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中的小年轻总是精力充沛，根本不惧正午的余热，只会把它当成一种氛围的烘托。
不知道情意绵绵了多久，等杜鹃花和陆明翰两人互相擦拭掉为彼此而泌出的汗珠后，夕阳已然西斜，地上跳动起橙橘色的光圈。
杜绢花和陆明翰这才想起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去大队办公处先领取三人各两个月的人头粮。
这部分的粮食是丰盛大队先按着人头预支出来，为的就是保证让新来的知青先吃上饭，等秋收后结算公分时再扣除掉这份粮食的公分。
知青们下乡后，粮油关系也一并挂在了所属大队上，能和其他农民一样每年会有定量的人头粮。
丰盛大队上的人头粮是按照大人和小孩分开核算，大人人头粮每年有300斤，小孩的则有100斤，每年年末进行核算一年的公分时，按照多退少补的原则，先抵消了人头粮部分的公分，公分还有剩的则折换成钱，少的人家则要补钱，不补则扣掉这部分的人头粮。
对于从饥荒年头走过来的人们，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自然是珍贵无比，懵管是粗粮还是细粮，不管口感怎么样，都不会白白放弃，
更何况，这是在票证年代，国家给农村户口人的福利，相对于现在城里一针一线都要钱要票，还种不了蔬果的日子，农民更珍惜自己基本能自给自足的日子，所以基本不会有放弃人头粮这样的情况存在。
“甜心，我重吗？”杜绢花坐在麻袋上问后头手推车的陆明翰，陆明翰正弯腰推着大队长暂借给两人的独轮手推车。
“还好，粮食更重”推着手推车的陆明翰的额头早已起了细密的汗珠，就等时机成熟就相融滑落。
“哼！”杜绢花嘟嘟嘴偏头表示自己生气了，晚点再找这个呆子算账。
结果，这一偏头，就看到后面小路上站着那个很高壮的男人，即使平日里大家都穿着衣服，但有的人注定是不会被淹没掉的，只从其露出的结实胳膊和粗壮的小腿处就能管中窥豹，很明显看得出这个男人非同一般的健硕身材和暂时被衣物所遮挡住的发达肌肉，更不必说那都快接近两米的身高了吧。
这身高在接送知青的人潮里简直是鹤立鸡群，杜绢花一眼就能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和脸上的漫不经心，这样的人不会是城里富养出来的乖乖儿，反倒像是大丛林里厮杀出来的猛兽。
在其他两个人都积极地上前帮忙时，只有这个最高壮的男人故意落在后面，眼神都不往知青处看，不屑一顾的态度无不表明了主人的态度，新来的知青都是麻烦。
既然这样，杜绢花想着，那我倒要看看当这个男人面对不舍得割舍的大麻烦时，是不是还会一直保持着这么欠扁的态度！
还不等杜绢花抬手想要礼貌打个招呼，那个姓褚的高壮男人一从对眼的意外中反应过来，倏忽动身冲进小路旁的密林里。
杜绢花先是呆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眼睛弯弯地轻笑出声，这怕不是个呆子！
银铃般的笑声，无不宣示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趴在地上的褚振卫只恨自己耳聪目明，直接羞恼地把头埋在落叶堆里。
正弯腰使劲推车的陆明翰抬起头来，“甜心，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间笑了起来？”
推车的陆明翰和坐在车上麻袋的杜绢花是面对面，所以陆明翰不知道刚刚有第三个人的出现。
杜绢花借着小推车停歇的空档小心地爬了下来，“笑我眼前这个小傻子，”说着从自己缝制的小包包里拿出一条手帕，踮脚帮满头大汗的陆明翰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还没擦几下，手帕上就吸足了汗水显得有些重量。
“都出了这么多汗，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杜绢花嘟嘴埋怨道，“都不知道我原来交了个小傻瓜呢！”
陆明翰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脸红红地应了，微微弯腰让绢花擦得轻松些。
感受到脸上、脖颈处的手帕游走，陆明翰只觉得手帕吸走的不是自己的汗水，而是能散热的水衣。
临近知青所，站在男知青大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的苏叶宁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明翰哥，果然是被那个姓杜的女人给拐走了。
苏叶宁气势汹汹地大步跑过去，先是瞪了眼旁边那个姓杜的女人，苏叶宁再委屈地抱怨起来，“明翰哥，我等你等了好久，你去搬粮食怎么能不叫我？”
说着指着小推车上的粮食义愤填膺，“那里面也有我的份，我也应该去出把力！”
陆明翰此时也顾不上安慰苏叶宁，毕竟从村里大队办公处到知青所少说也有一里远，更何况中间还都是土路和陡坡。
回来的时候，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友力，一路上都是陆明翰推的独轮车，杜绢花只在一旁加油打气和搭把手，所以现在好不容易推回了一百五十斤的粮食，陆明翰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力气再在路边和苏叶宁争辩。
“去去去，别挡道，你那点力气去了是能帮我推车还是能搬粮食？”
这话可伤人，苏叶宁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这个杜绢花和我一样，为什么她能去我就不能去？”
陆明翰呵出火气，看在苏家长辈面子上，忍了忍，说着，“你先让开，小推车要倒走了。”
知青所门前的空地前有一处小陡坡，此时陆明翰好不容易把装满了粮食的小推车推上坡，可不想从头再来。
苏叶宁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只能让开，不想小推车倒走伤到明翰哥。
听着声响想出来看热闹的其他知青刚穿好鞋到门口，热闹就结束了。
