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的其实不是你救他，是你的犹豫。”
这话说得很轻，越来越轻，低得让人快要听不到，以致于不像是在控诉，倒仿佛是在劝自己：
“在苍生与父亲之间，神女大人，你高高在上，出剑时，是否有过片刻犹疑？”
“其实……我也只求……”
厉风卷起尘沙，他所有的话被死死掩埋在厚重的大义之下。
这溯洄往事的本领真可以称得上是通天彻地，毫无破绽，在幻境中他甚至可以模仿虞砚山的剑气，击碎她手中母螺。
可如此强大的术法施了一次又一次，只为求一个犹豫么？
池阙心中生出一丝悲悯，撑着额头细细想了想粟宁所言。
“在苍生与父亲之间”，原来，他并非是那个不被选择的人，而是那个人的孩子。
她立刻施术传音稷慈：“黑心鬼，粟宁的父亲如今在哪？”
那边稍稍一顿，回她：“死了，当年浮磬神女以杀夫证道飞升，就是杀的他。”
“杀夫证道？那粟宁该不会是……”
“不错，他正是浮磬与夫君所生。”
池阙心中有所怀疑，但并不想恶意的揣测：“看来黑龙是在为父亲鸣不平了……话说浮磬神女杀夫这件事情，真的有违天道么，那她怎么还能飞升？”
稷慈好像在忙什么，回得有些迟缓：
“其实并无不平，他那父亲道心不正，几近入魔，天道本来就要降雷杀之，只不过浮磬抢先一步，就此飞了升。”
池阙挑挑眉，心念一转，想逗逗稷慈：“你有没有觉得这条飞升路有点熟悉。”
稷慈明白她话外之音，果真笑笑：
“是很巧，那阿池想飞升么？”
“不想，我想死。”池阙摩拳擦掌，诚恳答。
稷慈默然，略一思索后，说起别的事情：
“浮磬散布谣言引凡人入阵，致使数十位修士葬生，这主神她绝不可能再做，我且去剥除她的神力。”
池阙心道一声果然，耸耸肩，顺着他继续：“欸，你这几天还挺忙的嘞，那这龙咋办，扔回池子里还是烤了吃？”
“做神么，是要忙些，不过抓粟宁不着急，此间事尚有不明，你若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可随我来，一起问问浮磬。”
池阙一听这高深莫测的语气，就更想逗他：“那如果我不想知道真相，只想完成任务呢？”
稷慈噎住：“………我想知道，阿池只是陪我一起去听，行么？”
“行啦，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啦！等带上黑龙和砚山姐姐他们，这就来！”她笑着答。
稷慈已然下令寻找浮磬所在，正欲施展传送之术，却蓦然想到什么，有些不放心地停下手势：
“对了，黑龙此族多以利爪毒牙伤人，很是难缠，你擒他的时候要当心些。”
池阙已经习惯了他这面冷心软的啰嗦性子，摆摆手：
“好说好说，有几次大人亲授的剑法，抓个区区黑龙岂不是轻而易举。”
稷慈满头黑线，当即回：“我叫……”
传音断开。
池阙伸了伸懒腰，偷偷笑了一下。
望着面前这座宝山，她悄悄念了一声黑龙的名字：
粟宁。
凡界父母取名时，总是要揉碎些期许进去，有的盼之功名，有的盼之安乐，有的许以祝福。
如果说粟并不是他的姓氏，如果说“宁”也不是期望他平安之意，这个名字就很不好了。池阙不知道心里这些并不善意的猜测从何而起，或许是黑龙溯洄记忆的法阵起用，让她脑中浮现了一些属于浮磬神女的记忆。
这记忆太模糊，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直觉：
渺渺如沧海一粟，永宁于剑池之底，粟宁，最好是一生长寂，不要掀起风浪，不要危害人间。
池阙稳了稳长剑，顺着延绵的红线奔向酒楼。
不出所料，楼前还立着一黑一红二人，重演着某段精心编织的幻境。
神晖是个极为执拗的性子，即使被溯洄了无数次，意识早已混乱模糊，她还是不肯救云蘅，苍生像一座高洁的山，横在眼前，叫她顾不了一人的安危。
池阙扼住喉中属于浮磬神女的声音，凝眸看向神晖，静静等待着神晖的选择。
她想知道，如果没有浮磬神女的引导，神晖自己会怎么选。
由于稷慈的术法，粟宁看不到池阙，夜黑的瞳孔闪过一瞬疑惑，但他没有立即再造一个假的浮磬神女出来劝神晖。
或许，他也想知道神晖自己的选择。
二人静静等着。
于是，他们看到了两道剑光，一前一后，直直冲向一楼喧闹的中心，楼中的云蘅命丧当场。
池阙点了点头。
粟宁当即暴怒，眸中愤愤不平，甩袖抬手便就要重新溯洄记忆。
池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提剑压住粟宁的肩膀，此时她已经能碰到粟宁真身了。
这还要感谢稷慈，他不知怎的，竟然有了冥阎殿主的本事，能破开一切幻境，接触到阵中人的实体，方才，他已将这法力通过绢布传给了池阙：
“不必为难剑灵，你若想知道浮磬神女心底的想法，不妨随我来。”
粟宁震惊地看向池阙，不明白为什么幻境中的“浮磬神女”突然消失又突然现身，还有了自己的意识。
不过他并未纠结这里，而是在池阙提到“浮磬神女”后便怒气更甚，随着全身的皮肤寸寸皲裂、剥落，他摇身化出了利爪龙身，疯狂攻向池阙：
“谁稀罕去听她的高义！”
池阙不慌不忙，足尖点地向后退开，手间执剑一下下化去杀招：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么？”
“什么真相？生而不养还是杀夫证道！”
愤怒下的粟宁根本不想听她说话，翻身一甩长尾，以尾上可怖的尖刺猛砸池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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