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在夜晚燃起的篝火,就着众人的家乡回忆、暂时埋藏在心里的理性抱负、更甚至只是无脑的填字笑话,都能给寂静的黑夜带来盎然的生机,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破土而出、向着参天大树去努力,现在,天还黑着,种子们只能尽可能地去积蓄力量,保持生机,不忘初衷。
明星闪烁,直到篝火会结束,都还舍不得远去,在味觉就着精神的食粮再一次得到满足之后,身体的疲惫让知青们不得不在夜半之后散去。
天空早就出现鱼肚白,知青所的众人却还深陷甜美的梦乡,直到半个小时后,女知青所出现了一位小心翼翼往外挪动的身影。
杜绢花放轻了自己的一举一动,好不容易放下门闩,出了女知青所,刚下了一处陡坡,还没来到田野旁边,就注意路旁的一处高大的阴影,那罕见的身形中,过于宽阔的肩膀无不宣告着来人的身份。
杜绢花先是蹦跳着小跑过去,彻底看清来人后又装作一幅被吓到了的样子,
“是你,那--”
杜绢花半咬下唇,语气迟疑,似乎是下一句就要问出让人不舒服的问题。
“褚振卫,”褚振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郑重介绍自己的名字,只知道现在是自己站在这,所以理所应当的,对方的嘴里也只能出现自己。
褚振卫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但,想做便这样做了。
“啊?”杜绢花睁大杏眼,眨呀眨呀,惊诧怎么就到介绍名字了呢?
一两息的时间,把控好时间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又能很好地表现出自己无害和萌萌哒,接着,
“哦!”的一声,表明自己的恍然大悟,似是呆萌地跟着重复,“我知道褚同志的名字呀!褚-振-卫!”
咬字清晰,一字一字被认真对待,杜绢花还不着痕迹开始夸人,“褚同志的名字很好听!"振"有振兴之意,“卫”又可以理解为保卫,既有寓意又好听!
所以我在听到的第一遍就记下来了!”
悦耳清脆的声音让人会联想到林中无忧无虑的鸟儿,话里的娇憨又在无形中精准地吸引着在场的唯一听众。
褚振卫一直半低头看着眼前富有生机又像单纯的人儿,觉得自己的心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随着、跳动着,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紧张中带着一丝丝酥麻。
“谢谢。”一开口就是很冷淡的简单回应,还在眨呀眨呀的杜绢花差点噎到自己。
但,看在余光中差点要把木屐抓出个洞的脚趾,杜绢花暗暗呼气,决定原谅这个愣头青,挑到一个不善言语又**的男人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这个身板长得就像很能干粗活的样子!
现场短暂的沉默让褚振卫止不住懊悔起来,忐忑中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自己被杜知青夸了,应该要弯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才是?
木屐前端两指宽的布条根本挡不住粗犷的脚趾和猫弓状微微起伏的脚背,青筋的暴露和凸起又在无声中为主人的不善言辞表达了真诚的歉意。
“哎呀,”突然间,杜绢花感觉手臂上出现了未知的陌生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那毛刺刺的爬动感,不会是毛毛虫或者什么有毒的小昆虫吧?
杜绢花一只手半握成拳抵在唇上,拼命抑制住喉间的震动,免得过分尖叫惊吓到了那物,一边控制着肩膀缓缓带动手臂,想看清粗上边的活物是什么。
“啪”
如此小心翼翼动作让终于可以动了的褚振卫也跟着紧张起来,顾不得看清,褚振卫就帮忙着挥出一巴掌。
“呀,好疼呀!”
看着手臂上被打扁又被很快弹走的大花蚊子,杜绢花只是尴尬地用疼痛来掩饰。
加了一弹指之后,褚振卫开始觉得自己是否自作主张?
正无措时,又听到眼前人说疼,褚振卫顾不得思考,赶紧上前关切地查看起来。
粗壮有力的大手握着杜绢花纤细的手腕,手腕上面两指处有一小片嫣红,并没有破皮和其他伤口,见此,褚振卫才暂时松了口气。
松完气,理智意识开始回笼,褚振卫觉得自己手里握着的的滑腻有些太过柔软,仿佛只要自己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永远抓着它。
“哎呀,好疼呀!”手心躺着的白玉小手张合又张合,上头细碎的小伤痕与刚长出不久的红彤彤的水泡相辅相成,在白皙如的素手上显得分外明显。
褚振卫顾不得冒不冒犯,而是改握为捧,另一只手也小心地触碰上去,“是这个疼吗?”
杜绢花适时咬住下半嘴唇,眼里泛起泪花,没有直接开口应下更不会太过违心地拒绝,而是睫毛如蝉翼般掀开,露出里头水汪汪的眼眸里,点点头柔弱地轻“嗯”了一声。
柔弱又坚强的冲突让褚振卫怒火中烧,心里怜惜不已,但还是要就事论事,“你有包住手再拔吗?”
“有,可是还是会被割到,那草好难拔呀!”杜绢花控制着力度让一滴恰好圆溜溜的泪珠适时落下,没有哭声只是无声地委屈。
太脆弱了!
