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算计

茶叶盒还是之前傅爸领导回南方老家一趟,再回来矿上捎带送给他的。里面茶叶被爸妈泡完后,傅悠然见外面画着绿叶的木制盒子十分漂亮,就讨了来,专门用来装平时爸妈给自己的大小零花钱。

傅爸傅妈也是亲眼见过的,却也只是笑笑而已,从来不会再动傅悠然的这个心肝宝贝金疙瘩。

出了他们家的窑洞,这里一排排都是比肩挨着的黄土窑。一家一间,一排得住着十几家吧。

都是同等规格的大小,属于矿上为工人们准备的等同于宿舍。

要非说有点区别的话,那就是傅悠然他们家的地,不同于别家普通工人只是铺红砖,她家的傅爸专门找来了水泥,自己封了水泥地。

像以前那种红砖地的时候,特别麻烦。每天地缝之间刺点灰啦土啦,再或者尤其逢年过节瓜子皮花生壳等,每回一打扫起来,可是糟心的不得了。

这会儿的笤帚还只是那种上头用一截小孩臂粗的长长木棍,再加下头一根根稻草扎一捆的笤帚头,绑一起弄出来的。

自制款的会像魔女骑着的扫把,下面像蓬起来的裙撑,傅悠然他们家,却是用买的。所以笤帚头跟后来的一样,整体基本也呈扁平状。

每当扫原来那种红砖地的时候,那就得把尖尖笤帚下面的一角,对准几毫米到指宽不等的砖缝里,使劲捅啊捅再撬啊撬。

有时候一只手不稳,还得像后来人们打高尔夫那样,两只手侧身紧握住笤帚把,稳狠准地将笤帚头插进缝隙里清理。该出来的脏东西就会打个波儿,蹦蹦跳跳被翻了出来。

只不过哪怕翻出来以后,更不幸的还在后头。

它们有的还会继续累积到再前边的没被扫到砖缝里去,就这样一波压一波,一排复一排,都得这么累死累活地从地的最里面,逐一扫到家门口。直到最后沿着门槛再挑飞到门外去,直起身子抹把汗,活计这才算完。

一间窑洞算上炕也才区区十来平的大小,去了炕和灶台等,地下就仅仅只剩几平米范围了。但就这,你要倒霉的话,一般最费劲的时候,一个地硬是扫上半个小时什么的,那都算人们生活常态了。

这之后,扫完了地上,半空中就已经尘土满天飞了,呛的人嗓子都一阵阵跟着泛痒,再咳嗽个鼻涕眼泪满把流的,真是忍都没法再忍。

所以就还得再端个搪瓷盆出来,盛上小小一个角的水。干净水是舍不得的,不然大翁里的用完了,就还得人远天远地地跑到井口那边再去挑。

他们平时洗手的水都是得用过三四茬,这时候基本用的也就是这些剩水了。

搪瓷盆口斜向下,手指尖伸进去撩啊撩,边往外走,边撩着往地上溅水,这样没一会儿工夫,半空中的灰尘就也能被基本压下去不少了。

所以这时候你去看吧,几乎哪户人家但凡刚扫完地,一走进去,那地上都得湿一块干一块的。人再踩上去的时候,基本都会下意识落脚干的那边走,左绕右右绕左的,直线想走都走不了,绕的人们跟在玩什么踩房子的游戏似的。

相对而言,傅悠然他们家封上了水泥地,比别家就要便利上许多了。

水泥地中间没缝,笤帚直接从地的这头径直顺顺溜溜扫到那头,壳都不带卡的。不知道给家里人在干这营生的时候,省了多少事。

但是吧,毕竟窑洞,XX省这种环境下,不管啥季节天气,都是又干燥还一般风又大的。窑洞里头虽然半圆形的三面墙上都刷了白腻子,但外头黄土墙,以及黄土地,可都是裸露得干干净净。

风不刮,窑洞里头还天天地上炕上容易荡好几层土,风一刮那家伙,就更别提了。

因此傅悠然他们家即便是水泥地,为了压压地上的土,不让它们那么容易荡到空气中,轻易被吸进人嘴里肺部,依旧一日里地上得溅两三回的水。

但就这,也属于别家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条件了。他们就是想自个儿弄些水泥来,都没地方弄去。

傅悠然抱着存钱木盒,她知道他们这矿上就有一伙二流子,背后有些关系后台,所以自己这次要做的事,可以找他们的小头头。

距离有些远,不在他们这一片。傅悠然还是遇到了一位相熟的伯伯,托了人家的福被抱着坐在了洋车前杠上,才没多久就被顺路捎过去了。

中间伯伯也有问傅悠然去那么远干啥,傅悠然只道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学校上课,没见到过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位小伙伴了,因此想去见见她。

伯伯也就没再生疑,反而还说他大约一个小时后还要回家,到时候正好再从那里把傅悠然接回去。傅悠然嘴上抹了蜜,连连甜甜地直把对方伯伯长伯伯短地夸上了天。

那位伯伯一脸享受,走的时候,远远看去背影都是七拐八扭熏陶陶的。

王学兵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屁大点的三四岁女娃找上?

