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没想到自己的恶趣味会引出这么重磅的一条信息——
蒋沐凡捂不热,把人拼死拼活的救了半年,一醒来就憋着一口气要逃跑。
……
楚明谦黑着脸,伸手从桌上收起了自己带来的万恶的iPad,骂了任明一句:“没事找事。”
任明面部紧张,看着对面的贺白不敢再多说话。
然而贺白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不出喜怒。
“那个……你们科新装的摄像头还挺好用……”
任明尴尬的笑了笑。
他把贺白小心翼翼的瞅了好几眼,最后才终于嬉皮笑脸的用手肘撞了撞贺白,舔着脸道:“也别太难受,毕竟人是昨天才醒的,说点糊涂话也很正常,况且这以后日子还长的呢么不是,康复要三个月呢,这三个月还不够你把人拿下的吗……”
结果话还没说完,楚明谦便一头冷汗的扶额打断:“你就少说两句吧,血液神医。”
任明咂巴了砸巴嘴,把楚明谦苦大仇深的望了一眼,收了声。
楚明谦这个时候一点也不笑了,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脸定的平平整整,看着甚至会让人觉得冷。
他瞥了任明一眼,之后转过头,尊敬的对着贺白叫了一声“贺主任”。
贺白和在座的两位,不同单位不同专业,但在领域内也算是个佼佼者,楚明谦算是永医大后期新秀,比任明和贺白小两岁,虽然不苟言笑,但也还算客气。
贺白听楚明谦叫自己,便回过了神,稍稍做起了身子,意在洗耳恭听。
楚明谦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是略有严肃:“这刚刚那监控你都别当回事,我来找你,是有其他事要跟你说。”
“你说。”贺白沉静道。
楚明谦抬眼把贺白的神色一望,两指一抠的把那iPad端在了手上,他熟练的在上面点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报告。
“昨天给小蒋测评完,我就跟你聊过病人的情况,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猜想,今天脑颅ct一出来,再加上刚才我给他做的一些训练测评,我觉得我的这个顾虑还是比较值得关注的。”
贺白闻言,眉头轻轻一皱。
他知道楚明谦说的是什么,于是在楚明谦把他手里的分析报告端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贺白也是一个前倾,朝楚明谦的方向凑了凑。
“你还是认为……”
贺白迟疑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是某种精神障碍所引发出来的躯体化症状?”
空气在贺白的声音里沉寂了几秒钟,接着便是楚明谦认真的眼眸,对着贺白沉声一道:“很有可能。”
任明在研究生的时候修过心理学方面的课,对于楚明谦聊的内容,理解的可能比贺白还要再深刻一些。
“精神障碍躯体化”这个词一出,任明便盗了一身的冷汗。
“什么?”
任明眉头紧锁,他紧张的看向了楚明谦,“你的意思是,假如蒋沐凡的心理障碍得不到解决,那么三个月的康复训练结束之后,他可能一样会站不起来?”
“是的。”
还不等任明的话完全说完,楚明谦便不假思索的回答。
……
“从他陷入昏迷的这半年里,我们所做的一系列检查数据中就不难看出,病人应该是一直都处于一个有意识的状态,只不过是低意识形态,但如果咱们做的一些干预刺激都有效,他不应该会昏迷这么久才醒。”
“所以我最后推测,这是病人的求生欲低下所出现的反应,他可能是在潜意识中过于逃避现实,所以不论我们使用什么手段,都难以把人从昏迷中叫醒。”
楚明谦面无表情的坐在任明和贺白的对面,双手交叉的放在桌上,一五一十的慎重分析着。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冷静沉重,不带一点笑意。
说到这里,楚明谦抬眼望了望那看不清神色的贺白,道了一声:“贺医生,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贺白闻后,诚实的点了点头:“是,我能感觉到。”
话音一落,楚明谦仿佛才终于有了点做人的想法,冷峻的脸上吝啬的给出了一抹微笑,像是一种安慰。
“但好在人现在还是醒了。”他深吸一口气,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咱们说这是科学也好,奇迹也罢,这都是非常成功的一步。”
楚明谦手里握着一根触屏笔,在桌子上轻轻的点了点,话锋一转:“但是单纯的清醒还不够,我们的目标是让病人可以有一个正常健康的生活状态,所以后面我们所需要面临的问题,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个心理障碍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楚明谦把手里的报告转向了贺白和任明那边,拿着手里的触屏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毕竟他的肌肉条件和精细控制都很好,脊柱也没有问题,按道理来说,刚才那两个小时的训练引导,应该已经可以恢复正常行走,后期可能就是一些体能恢复的问题了,但就是刚才,整整两个小时,蒋沐凡连独立的站立都很吃力。”
“是,我也怀疑过自己,毕竟精神障碍躯体化,一般不会忽然发展到人连基本站立都成问题的地步,也就是手抖,腰背酸痛或者胃痛肩颈疼痛的这种程度。”
“但从我们骨骼肌肉学上的角度分析,这不应该,贺医生。”
楚明谦又抬眼把贺白看了一眼。
“说到这里可能咱们的专业知识就有一些重合了,所以我觉得你也能意识到,蒋沐凡的现状,基本上可以断定不是长时间卧床而导致的萎缩或是僵化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在他的心理障碍上。”
楚明谦的语速逐渐变慢,甚至在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还有些咬文嚼字的意思。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郑重其事,语重心长——
“我们能用医学手段把人从昏迷的漩涡里拽出来,但这躯体化,用那些生猛的医疗手段我觉得,恐怕是不行。”
听到这里,任明忽然有些云里雾里了。
“生猛的医疗手段……?”
