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这样,以后要怎么办啊……”
……
贺振华的叹息,飘散在了那夏末清晨的微微凉风里。
贺白微垂着眼眸沉默着。
贺振华停了一会儿后,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而后他转头看向了贺白。
“你也大了,听你这么跟我一说,我估计这以后怕是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叫你改,你都改不掉了吧?”
贺白望着贺振华的眼睛,只是不言语,贺振华都能明白贺白是什么意思。
他没指望贺白回答自己,就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你我是管不了了,都二十多的人了,我相信你对自己心里有数,你要真想好了,也认准了,我也干涉不了,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得你自己选路。”
讲到这里,贺振华忽然扭头看向了贺白,话锋一转:“但你想好了,不代表别人也想好了,这道理你明白吗?”
贺白望着贺振华认真的眼神,不禁眉峰一跳。
只见贺振华再次定定的开口:“凡凡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你心里要有个数,你是多大年纪认准的想明白的,那你再看看凡凡这会儿是那个心智,是那个年纪吗?”
说着,贺振华又伸出了手指,在那干净的瓷砖窗台上敲了敲。
“一个连高考都没考过的孩子,徒有一个成年的年纪,见过的看过的还早着呢。”
“他活到现在,除了那永宁音乐学院里的人和事,你看他还见过别的吗?他觉得他会知道什么是女人,什么又是男人吗?你敢说他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又敢确定,他蒋沐凡就跟你认准他了一样,也认准你了吗?”
“凡凡这孩子太简单了,他比他同龄的孩子都要简单,你上学到现在,起码还能体验点校园社会,如今你还跟我跑公司,也在你们学校跟着你们导师跑跑课题,可他呢?你看他们学校的气氛和学习的环境,他的人生除了弹琴再无其他了。”
“不是我打击你,但说实话,他现在是最容易被人带着走的时候。”
贺振华瞅着贺白正色道:“我说这些不是说他可能不是真的喜欢你,我是想叫你明白,做人也不能太自私。”
“这个自私不是对我对你妈,你喜欢谁想跟谁过一辈子,这都不是我俩能管得事儿,也跟我俩没啥关系,谈不上自私不自私,对不对得起的,我说的这个自私,说的是你对于凡凡。”
贺振华收起了说教的态度,变的语重心长起来。
“凡凡还小,他还什么都没见过,你这么就把他带走了,你有想过他以后如果真的碰上了他喜欢的,你叫他怎么办?放开你吗?还是碍于不忍心,忍气吞声的跟你过一辈子呢?”
听到这里,贺白不乐意了,他没等贺振华说完就抢先一步地说:“我永远不会干涉他,我更不会把他困住,我怎么可能?”
贺振华抱着胳膊耐心的表示同意:“是,你不可能,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但你说凡凡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那种能放得下你就走的人吗?”
说到这里,贺白竟呆了一下,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贺振华料到了贺白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和蔼的笑了笑,宽容的继续说。
“如果你只是一个偶然出现在凡凡生命中的普通过客,不论男人女人,你陪了他度过了几年,那等以后,如果凡凡发现自己不爱了,或者是爱错了,我相信他都会念在往日付出的份上犹豫三分,而你呢?你是他哥,你是把他从小看大的大哥,你觉得他以后一旦有个万一,真能抛下你不管,跑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或事吗?”
“他不可能的,他就是这样的孩子,善良,心软,他把自己憋屈死,也做不出抛弃你,只为让自己好过的事。”
贺振华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心疼的难过,他望着此时耳朵都快耷拉到脚后跟的贺白,轻轻的劝:“所以你这么一想,是不是也算是自私的一种呢?”
贺白:“……”
贺振华说的句句在理,每一条都是贺白没有想到的。
他自觉自己已经够面面俱到,瞻前顾后了,但还是在贺振华说的这个点上败下了阵来。
贺白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自信,只要过了父母这一关,他和蒋沐凡就只剩下天长地久可言了。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也许未来在蒋沐凡身上,恐怕还能出来变数,并且按贺振华的分析,这个可能还不小。
贺白当然不愿意蒋沐凡忍气吞声的跟自己在一起,他要的永远都不是这个。
贺白要的,是那个同样倾尽全力深爱着自己的蒋沐凡,但凡这份爱的味道有一点点的不对,贺白都宁可不要。
所以,当他明白了贺振华所说的时候,贺白一时间可以说是茫然无措的。
也就当贺振华看穿贺白的这层坚硬的外壳即将破碎的时候,他又没忍住的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跟贺白“建议”了起来。
“你得等他真的长大,等他真的看过见过了这世间他应该见过的一切,你再看他愿不愿意还选择你。”
“那个时候,对你们就都好。”
“今天看你这么诚恳的跟我说话,爸就永远不会拿你们的性别说事儿,也包括你妈,我相信你妈也是相信你们不是普通的叛逆或者玩儿玩儿而已,要不她也不会自己闷着头在家看了那么多相关的书。”
“爸就是想让你们都好,你俩太巧了,都是我的儿子,你说叫我舍得谁好呢?”
