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
“你真的要这样吗?”
……
蒋沐凡的那滴眼泪,几乎要击碎了贺白的所有防线。
他不是没见过蒋沐凡哭过,而是现在的这滴无声无息的泪,就像是某种关系的一个终点。
就犹如一个决绝无情的句号。
“凡凡。”
贺白又叫了一声,像是一种挽留。
蒋沐凡颤抖的抽回了手,也不顾疼与不疼的,就朝后下意识的挪了一步。
两边的手掌撑着床,那只受伤的手又倒霉的被扯出了血,在酒店白色的床单上印出了道鲜红的血印。
蒋沐凡终于开了口,哽咽的叫了一声“哥”。
贺白此时也梗住了,觉得鼻头一酸,想要答应,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哥……”
蒋沐凡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声的呼唤已经带上了鼻音。
“我对不起你。”
他不敢看贺白的眼睛,只能沉着头,自顾自的泪流满面。
“是我对不起你,所有的所有,都怪我,都因为我…我对不起你……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蒋沐凡紧闭着眼睛顺着床向后退,不由自主的做出着离贺白越来越远的动作。
贺白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绝望的看着,他想过去伸手把蒋沐凡拽住,他想过去像从前一样拉住总是在胆小逃避的,他疼了二十年的弟弟。
可此时此刻,贺白却是不敢的了。
他怕蒋沐凡又会应激,他怕再一次看到白天的时候,蒋沐凡在床上发疯哭喊的模样。
贺白只能坐在床边,双手无助的撑在床上不敢上前的望着蒋沐凡,不住的念着:“你没有,没关系凡凡,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凡凡。”
“你谁都没有对不起,没有人怪你任何。”
“别哭了,凡凡。”
……
蒋沐凡最后在脊背靠到了床头,才真正停了下来。
他在无路可退的时候,终于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贺白的双眸。
那个时候,贺白的眼睛也已经是通红了。
但蒋沐凡的双眼被眼泪所模糊,他看不真切贺白到底有没有也同自己一样流泪了。
“哥。”
蒋沐凡看着贺白的方向,难过的一叫。
停了一停,他终于轻轻的吐出了一声:“你放了我吧……”
……
此言一出,床尾那头的人便息了声。
蒋沐凡没再说话,只是抽泣着等着那人的回答。
许久许久,蒋沐凡似是看到了贺白颤抖不已的肩膀。
现在,换做是贺白将头狠狠的沉下去了。
贺白双手撑在床头,将脸埋在阴影里,他的脊背上下起伏了两下,像是在做深呼吸。
蒋沐凡靠在床头坦然的等着。
面临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反正最该死的话他已经说出去了,贺白不论打不论骂,他都接着。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焦灼的气息,似是有火在屋内燃烧,又恍燃是被洪水冲上了天花板一般的。
令人窒息又难捱。
但这窒息感却又让蒋沐凡感到一丝的宽慰——他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
寂静了片刻,对面的贺白终于出了声。
他的拳头将床单紧紧攥住,声音中带着不少的埋怨:“我们不是说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吗?”
“……”
贺白的声音犹如钟声一般的,将蒋沐凡震了三震。
他无语凝噎,只能蜷缩在床上,不敢面对上贺白的表情。
说完,贺白起身向前,一步一步的开始朝蒋沐凡逼近——
“之前我们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蒋沐凡?”
贺白的话语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一开始从没想过要招惹你,就算我把这些心思烂在肚子里,我憋死在心里忍一辈子!……我也都没想过要主动招你。”
贺白看着蒋沐凡的眼睛,由怨恨转至成了愤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的火线上挑衅,是你,不顾后果的,找到我跟前说要跟我试试。”
“是你!跟我说的,没有结果也没关系!”
说着,贺白提高了音量,朝前迈了一步,手指终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蒋沐凡的身前了。
贺白的怒火裹挟着蒋沐凡近日打算开始彻底叛逃的种种。
对自己无声无息的抵抗,不考虑自己的无声无息出走。
省道上不要命的看见车就朝前扑,就只为了可以逃离自己。
还有现在,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可怜兮兮的坐在床上,只求自己放过他。
……
终于再忍无可忍,贺白猛的一个前倾,双臂撑在了蒋沐凡的脑袋两侧。
砰!的一声。
那大掌将床头拍了好响一声。
贺白一声怒喝,面部已经扭曲:“是你最后做了决定!要跟我不管不顾的在一起的!是你!蒋沐凡!”
“我曾经跟你确认过无数次!你日后会不会后悔,你也不可以后悔,可你还是把这一把灭不掉的火点起来了!然而现在呢?你却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是吗!留我一个人吗?”
“留我一个人吗!”
