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蒋沐凡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想知道吗?”
……
那天楚明谦没呆多久就走了,他拒绝了贺白说送他回家的好意,自己挡了个车回去。
然后在临走前,楚明谦给贺白休息室的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是一串地址。
尽管贺白已经表明了自己不想知道,可楚明谦还是将信息留下了。
接下来的漫漫长路,蒋沐凡便开始了一场独自一人的生活。
……
这一段路程是相当的孤独,没有一个地方是他觉得有归属感的。
住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冰冷的房子,做着一份刚好够吃穿的工作,身边的朋友不想联系,自己的家人早已远去。
曾经唯一的归宿已经破碎了许久许久,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蒋沐凡感觉自己大概是在睡梦中已经度过了最悲痛的时候,所以现在,他除了自由自在和麻木不仁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在做一场每天保持呼吸的艰巨任务,渐渐地,他依旧会觉得自己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也可就好在,他有方黎的那对鼓槌撑着。
让他日复一日的工作,日复一日的清醒,拖着身子出去赚给自己买药的钱。
蒋沐凡也有怀疑过自己,总是在深夜时分不由自主的想——人死如灯灭,方黎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消失了,那自己还有必要独自承受着痛苦,在这方破败的房间里自作多情的坚持吗?
蒋沐凡一遍一遍的想,几乎夜夜失眠,也日日难安。
他独自从盛夏撑到了入秋。
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是社区里教老太太弹钢琴的红人了,并且也在夏萧的公司里隔三差五的,赚了一些小外快了。
生活并不至于是忙忙碌碌,可他竟然还是存下了一些小积蓄。
只是这些积蓄并不算多,毕竟他还要按时按点的去三院拿药吃,那舍曲林就像是他的灵丹妙药,经过曾经的一次生病经验,现在蒋沐凡对于自身的身体状况要比从前敏锐的多。
所以他就算再难受,再不舒服,都能在辗转难眠满头大汗的时候,忍住对自己动刀子的手,迄今为止,他对自己身体最大的伤害,也就是那刺到大腿上的长针了。
这两三个月来,除了楚明谦找过自己一回之后,剩下的就是刘伟没事就会过来看看蒋沐凡。
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刘伟的担心更多些,来的总是勤快一点,但一两个月之后,刘伟看蒋沐凡自己一个人好像活得挺好,慢慢的,来的也就不那么频繁了。
毕竟是老友不是伴侣,刘伟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天天去最后就成了打扰人家的那个角色了,几乎只要是确认蒋沐凡人身安全没有问题,那他也就老实的继续忙活自己的生意了。
那天是蒋沐凡去银行给自己取生活费的时间,他越活越回去,在这老头老太聚集的地方呆久了,手机支付确实是不好使了。
除了非常偶尔的去夏萧公司转一桶金的时间,剩下的时候蒋沐凡都开始花的现金。
毕竟很多老头老太不会用手机,所以好多店家都没有张贴二维码,过的是十年前的那种慢节奏生活,所以蒋沐凡随波逐流,就这么也顺应着环境这么生活了。
他为了自己在方便点,甚至还在超市里给自己买了个钱夹,那小东西拿在手上的时候,蒋沐凡就感觉自己跟从前贺振华的风格如出一辙。
在自己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年纪的时候,贺振华就总是裤子口袋鼓鼓硬硬皮一块儿,蒋沐凡随便用手在上面调皮的敲一敲,就能听到清脆的敲响钱夹的声音。
所以蒋沐凡现在也对自己也有了这个习惯,总是喜欢把钱夹放进口袋之后,就用两个手指的治疗在上面哒哒的敲两下。
最近的ATM机在距离自己住的地方的一公里开外,坐车没直达,走路又有点远。
但好在最近天气还算凉爽,所以蒋沐凡最后还是选择了步行。
到了取钱的地方的时候,他的腿已经很酸很酸了,腰也硬的有些直不起来,最后进到那个小隔间的时候,他几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那ATM的台子上,这才让自己的腰腿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蒋沐凡呲牙咧嘴的忍着,接着才开始操作起了取款流程。