褚振卫看着那滴泪珠摔碎在落叶上破开成好几瓣,收回视线又看着手中白皙柔嫩原本该无暇的小手,褚振卫又觉得理所应当,这样的一双手确实是不能干粗活的手,这样想着,拇指也忍不住摩挲了下手心想要松动溜走的小鱼儿,只需要一根手指的力度,这条白嫩的小鱼儿便逃无可逃。
褚振卫想清楚后,心里很快有了决定,“要不我帮你?”
感受到手上惊人的灼热,杜绢花装作惊吓般想收回了自己的手,可是接连挣扎了好几下才成功,杜绢花有些害怕地眨呀眨呀。
听到这么好听的话,杜绢花止住了颤意,抬起的眼眸里充满感激,但随即迟疑地皱眉,“这样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忍忍吧,等手上换了皮,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了”
拔草劳作多了,手上是会起茧子,换了皮,那就是让新出茧子都长满双手,那时粗糙发黄的茧子就会彻底盖住现在白皙又纤长的手,那样的景象,褚卫觉得太过残忍和不舍。
想起自己刚刚出乎意料但很钟意的触碰,褚振卫觉得自己不准,也决不允许这样的换皮,这样的一双美手,连同它的主人应该要被珍藏起来,“明天上工的时候我就去帮你。”
不容置疑的肯定句,最后再丢下“邮局的东西旁人不能代拿”后褚振卫便急冲冲跑了,看背影有些像落荒而逃。
一路跑回自家院子,褚振卫提起角落的箩筐就出门。胸腔里蹦蹦乱跳的心每一跳都在提醒自己刚刚霸道又胆怯的模样,正在上山的褚振卫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怎么也不好好说个“下次见”或“你等着我”。
复杂的少男心思无人能窥见,被尾风扫过的褚二嫂倒是很有意见。
院子里刚吃完早饭在洗碗筷的褚二嫂对着灶房里整理的褚大嫂埋怨,“好不容易不用上工,这三子也不帮家里打打猪草!”
褚大嫂进门七年,育有一儿一女,大的今年才四岁,小的两岁,褚二嫂进门五年,育有一女,今年三岁,小的还没长大到能独立打猪草的年纪,平日里家里的猪草都是褚大嫂褚二嫂负责,下了工,绕个原路随手就给割了,回来刚好能吃上褚母做的饭菜。
现在褚二嫂就为自己日日不落的打猪草而不平,这个小叔子也不娶媳妇,家里的活就自己和大嫂干,多不公平!
“你小点声,小心让娘给听见。”褚大嫂真服了这个妯娌,天天的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说小叔子不娶媳妇分到自己身上的活是多了些,但家里也不用多养一张嘴啊,剩下的钱自己房里也能多拿些!
而且小叔子上工的时候哪天不是拿的满公分?
也不知道这个妯娌怎么眼皮子浅得就只盯住了猪草,整天猪草猪草!
“娘!”褚大嫂和褚二嫂注意到院子里多出来的褚母,赶紧叫人。
“振卫呢?”褚母急着寻人,忙问院子里的两个儿媳妇。
“刚刚拿了箩筐又出去了。”褚大嫂/褚二嫂回道,“娘,是小叔子又要相亲吗?”
“这事你别问。”事情不成,褚母心里也不舒坦,都十九快二十的人了,不好好相亲是留着直接当鳏夫吗?
褚母横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这两个也都不是个省心的活!
此时,被归为鳏夫的褚振卫正在村口几百米远的小龙眼山上寻透骨草和艾叶。
透骨草能治外伤,也不知道被草割伤了这个能不能起作用,再不济治水泡也行?
心里想着用透骨草捣碎湿敷应该能多少起些作用,看到了艾叶也想着多采点,这个可以直接晒干点燃驱蚊,但,褚振卫想起杜知青手臂上的蚊包,决定还是偷偷去找一下牛棚那边下放过来的盛大夫,看看能不能做成驱蚊包那类能随身携带的物件。
寻找药草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眼力,为了寻满一箩筐的艾叶等,褚振卫一直弯腰埋头在山上不知名的草丛和荆棘边缘探去,一丛又一簇,一株又一株,箩筐慢慢盖底又往上堆,时间也从早上走到下午。
在太阳刚刚开始西斜,泥地上还维持晒得有些皲裂开来的状态,村口的牛车伴随着嘚哒嘚哒的声音回到了丰盛大队。
悄悄塞了一根大前门给赶车的陈大爷,陆明翰才得以扶着苏叶宁在离知青所只有一段陡坡的前边小路边下车。
知青所里的人看着两人的架势,只觉得过于夸张了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一条胳膊都出问题了呢!
和其它知青在屋檐下纳凉的杜绢花起身上前,“叶宁妹妹,你好些了吗?”
“哼!”苏叶宁根本不想鸟这个心机叵测的姓杜的,原来之前那番脑残的谈话就是故意要恶心自己,自己居然中了好几天的当!白白浪费了几天的时间!
苏叶宁的故态复萌让杜绢花很是摸不清头脑,自己应该没对苏叶宁做了什么吧?
在陆明翰把最后一个大包裹搬进男知青所的时候,杜绢花走向站树下的苏叶宁,“叶宁妹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苏叶宁自觉自己想通了,又恢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回怼,“不该问你自己吗?心机婊!你太令我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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