任明有些懵逼的一问。
结果话音未落,楚明谦便落落大方的坦诚一句:“贺主任可能没跟你说过。”
“在蒋沐凡苏醒前的那最后几天,我们最后孤注一掷,给他上了几天程度不浅的电刺激。”
任明两眼溜圆:“我……我靠……”
……
贺白之所以能如此淡定,是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蒋沐凡从来就没想过要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在听到蒋沐凡依旧谋划着要离开的时候,他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贺白承认,在蒋沐凡的身上他确实是犯过错。
重度昏迷,低意识状态,这种情况如果超过半年,基本上再苏醒的概率就会与日俱下,希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分钟为单位的变得越来越渺茫。
所以在蒋沐凡昏迷临近半年的最后那几天里,贺白破釜沉舟,走投无路的求到了楚明谦那里——
不论如何,只要是一线生机,他都想试试。
哪怕这种方法,对于他们这些医者的而言,是不人道的。
尽管有些手段,对于他们这些医者而言,是有悖信仰的。
但为了蒋沐凡,为了自己的最后一点私欲,贺白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是生是死,也就在此一博了。
所以在蒋沐凡昏迷的最后几天,贺白已经做好了执此一生的打算,也好在蒋沐凡在被电刺激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那样的痛苦。
也好在,最后蒋沐凡也还是手下留情的醒过来了。
甚至他苏醒的懵懂,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混混沌沌的一百八十多天里都经历了什么。
……
在贺白接到蒋沐凡之前,蒋沐凡就已经让刘伟先行离开了。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守着那独属于他与方黎的六年,藏起来,不愿让贺白过多的看见。
贺白心知肚明,也懒得计较。
贺白是和楚明谦一起回到的康复中心,一推门,就看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孤坐在那窗边影影绰绰的树荫之下。
蒋沐凡后脑的头发有些长了,那时正像是累了的一般弓着身子,侧靠在窗框上,只看背影,就犹如一位隐居深山之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沧桑居士。
浑身上下尽是风霜,再无半点往日的少年模样。
一时间,那一贯被自己挂在嘴边的“凡凡”,贺白忽然有些叫不出口了。
望着那形单影只的背影,贺白沉了沉嗓子,连名带姓的一唤——
“蒋沐凡。”
“回家了。”
……
那天一进家门,蒋沐凡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
还没来得及奇怪,厨房里就冒出了一个长头发脑袋。
“二哥!”
蒋沐凡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他坐在轮椅上一个扭头:“薇薇?”
贺薇手里握着一个汤勺,从厨房里面飞快的小跑了出来。
她额前落了几缕碎发,剩余的被整齐的盘在脑后,脸上淡妆,轻柔的眉毛和裸色的嘴唇,身上是素色的衬衫,外面系着一个围裙,知性又温柔,和自己之前在郑强的日料店见到的紫嘴唇简直判若两人。
贺薇跑到蒋沐凡跟前的时候,贺白正在蹲下身子给蒋沐凡换鞋。
本来挺让人不好意思的举动,被贺薇的这一咋呼,让蒋沐凡还有些尴尬消散的感觉。
他被贺薇的这清爽的造型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开心的笑。
“你…你怎么来啦?”蒋沐凡坐在轮椅上傻乎乎的问。
贺薇背着光,蒋沐凡看不太真切她的神情,只能听到丫头似乎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些鼻音。
“我当然要来了。”贺薇道。
说完她用端着勺子的手背蹭了蹭脸颊,冲贺白努了努嘴:“我本来昨晚知道了就想过来的,但哥说叫了医生过来,你这里人多太乱,而且我晚上还得陪妈,就让我晚上在家呆着,今天再来。”
蒋沐凡闻言,太阳穴不由得一跳,他的声音有些难以隐藏的心虚。
“啊,是。”他坐在轮椅上点了点头,“那妈…妈都还好吗?”
贺薇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体贴的蹲下了身子,给蒋沐凡理了理腿上的毛毯,而后抬起了脸:“当然,大哥照顾的这么小心,妈现在可好了。”
“吃得香睡得好,甚至……有时还会想起你呢。”
贺薇的声音温柔又诚恳,让人分不清这只是安慰还是真如她所说。
蒋沐凡望着妹妹的眼睛一个晃神,忽然觉得这多年未见的妹妹,转眼间就长大了,像极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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