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霜心里应该也是有过犹豫的吧，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她就说：
”你这薄毯子在这里根本就过不了夜，你是想冻死咋地？“
说着把自己炕头那铺褥子摊开，折了一折的褥子摊开后变成了个大的褥子。
“今晚你跟我一起睡！”
“要是不嫌乎的话！”
干脆的话后面紧跟了一句。
都这时候了，金粒粒看着那个摞了好几个大补丁的被褥，只觉得感动，哪里还会有一点嫌弃？
“谢谢你秋霜姐，我怎么会嫌弃呢？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软软的话里，欣喜中带了些哽咽。
金粒粒虽然已经把心态调整到十分up up了，但那是面对困境的时候。
当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送来的温暖时，她就又忍不住要变成小哭包了。
王秋霜重重地揽了她一下，眼圈也有点红红的。
这么多年，她早就养成了不爱管闲事的性格，她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还有管别人的能力呢？
可今天看到这小姑娘，许是因为她这样软乎乎的，就像撞到了自己的心口窝一样，让她忍不住一管再管。
算了算了，反正她明天也要走了，想管也就能管这一晚上了。
她拉着金粒粒到炕沿坐下，坐的位置就是他们铺盖放着的炕头处。
金粒粒不知道王秋霜这是啥意思，但她本能地跟着王秋霜走，老老实实地坐到了炕头沿。
吃饱了也喝足了，两人没什么事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顺便听下面站着的那堆人说话。
方青卓刚回答完一个新知青的问题，大概是说知青们在这村里平时都干什么工作，
“总之眼下是猫冬的时候，活儿能少些。但咱还得挣公分、还得吃饭不是？所以也是要干活的，具体的工作内容是由咱村的村长分配，每个人的工作内容都不同。”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着的曲小慧立马问，
“村长？你是说那个赶车的？”
说完“赶车的”她才觉出这话不合适，在马萍这个机关仓扫射之前，先闭紧了嘴巴。
“今天是村长赶牛车去接你们吧？”
方青卓笑着问。
他个子高，人长得不错，一笑一口白牙，人又热心肠，小伙子是很遭人喜欢的。
曲小慧的脸红了，轻轻点了点头，接着道，
“青卓哥，你给我们讲讲呗，我们新来的啥都不知道。”
她和沈云云一个地方来的，也是省委大院出身，和方青卓一早也认识，只不过方青卓一般不和她们一起玩儿，所以认识却并不熟悉。
“害，这不是因为赶车的刘叔今儿有事嘛，本来咱们都说替刘叔去接你们，但今儿个要清苞米楼子，正是需要劳力的时候，村长才非得自己去了，他平时可不赶车！”
方青卓不知道曲小慧曾经骂过村长的事，只以为她们是好奇，笑嘻嘻地解释。
曲小慧脸色一白，已经不那么疼的胳膊好像又开始疼了起来。
刚才那赶车的...村长说他原来在民兵队没少给人接骨，她这根本就没什么屁事，根本就不值得她号丧一样哭嚎，想来这胳膊应该也没大问题了吧...
可他给她接骨的时候，骂她没良心的时候，那股狠劲儿曲小慧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可不是个善茬子！
她忍不住有些颤抖地说：
“那...那村长会不会记仇啊！我是说...要是得罪了他...”
“要是得罪了他啊！”
不知情的方青卓特意拉长音卖关子，自以为挺幽默地说：
“那得罪他的人可要倒霉了，咱村长可是想当年的民兵队队长，杀过鬼子扛过木仓，那可真是刀剑火海走过来的，说一不二的人物！得罪他的人还能有好？”
曲小慧一个没站稳，差点栽那去！
沈云云赶忙扶住她，嗔怪地看向方青卓，
“青卓哥，你就别吓唬咱们了，村长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记仇的！”
方青卓看着面如死灰的曲小慧，有些摸不着头脑。
马萍她们这些知道内情的却忍不住笑起来，更是把方青卓笑蒙了。
“笑什么笑？都别笑了！”
曲小慧恼羞成怒。
“咋地？你管拉屎放屁还管咱们笑不笑啊？你咋这么能耐呐？”
马萍第一个不惯曲小慧毛病，两人直接呛呛起来了。
“好了好了，到这的第一天，咱都别吵架啊！”
沈云云立马当和事佬圆乎着话说。
马萍白了她一眼，
“就会做好人！”
沈云云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方青卓皱眉看着，刚想说什么，被沈云云拉住袖子，冲着他摇摇头。
