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沐凡高烧不退,打完针回到酒店之后又开始反复。
算算时间,他从和蒋萍离开永宁到现在,也就不过三天不到,蒋沐凡把自己裹在酒店的被子里,不由得觉得自己就在在这短短的三天里,能被来回折腾的活活耗死。
刚还在医院跟袁征答应的好好的,先走一步看一步的活活看,结果还没怎么地呢,这烧就又发起来了。
蒋沐凡从被窝里哆哆嗦嗦的伸出了手,捏住了枕头边上在楼下药店买的体温枪,自己给自己在脑门上打了一下——38.9。
他迷迷糊糊的一瞅,接着叹了一口气,又把整个人闷在了被子里。
太冷了,根本就捂不热。
这日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啊……
蒋沐凡合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再次睡了过去。
酒店房间里就他一个人,袁征好人好报的把贺白拽走了,给他留了一方清净。
蒋沐凡睡的是相当的不踏实,还是那样,噩梦连篇,但他已经快要习惯了。
最近几日他一直在与这控制不住的梦魇之中寻求和解。
蒋沐凡心里从来都明白,他还没有到要寻死的地步,假如这日子还能有一条活路让他走,那他就绝对不会选择那条死路。
他这条命不是靠自己奔出来的,都是靠那些于他有爱的人,拼死拼活从老天手里抢过来的。
就从最早的陈建芸开始,火场中牺牲了自己救了他,蒋萍,不言艰辛的把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
再来就是贺振华,然后就到了贺白。
哪个不是拿他们自己的命数来换他的平安?
蒋萍的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事情办的也绝情,但蒋沐凡又怎么能就这么说自我放弃了就自我放弃了。
那是对这些亲人生命的浪费,他不能这么干,否则九泉之下,贺振华若是和自己碰上了,那一定会失望透顶的。
蒋沐凡在跟袁征的谈话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得活着。
他最起码,得先活着。
“……”
三十九度的高温之下,蒋沐凡闲着也是闲着的,尽力的用脑子思考了一阵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袁征说的对,要是想不好太远的未来,那打算一下明天,或者打算一下下一个小时,也是好的。
蒋沐凡闭着的眼睛微微一转,算出了今天是周一,是要去见杨鹤忠的日子。
完蛋,要死要活的把人家老杨给放鸽子了。
蒋沐凡暗暗的一念,嘴里啧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摸床头另一侧的手机。
他浑身冷得发疼,动作也实在作不利索,等把手机好不容易摸到手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那手机已经不知道关机了多久了。
蒋沐凡脑袋一痛,又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想在哪里翻找出根充电线出来。
可这如同酒店的配置,哪里能给他把充电线配好。
来南港的时候,蒋沐凡什么也没带,就这一身口袋空空的西装,之前两天萎靡不振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回归了一点现实,他是终于发觉自己的寸步难行了。
顶着那堪称能迷人心智的头疼脑热,蒋沐凡眼睛发酸的抱着腿,蹲在床头柜抽屉前休息了片刻,想着要不去楼下买一根算了,反正这会儿要啥啥没有,钱倒是蛮多的。
可心里的打算归打算,体力却是个问题,这么高的体温,他说实话,是真只想在床上闷着扛着。
蒋沐凡脑袋顶着床头柜的边沿,磨磨蹭蹭的拖延起了时间,正待他不由自主的又快要在这儿蹲着迷糊过去的时候。
咚咚咚。
身后传来了敲门声响。
蒋沐凡嗓子沙哑,听见了也没有力气问出一声谁呀。
停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开门的时候,忽然刷拉一声,外面的人自己便把门刷开了。
蒋沐凡下意识的头皮一紧,纳闷的扭头去看。
紧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人穿过了走廊,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虽然高大,但走起路来却又看起来有些底盘不稳的虚渺——
是贺白。
蒋沐凡斜眼瞅了一眼这个身影,只觉得头更疼了。
贺白手里拿着一个手提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进门见蒋沐凡在床头柜跟前蹲着,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贺白声音淡淡的问,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蒋沐凡保持这姿势不愿意正眼看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贺白看蒋沐凡还能说话,便稍稍放下了心,接着便把手提袋里的东西慢慢悠悠的掏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放到了床上。
那是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都是蒋沐凡平常爱穿的款式模样。
运动卫衣运动裤,还有一件薄羽绒外套,都是新的。
“你生病了我不放心,昨天就问前台要了张备用房卡。”贺白不轻不重的回答道。
蒋沐凡闻后无奈的一声冷笑。
贺白倒也不恼,等把东西放好,他犹豫了二三,忽然慢慢走到了蒋沐凡跟前,也跟着蹲下了身子。
他的双眼沉静的平视着蒋沐凡,仿佛是有些想把蒋沐凡的额头摸一摸,看人还烧不烧了,但又仿若是不太敢的模样,踌躇不前。
蒋沐凡对于贺白的这种做法表示无语,但也由于自己身体的原因,他没有力气再跟贺白说什么,他也无话可说。
他知道贺白现在说不通,并且蒋沐凡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日后到底该如何和贺白相处。
贺白见蒋沐凡沉默着不吭声,就一直保持着头顶着床头柜的模样,终于看不下去了。
“要是不舒服,就再去医院看看吧。”贺白言语中带着些胆怯的软。
蒋沐凡再如何冷血无情,该讲理的时候也是会讲道理的,他不冷不热的冲贺白摆了摆手:“不去了,吃个退烧药得了。”
话音落地,贺白像是被吃了一剂回魂丹似的,忽然有了颜色。
他扶着床头柜边角打算站起来,道了一声:“那我去给你拿。”
回头想想,这大概是在南港找到蒋沐凡之后,蒋沐凡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
贺白心里说不出口的受宠若惊,也顾不上其他,就想着珍惜当下,珍惜这个还能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的蒋沐凡。
蒋沐凡用余光瞅了一眼贺白的动静,只觉得这人现在就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表达在了脸上——
患得患失的,惶恐不安的,苦头吃多了,现在有一点甜头,就跟个饿了一个月的狼一样,见到一点荤腥,就想把这空气中的每一个能给予自己能量的细胞都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贺白曾经哪里有过如此的慌不择食过?