贺白从未对蒋沐凡如此大声的发过火,这痛苦的怒喝,怕是蒋沐凡此生听到的贺白最失态的声音了。
他急了,急到跳脚,就像只毫无尊严的要被待宰的鸡。
蒋沐凡在贺白逼上来的时候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害怕。
他害怕对上贺白那双通红的双眼。
如果说曾经他的大哥是多么的如天使一般的温润如玉,如沐春风,那么现在的贺白就有多么的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贺白此时对于蒋沐凡已经没有了丝毫心疼可言。
他忘记了一切蒋沐凡所经历的种种,只是单纯的,愤怒于蒋沐凡的打算离开。
贺白只觉得自己的心痛的已经快要站不住脚。
此时,他和蒋沐凡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他就在蒋沐凡的面前——他们很久没有这么挨得这么近过了。
贺白望着蒋沐凡湿润的睫毛,喉结不由得一动,终于放低了声音。
可这声音听着,却堪称是破碎又狼狈——
“我们不是也说好了吗?……这辈子,抓住了就不会再放手了。”
“蒋沐凡,你现在却让我放了你……”
“你让我怎么放…你让我要怎么放……?”
……
两人如此僵持的不知过了多久。
蒋沐凡觉得自己哭的都快要没力气了。
而贺白却依旧亢奋一如往常的,撑在自己的面门之上,没有一丝松懈的意思。
蒋沐凡在这阴影之下不知道把“对不起”这三个字在嘴里念了多少遍。
他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此时还究竟有没有意义。
但就是停不下来的想要说给贺白听,哪怕这三个字不能浇灭贺白心中怒火的一点一滴,哪怕这三个字也不能缓解自己内心愧疚的一分一毫。
贺白在蒋沐凡把“对不起”挂在嘴边,哭的就快要昏厥的时刻,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了。
“别说了。”
贺白沉声一个打断。
“没有用的。”
他低低的说,声音似乎又回到了冷静。
蒋沐凡没有给予回应,而是保住了双腿,把脸缓缓埋在了臂弯里,耸动着双肩,是抽泣的模样。
贺白松开了手,疲惫的回到了床尾,松松散散的拿起了医院给蒋沐凡开的伤药,还有自己在药店买的碘酒绷带。
他再次回到了蒋沐凡身边,模样已经是极度冷静的了,那脸色就冷的叫人发颤。
贺白缓缓端起了蒋沐凡受伤的那只手,也不管蒋沐凡愿意不愿意的,重新用碘酒给蒋沐凡的手掌上消了毒。
蒋沐凡不知道自己发的抖是应激的缘故还是哭的太久,总之已经是难以自抑的状态。
可贺白就像是个施刑人似的,无视了蒋沐凡所表现出得一切,任由蒋沐凡在床上闷着头,抽泣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几乎是用了狠劲的捏着蒋沐凡的手腕,给蒋沐凡冷静的消毒,上药,最后再总干净的纱布一点一点的把他手上的伤口再重新包扎了起来。
整体流程做得沉稳,不夹带任何情绪。
当贺白熟练的将蒋沐凡手上纱布的结最后打好之后。
他面无表情的把蒋沐凡的手终于又端端正正的放了回去。
“你走不了。”
贺白望着面前的蒋沐凡低低的说。
“你也逃不掉。”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
蒋沐凡的身体在和贺白断开联系的时候,意料之中的逐渐恢复了平静。
贺白都看在眼里,但却在催眠着自己视而不见。
刚才那要冲破灵魂的愤怒此时不知是已经烟消云散,还是怒气这时已经到达了某个常人所不能接受的峰值,而导致人已经无法再有力气暴起而来。
贺白此时的冷静,堪称是极致的。
他身形不动的在蒋沐凡跟前坐了一会儿,看蒋沐凡似乎是情绪有所缓解了之后,才慢慢的开了口。
他不容商量的一句嘱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回家。”
接着,便不由分说的起身,丝毫不做留恋的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酒店门在贺白出去的时候,无情的重重关上。
整个狭小的房间,就只留了蒋沐凡一个人在里面。
世界又一次归于了安静。
蒋沐凡抱着双腿,还是那个动作的一动不动的,闷在床头。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感到了一阵耳鸣。
接下来在持续耳鸣的过程中,他仿佛能听到时钟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一种死亡时刻的倒计时。
蒋沐凡头晕目眩,不知不觉的眼前一黑,侧身朝一边倒去。
……
与此同时,贺白夺门而出,在背后的房门关上的一刹那。
他的肩膀便向下无力的塌了塌。
贺白头上的一层薄汗猛然冒了出来,身上的伤口犹如一曲开场的交响一般,同一时间一阵层次不同的剧痛席卷而来,叫他难以招架。
就在他痛的打算闭上眼睛把这股劲儿原地忍过去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贺白。”
是袁征的声音。
他就靠在贺白身后的走廊的墙壁上,手里拎着一兜子饭,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贺白还未来得及回身,就听见袁征站在自己身后,认真的道了一句——
“你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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