听到这里,贺白已经不由自主的眼眶发起了红,他鼻子一酸的用手捂住了额头,颤抖又脆弱的叫了一声:“爸……”
贺振华坦然的笑了笑,他伸手在贺白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了句“行啦”。
而后豁然的安慰道:“没几年,就当是对你们的小考验,凡凡马上就要去首都念书了,也就这四年他就该成长了,爸内心还是挺你的,你俩到时候要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爸铁定出钱给你俩送M国领证去。”
“……”
没等贺振华说完,贺白便没好气的瞥了贺振华一眼,难看的笑了一下:“得了,越说越不着调。”
贺振华“嘿嘿”两声,没再继续跟贺白往下聊了。
也就到这儿了吧,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也就是孩子自己选择的事儿了。
贺振华这次跟贺白谈话说白了也就真的只到了“沟通”这一步了,他不妄求自己能改变任何,只是想给后辈一点忠告罢了,毕竟这件事不小。
最后贺白跟贺振华两相不言,在那个窗边又抽了许久的烟,软中华被这两个烟鬼下了快半盒,张竹生终于过来,跟这对父子说蒋沐凡醒来了。
……
贺振华不爱干那种夹在中间尴尬的事情,所以等蒋沐凡醒来之后,只进去跟蒋沐凡呆了一会儿,便带着张竹生走了。
于是病房里就剩下了贺白和蒋沐凡两个人。
医生说等蒋沐凡手上的消炎针打完,就可以带着病人回家静养了。
贺振华的话,贺白都记在心里。
但此时面对蒋沐凡,贺白却实在做不出贺振华所说的,等四年后再谈恋爱的样子。
如今的日子就跟偷来的似的,贺白珍惜还来不及,他怎么舍得浪费每一分钟,更何况现在蒋沐凡正是需要自己的时候。
所以等贺振华走后,贺白头一次做了回表里不一的小人,不等蒋沐凡伸手,他就俯身将那个小脑震荡的头揉到了怀里捂了捂,顺便还落下了个轻轻的吻。
蒋沐凡在吴天良那个破房子里见了贺白就委屈的不行,现在清醒了,那委屈劲儿就更收不住了。
这次蒋沐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死里逃生,前一天晚上在那个潮湿的小黑屋里的种种蒋沐凡简直不敢想,越想越后怕。
而且他这回睁开眼睛还两眼一抹黑,要不是张竹生及时跟他解释,说这种情况一般不到一个礼拜就好了,蒋沐凡估计当场就要崩溃了。
差点染上毒瘾,还冷不丁的给瞎了,这谁一时半会儿能接受啊?!
最后他确认再三,自己这眼睛跟以前还珠格格的紫薇是一个毛病,应该问题不大,才多少放下了心。
蒋沐凡醒来后,张竹生在一旁先把他安抚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去叫的人。
蒋沐凡是一点当盲人的经验都没有,就在那黑暗中无助的呆坐着,最后要不是贺白一进屋就把他的手牵了牵,蒋沐凡是真都听不出来进来的人是谁。
虽然没啥大事儿,但这几天也看不了啥东西,冲击到底还是挺大的。
所以等人都走了之后,蒋沐凡也就缩在贺白怀里,委屈的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都能安静会儿,贺白也就顺着蒋沐凡来了,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两个人相互依偎了好半天,蒋沐凡才小小的叫了一声“哥”。
这还是蒋沐凡醒来之后第一次叫贺白,贺白听到之后,心立马就跟着疼了一下。
他一边顺着蒋沐凡的背一边浅浅的答应了一声:“嗯,头还疼吗?”
蒋沐凡把脸闷在贺白胸前,呜呜的说了一声“疼”,接着闭着眼睛喃喃道:“晕,老想吐。”
贺白缓缓的叹了口气,抬手在蒋沐凡后脑勺上轻轻的摸了摸。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听着贺白的声音,蒋沐凡仿佛能平静下来很多,虽然他这会儿啥也看不见,但也不至于刚才那么害怕了。
蒋沐凡乖乖的答应了一声,又在贺白的怀里歇了歇。
蒋沐凡原本以为这会儿没事干,贺白应该会跟他聊聊天说说话,分散分散注意力什么的,可谁知贺白就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让他靠着,好像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蒋沐凡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贺白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心里一阵思索,蒋沐凡把贺白身上的味道又细嗅了片刻,而后扭头冲着他以为的贺白的方向茫然地看了看,有些心虚的开了口:“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只见贺白身形不动,像是只低了低头,言语平淡道:“为什么这么问?”
蒋沐凡眨了眨眼睛,支支吾吾:“因为我…我没跟你打招呼,就自己跑去找了吴天良……”
贺白声音一转:“哦,你也知道啊。”
这语气放平常,大概率就是要开始训人了。
蒋沐凡垂着眼眸抿着嘴,坐直了身体,等着挨说,也不敢靠人家了。
贺白也没拦着,紧接着又酸了一句:“那我该生气吗?”
蒋沐凡连忙点头。
贺白:“下次能不打招呼就乱跑吗?”
蒋沐凡又赶紧摇头。
“行了行了。”
一张大手将蒋沐凡的头忽然轻轻的摁了摁。
贺白的语气稍软了一丢丢:“脑震荡着呢,把你这脑袋稳着点肘。”
蒋沐凡双眼无神的又眨了眨,呆呆的道了一声“哦”。
贺白放下了手,顺道在蒋沐凡脸上捏了一把:“来吧,那开始问话了。”
说完,接下来就听见贺白在一旁拉开凳子的声音,而后大剌剌的坐下,好像还翘起了二郎腿——
得,开始听训罢。
蒋沐凡难看的抬了抬嘴脸,耷拉下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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