蒋沐凡心里疼了一下,不由得一阵叹息——又是自己搞得。
他扭过头唤住了贺白,叫了声“哥”:“不用,我自己来。”
贺白停住了身形,把蒋沐凡看了两眼,吞了吞口水,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蒋沐凡拖着个沉重的身体站了起来。
自己走到了对面镶嵌在墙壁上的小桌板跟前,从上面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今天才在医院里开好的药。
吧嗒吧嗒抠出了两颗,送进了嘴里。
也刚好手边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蒋沐凡行云流水,一点不让操心的,拧开,仰头,咕咚吞下。
贺白就如同一个痴傻的人一样坐在地上看着,觉得蒋沐凡这会儿挺好说话的样子,叫人又欣慰却又害怕。
蒋沐凡心里一直记得袁征对自己的劝说,内心也终于同这场肆虐而来的高烧一样的,升起了一股愧疚。
此时此刻,不论怎样,也不能那么任性了。
同贺白,也许他应该跟贺白好好聊一聊。
南港第一夜的逃跑,不解决问题。
乔阳第二页的吵闹,也不解决问题。
情绪使然的行为,都不能解决问题。
唯有沟通,可能才会让事情得以一小点的推进。
那么如果要沟通,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自己首先要平静,接下来要做的——
就是不能把贺白惹操了……
蒋沐凡虽两眼昏花的难受的不行,但当下还是强迫自己先行稳住,有什么话,哪怕再怎么气人,只要先情绪稳定的说出口了,也许都能好许多。
喝药的空隙,蒋沐凡内心一直在忐忑不安的思考着到底要如何风平浪静的面对贺白。
神经紧绷的思索了一瞬之后,蒋沐凡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转过了头,努力的对着贺白笑了一笑,一改刚才贺白进门时的难看脸色。
“没关系,退烧药一吃,一会儿就好了。”蒋沐凡轻松道,“你有什么事吗?”
现在换做是贺白蹲在原地,他有些茫然的把蒋沐凡看了一看,接着站起了身子。
“没事,就是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两件干净衣服。”
贺白说的局促,尽管他也做出了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但却一点都不落落大方。
说完,他伸手冲床上的那几件衣服比划了比划:“我没走远,附近专卖店里款式也不多,挑了几个没什么款式的,你将就穿吧。”
“这两天在医院打针……”贺白简单的伸出了两个指头,冲蒋沐凡的方向轻轻的抬了抬,“你总是这一身西装,不舒服。”
蒋沐凡听完坦然的一笑,也似乎是坦然的接受了。
贺白的体贴细心,是他自从会照顾蒋沐凡以来的本能。
接受贺白的体贴细心,也曾经是蒋沐凡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但现在不一样了。
“行,我一会儿就换。”蒋沐凡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他又对着贺白的方向淡淡的笑了笑,以示感谢,但却笑的是那么的别扭难看。
贺白望着蒋沐凡这仿佛是强迫自己与自己做简单交流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刺刺的痛。
但好不容易能跟个正常人似的和蒋沐凡说上几句话,贺白也是在不想把蒋沐凡拆穿。
但面对于这种状态的蒋沐凡,贺白一时间又摸不清楚蒋沐凡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好。”贺白淡淡的点了点头。
说完,他就打算想扭头出去,但还没走出两步,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了身:“一会儿把暖风打开再换衣服,别着凉了。”
蒋沐凡顺从的点头:“好。”
贺白:“脏衣服就放着吧,我下午帮你收拾。”
蒋沐凡苦笑:“不用。”
贺白眉头一皱:“你还发烧着,多休息吧,明后天还有两天针要打。”
“多休息,争取打完针,就让病气过去,不拖沓。”
蒋沐凡的眼底似乎也是有心事的一般,神色复杂的把贺白看了许久。
这放做是平常的日子,刚刚他与贺白的对话简直是日常又日常。
可现在却要相互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到这步田地。
累不累啊……
默了一默,蒋沐凡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叹了出来——
“哥。”
他哑着嗓子轻轻一叫。
贺白听到立马抬眸,眼底带着一丝防备。
蒋沐凡缓缓道了一声:“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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