他一点一点用手指在键盘上摁着确认,取款,密码之类的按键,最后ATM机唰啦唰啦了一阵,薄薄的几张红色人民币从取款口中缓缓推出。
蒋沐凡神色不动,按部就班的把那几张钞票拿了出来,想着直接退卡离开,但不知为何,他忽然精神蹦了一下,想要查查自己现在还有多少余款。
其实这些数字在手机上随时都能查的出来,但蒋沐凡就是鬼使神差的一次没查过,他现在就这一张卡,手里的现钞花完的时候就过来取个三五张,又能用大半个月。
期间他再自己工作工作,入账按时按点,也就不用过脑子的往里面存了,那边工资打入银行卡的时候蒋沐凡一般也不会再过多的去看。
可能是如今天气变冷的缘故,让蒋沐凡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一直想找一个城东的房子的初衷。
又也许是自己最近这几日可能精神不济,不知道是舍曲林的剂量不够了,还是他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要进入第二疗程的阶段,他的思绪总是有些不太受控制。
就像是当初和方黎在一起的时候,方黎陪他度过抑郁症折磨的“毒发”阶段。
那个时候他二十岁,这个阶段确实有些难熬,而现在自己三十岁了,蒋沐凡虽然很难从那片深渊之中出来,但还好在能比十年前的自己再坚强一些。
老旧的电子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排数字,四位数,开头是个七打头。
有趣,自己这样懒散,最后还能赚上点钱。
蒋沐凡望着那个数字,心里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一个声音——
差不多够了。
那声音像是个幽灵的呼唤,让蒋沐凡不由的头皮一震,他捏着那可怜的五百块现金,在屏幕前看了很久,之后才是一个转身,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慢慢的继续忍着腰部以下传来的酸痛,朝回去的路上走去。
这时正值午后,老头老太太们都在家午休了,街上没什么人。
蒋沐凡因为腰疼的缘故,堪称是龟速的走着,就在最后转弯的时候,忽然一个身影闪了一下,悄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一家商铺的大门后。
……
又过了两天,蒋沐凡挑了一个没有工作安排的日子,带上了一个小背包,从自己的小平房出发,去了永宁的城东客运站。
他的住处与城东客运站距离非常近,只隔了两条街,这是蒋沐凡非要选择住在城东的真正原因。
这个原因,刘伟从始至终都没发现。
他可能在这十几年间,早已忘了他们从前可能还有过这样共同的经历——
城东客运站有一趟班车,每天只有两个班次。
是除了自驾以外,唯一可以从永宁直达筱香县的交通方式。
……
筱香县,是蒋沐凡真正重生的地方。
那个时候是方黎带他出来了,可如今又是方黎让他再掉了下去,蒋沐凡走投无路,万分迷茫,只想着过去看看,甚至是把钱攒够了之后,经常过去看看。
思念的尽头是不遗余力的寻找,尽管这世上已经没有方黎的一分一毫,蒋沐凡也幻想着,会不会有什么痕迹会在那边等着他。
他知道方黎最后至死都放心不下自己,怕他走上曾经的老路,所以蒋沐凡不由得坚信,若这世上真有灵魂存在,那筱香县怕是留有着方黎曾经年轻气盛时的最深的执念。
他在自己昏迷的大半年来没有来救自己,在自己出走躲在那破屋棚里受尽思绪折磨的时候没有来救自己,方黎消失了,在这世上再也不会出现了,就像是被谁用橡皮擦抹去了一样。
就连那被周汉哲偷偷私留下来的鼓槌,都摸不到方黎那一分一毫的温度。
可蒋沐凡还是想要相信方黎,他怎么能扔下自己不管。
上次方黎能在那大山深处奇迹一般的找到自己,那指不定,自己这次也能在从前的地方一样奇迹一样找到他……
……
蒋沐凡独自一人坐在去往筱香县的长途大巴上,若是有人随口问起他的来意,那恐怕谁都会觉得他是魔症了。
然而蒋沐凡自己却不觉得。
他只觉得他需要有事可做,不论这些事听起来是可笑的还是无用的,甚至是诡异的,他都觉得自己不能停下。
否则他真的活不下去的。
……
蓝色的大巴车从城东出发,很快就出了城,开到了四周荒芜,草木繁多的县道上。
一路速度起起伏伏,平均在60迈,蒋沐凡坐在后排,搂着包淡淡的看着窗外。
入了山区就是薄雾四起,一片接着一片的村庄在其中隐隐约约的闪过,不知过了多久,蒋沐凡终于觉得眼皮一沉,脑袋靠上了一旁的车窗玻璃上,沉沉的睡着了。
……
他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SUV一直在自己的客车后缓缓的尾随,只是自顾自的任由自己入眠在这并不清新的车厢空气里。
再一睁眼,就是筱香县的客车站。
四周是一圈又一圈久违熟悉的连绵崇山,高峰峻岭,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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