到都到了，大家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搬新来的搭把手，把粮食都搬进柴火房，“你们要合伙吗？我们原先的男女知青都是一起开火，分组轮流负责做饭这些。”
陆明翰看了看杜绢花，还没开口，旁边的苏叶宁就率先表态，“我要和明翰哥一起！”
陆明翰和杜绢花也接着，“我们都合伙。”
赵合顺看了看三人，点点头，“要不你们三一组吧，正好人数刚好够。”
“这样吧，你们现在这粮食和我们之前的一起归到一块，到时候多退少补，用公分来算。”女知青这边比较细腻些，考虑到了实际情况。
原先知青们的粮食都多吃了快一个月，再来一个半月就要秋收了，这样对新来的不是很公平，为了避免起争执，还是都算清楚了好些。
“可以，那就这样办！”
杜绢花听着也合理，于是跟着一起点点头应了。
散开洗漱完，杜绢花躲在自己的蚊帐里，想赶在睡觉前给双手和脸蛋擦个雪花膏，好好保养一下，毕竟杜绢花心里清楚地很，男人大多都是好颜色，自己要是一下子变得又黑又糙，蒙说陆明翰还是不是自己的甜心，就是自己看到自己那变了样的容貌都得呕死。
刚擦完有点粘腻，杜绢花想着尽量挥挥手让手上的干得快点，免得粘到别处白费了功夫。
挥手带来的小风足以吹动蝴蝶的翅膀，不管同屋的女知青对杜绢花的观感如何，到了第二天都不影响新来的三人跟着一块儿下地干活。
王爱梅看见了还以为杜绢花手疼，直接一边拔草一边关切，“你都带了手套了还疼啊？”
大队里星期一到星期六都要上工，每天一下地就是一天，除了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其余的要从早上七点干活到下午六点，农忙时则要延长时间。
今儿个是星期一，村里全部人和知青都要上工，作为新来的，大队长直接给三人分了搭档，恰好补上了之前闹掰空出来的人选。
杜绢花的搭档就是王爱梅，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上工没两个小时，杜绢花已经觉得自己的手火辣辣地刺疼起来，即使自己有先见之明准备了棉纱劳保手套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最多只能缓解。
蹲在田地里，头顶半悬着烈阳的杜绢花还得忍着太阳底下的燥热耐心回答，“刚开始确实有点，等我干习惯了就好。”
诉苦也要看对象，和眼前这个还不熟悉的人但大概知道秉性的人，按照杜绢花一贯的做法，能避则避。
“是呢，谁说不是呢”王爱梅看着新来的杜绢花，一边拔草一边四处转头寻找计分员，发现计分员走远了，才对杜绢花接着道，“我三年前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你这样的手套，直接用手拔，你也知道上工就要上一天，手拔草一拔也是一天，人哪受得了！
开始的时候拔草拔得手都是勒痕，就算小心了，手上也会被划伤，伤痕遍布，我还要一边忍着一边拔，拔慢了就没公分，
下了工回去一看，都是血痕！”
看着杜绢花手上不破洞只是有些发黑发黄的劳保手套，王爱梅很是羡慕，这样的手套把五指和手掌都给包起来了，不会耽误上工而也不会划伤手。
虽然自己现在手上都有老茧了，拔草也不那么疼了，可哪个姑娘家不希望自己的手能好看点？
王爱梅低头望着自己拔草都拔成习惯的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拔着拔着就悄悄放慢速度，等后面的杜绢花追上，两人并行时，王爱梅压低声音开口询问，“你还有没有这样的手套啊？
和我交换一双呗！都是同屋的知青，你不会不帮这个忙吧？”
现在执行不许私人倒买倒卖，一切生活物资只能靠国家分配，一件东西要同时用钱和对应的票据才能买得到。
这样的手套呢，杜绢花确实是还有一双，但不想“交换”出去，毕竟一双手套要钱要票才能买得到，自己也难得地很，一点都不想随随便便地就“交换”给眼前人。
这人说这话不等于压迫自己？
到时候自己不一定会交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还得白白便宜了眼前人，这样吃亏的事杜绢花可不想干！
“你也知道一双手套多难得，我也没有了。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杜绢花抱歉地说完话，就专注地看着地上自己要拔的野草，小心些要避开稻苗。
拔了大半个上午了，腰疼地很，虽然杜绢花手上带了手套，但也觉得双手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嗤！”王爱梅看杜绢花一点也没有下文的意思，就觉得眼前的杜绢花一点也不诚心，根本不值得自己交好。
王爱梅面露鄙夷地簌簌拔草迅速拔到前头，势必要远远甩开不老实的人，就算没有，这人用了那么久的手套也不知道换自己用用。
杜绢花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心思，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来，认真地辨认出野草，下一秒立刻命中目标，拔完跟前的一小块，接着往前挪不断重复动作。
十二点整，大队长在田埂上大喊一声，“下工了”，田里劳作的人们纷纷起身，三五结群往自家赶去，知青们也不例外。
杜绢花一站直，眼前隐隐有些发黑，
“绢花，你怎么样，还好吗？”
文中私设如山，关于人头粮，上工等设定均为作者查找资料之后自己对应着设定，所以文中设定不是真实史料，请勿考究，蟹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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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呆子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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