一开始被叫住的时候,跟在身边的几个朋友还当众调笑,说什么他现在可真是越来越荤素不忌了,居然连这么小的小妹妹,都敢霍霍。

王学兵先开始心头没当回事,再说他们平时也这么开玩笑习惯了,没生气,踢腾两脚回敬笑骂了对方几句,轰他们麻溜点滚赶紧散了,这事就当过了。

随后才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傅悠然,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看对方穿着打扮,不属于特别穷人家的孩子。身上的橘粉格格齐胳膊小连衣裙,再加脚上已经穿上了红色的塑料小凉鞋,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姑娘能有的待遇。

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普通人家父母哪舍得给买这种一季消耗品?死老贵,娃长还得快。再过不久就不能穿了,来年更别说。

所以白花那么多钱却只能穿这么短的时间,这年代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搁谁不心疼?

由此推测,小丫头片子的家境,恐怕还挺不错的,以及父母相当疼爱没跑了。

自觉跟这种人家的小孩儿也从没什么交集,掐断的烟头扔地上,随意抬脚碾了碾,压根没对傅悠然怎么在意。

专门留下来搭理几句,也不过是又快到晌午了,他兜里空得很。正发愁接下来这顿饭,再该到谁家蹭呢,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个合适头绪。

顺道就当打发时间了,跳蹲到身后一块只到他腰高的残垣矮墙上,吊儿郎当痞笑开口:“你这小丫头,胆子倒是够大。穿这么漂亮,父母还不跟着,也不怕被人贩子拐走。”实际话意中暗含警醒。

傅悠然看着面前顶着一头一看就营养不良杂毛的半大小伙,发尾枯黄,上身穿一件松松垮垮的花衬衫,领口大开向下敞着,下身骚包不行的穿喇叭裤。说实话就这形象,流里流气,也确实一眼看过去就不像什么好人。

但她对此浑不在意:“在大兴矿上拐孩子?怕不是想被叔叔姨姨们追着打死。”

这里大人们彼此熟得不能再熟,哪家有几个孩子也是一清二楚,但凡来个陌生人,谁看了都得忍不住侧目。他/她还敢随便再拉上个众人都门清的孩子想往出去走?怕是真不想要命了。

这年代因为这事被人当街打死,公安都不带过问的,实属活该。

王学兵意外。周围小孩只要一听说拐子,无不吓得面无人色,倒是难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没被自己吓着了。

双臂随意伸长了,软软耷拉在蹲着的膝盖上,百无聊赖:“那你到底有啥事吧。”

傅悠然也直入正题,将自己心中打算都跟对方说了。

初开始一听完,王学兵就先是一惊。等好不容易再回过神来,又开始觉得,这小丫头怕不是在跟他开个天大的玩笑吧?

这样的局做起来,说大不大,说小可也实在不小。

到底图谋对方的一处院子,虽说村里头一般一套老房也不值什么钱,属于想卖都没人愿意买的程度。毕竟你想,只要是住在村子里的人,就家家户户最起码都有房住,疯了再去买别家的?

其它地方人就更不需要了,城里人不稀罕,别村人犯不着。房子就只是用来被住的,不住空放一边,有钱烧得慌?

但再不值钱,那也是别家的立身之本,是仅次于他们庄稼地的要命存在。

而现在一个三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突然上来就跟他说“嘿,我想请你帮个忙,就是算计一家人,最低条件是把他们家的祖屋给骗过来。然后有可能的话,地也是。”居然心这么狠,玩儿这么大的么?

好像恨不得对方家破人亡才好,简直让他这么一个比对方还要大十岁的向来不干正经事小混混听着,都胆寒不已。

这是一个正常三四岁小孩该想的事?你不是就只管吃了睡睡了玩儿吗?

顿时有种这世道怎么了的荒谬感,难以置信再三跟对方确认。但不管自己问几次,小丫头始终确定。

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倒也不至于说就有多阴暗可怖吧,反而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压根没一点自觉自己说出的这些话,有多可怕。

“你不用反复跟我确认,我要雇你的内容,就是这个,不会变。你只需要想想这笔买卖,你愿不愿意做吧。”

更加她还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并非玩笑,当面就打开一个木制扁形的长条盒子。转过来,口冲王学兵大大咧咧暴露出里面东西。

王学兵的目光随意瞥见,瞬间一凝,神情再不能慎重地看着对方。

“你哪来的这么多?”

“放心,都是我父母平时给的零花钱攒起来的。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会再付你另一半。我只要不值钱的祖屋,地归你。包括在这期间,你自己再能从傅全忠那里弄来的所有钱,通通归你,我不过问。”

“而且我还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他爹妈那儿,可是藏着两块不小的金砖呢,只要你到时好好算计一番,不愁......”

剩下的,傅悠然就但笑不语了。

王学兵手一抖,好像感觉自己烟瘾又有点犯了,迫切想现在就掏出来,再抽上一根好好压压惊。

更文时间调一下,晚六点或九点,一般六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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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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