亏损的风险义务呢?”方致远沉声喝道。
几位董事互相对视一眼,大家心中的小心思都彼此明了:还不是因为吕珠几乎是宋远山一力推荐,他们也不过是附和着同意的。
况且,林董事也得到一些消息,现在宋氏集团也自身难保,宋远山没有精力管罗森这一摊子事,他们还不趁机抓些权利在手中,更待何时呢?
再怎么说,罗森的名声已然在外,即使不做突破,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很有利可图。
“好了,我明白了。”吕珠终于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平视着你一言我一语说泄气话的董事们。
“我吕珠在此承诺,如果我不能让罗森渡过这次难关,我主动辞职离开,并且承担罗森的所有损失。”她眼中仿佛有火苗在跳跃燃烧,黄成几人看一眼就能感觉自己的私心被炙烤,尴尬地移开视线,不敢直视。
“吕总,你不要冲动啊。”方致远和赵姐都惊呼。
这可不是几万几十万的事,那可是动辄上千万的资金!
据他们所知,吕珠确实自己创业赚到了一些钱,但不过罗森的百分之一,哪有这个能力抗下这样大的风险?
“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我看外边的敌人还没把我们怎么样,公司内部的人反而要先把自己人审判了。”方致远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是到此刻才知道,罗森内部原来从上到下,人心都没有团结一致过。往日的繁荣,也不过是有宋远山和宋氏集团在上头压着,才没出事。
哎,人心难测。
黄成三人听到吕珠的保障,也纷纷愣住,不明白这个毫无背景根基的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大底气。
不由得有些佩服她的勇气。
也仅此而已了。
“好,既然你能这么有担当,我们也放心了。我们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林先道。
终于打发走董事们,吕珠全身的精神和气势如洪水般退却,双腿几乎支撑不住发软的身子,跌坐回椅子上。
杨山林赵姐和方致远都关心地围过来。
“吕总,您喝点水吧。”
“吕总,你没事吧。”
几人手忙脚乱的又是端水,又是开窗户通风,赵姐替吕珠抚着后背。
好一会儿,吕珠才缓过来。感激得看着他们。
“小吕,你刚才怎么那么冲动,应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的。”方致远实在忍不住,为自己没有稳住董事会的人感到愧疚。“他们心思也藏得太深,这么多年,竟然掩饰得很好。”
吕珠却觉得,不是掩饰得好,而是自罗森成立以来,一直都是盈利状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不过是利益遭受到威胁。
谁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只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就凸显出他们人情寡淡,缺少义气罢了。
能够理解,但吕珠还是气愤。
“没事,既然我答应了宋外公,在没做到以前,我是不会放弃的。”“赵姐,方老,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需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再捋一捋。”
事情千头万绪,吕珠实在没空伤春悲秋,只能先抽丝剥茧找出应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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