这时，一个姑娘看到稳稳坐在炕沿上的金粒粒，看着她散下来的头发上有水湿的痕迹，又一副看热闹的闲散模样，皱眉问，
“金粒粒，你这是...洗完了？”
没等金粒粒说话，王秋霜就笑着说：
“看你们聊的热闹就没打扰你们。那厨房有热水，还有小方让咱们熬的菜粥，你们要是累了就洗洗，饿了就去吃点儿。”
都折腾了好几天，哪个能不累？哪个能不饿？
听到有热水和热粥，再看到吃饱喝足，粉面润白的金粒粒，众人心里都急了起来。
虽不说抢破头地往厨房跑吧，也是加快了脚步，跟竞走似的奔向厨房。
笑话，也不知道菜粥有多少，这么多人，别再不够吃了！
别忘了，那屋还有那么多男知青呢，男的多能吃啊！
人一下子就散的差不多了，王秋霜笑呵呵地看。
菜粥要是管够吃的话肯定是不够的，但让大家都吃个半饱应该是没问题。
虽然有的人能吃，但不也有那条件好的，不稀罕吃菜粥的吗？
两下平巴平巴，不就够了嘛！
瞧，这几个不着急的，肯定就是那不稀罕吃菜粥的呗。
屋里有几个人没跑向厨房，而是不紧不慢地在原地磨蹭。
曲小慧一听是苞米面子和大白菜熬的菜粥，嘴早就撅到天上去了。
她现在正在自己那大包袱那，撅着腚不知道找什么呢，藏藏掖掖的，像个小耗子似的。
沈云云也没走，悠闲地看着人蜂窝一样散了，笑吟吟的。
方青卓好像预感到她不会走一样，问沈云云，
“来的时候带东西了么？缺什么跟我说，我那都有。”
“放心吧青卓哥，我爸妈给我准备的很全，说等到了地方再给我邮东西，现在应该都在路上了，什么都不缺的。”
方青卓好像一点也不怀疑这点，点了点头，
“太晚了，我留在这女知青宿舍不合适，回头咱们白天聊。”
沈云云冲他挥了挥手，一副不送了的架势。
方青卓盯着沈云云笑，陌生的地儿遇到熟人，本来就多了几分亲近之感。再加上两家熟悉，本来感情就不错，这时候相见更是觉得彼此有了依靠。
他刚要转身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回头，
“我们家没什么事儿吧？我妈挺好的？“
沈云云不明所以，
”挺好的啊，我走之前还看到郑阿姨了，她听说我要到这边下乡，还嘱咐我多带点厚衣服呢。就是宋叔叔好像是去外地出差了挺长时间，不过前段时间已经回来了。”
沈云云说着想到了快一年前宋家的那场抄家，可最后不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嘛，所以就不提了，免得青卓哥担心。
至于郑阿姨越来越憔悴的事嘛...哪个孩子在外面下乡，妈妈能不担心？
听说自己马上就要下乡以后，她妈这段时间也瘦了不少呢！
所以她就不打算提了，免得母子两个都互相惦记。
“不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云云的脸上露出了些羞涩的甜笑。
一直以来，她脸上的表情有高冷有骄矜有凌厉，就算是面对方青卓，也只是遇到熟人的欣喜，这种娇羞却是她脸上从未露出过的神色，
“不过宇承哥倒是越来越好了，他升任了采购局的处长，我爸说他们领导十分器重他呢。”
“还有，宋奶奶身体也好了不少，我走之前还看到她天天下楼遛弯呢！”
“真的？”
方青卓惊喜道。
“这么多好事，我妈都没跟我说！”
听到这些，方青卓也很高兴，哥哥虽然一直待他冷淡，但他知道他是不善于表达。
奶奶一直闷在屋子里，现在愿意出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家里的消息，方青卓的心也放下了。
至于他妈每个月给他的信越来越简短，再也不说买了什么新衣服，去了哪里玩这些闲事，方青卓也找到了理由。
也许是奶奶现在下楼了，需要人陪，或者是他妈很忙。
云云不是说了吗？宋爸前段时间出差了好长时间，才刚回来呢，家里肯定处处都需要他妈操心。
再说他妈还是每个月都有信，该给他的生活费也一次没差过，那还能有什么事？
方青卓放下了心，跟沈云云挥了挥手，又跟王秋霜打了声招呼，才走出女生宿舍。
沈云云脸红红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才有些娇俏地和曲小慧一起去翻东西了。
王秋霜往两人那边使了个眼色，金粒粒跟着瞅过去，发现她们俩在那蹲着吃桃酥，声音小小的，但还是能听到。
金粒粒有些馋地咽了下口水，她原来天天吃甜品，很少吃这种老式糕点。
可到了眼下这情况，还真是好想吃这种糖油混合物啊！
酥酥的...香香的...脆脆的...
油汪汪的...甜甜的...上面还带着芝麻...
不行了，口水已经流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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