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有听到对面的回答,宋瓷有些奇怪,“陆让,你还在吗?”
停顿了一会儿,陆让“嗯”了一声,“有小孩儿在我后面排队打电话,刚才把水壶里的水洒在了我身上,已经没事了。我妈妈她…也痊愈了,你放心吧。”
一个在北市,一个在乡下,隔着电话线,陆让片刻的异常,宋瓷并没有想太多,“那就好。”
陆让不想对宋瓷说谎,可他又担心宋瓷知道那件事后心里会不舒服,他转移着话题,“小瓷,昨天我陪着我妈妈去了商场,看到一条很好看的布拉吉,是粉色的,我觉得穿在你身上一定很漂亮。”
恋爱中的人,总想给自己心爱的女孩买些东西,闲逛的时候,看到那条布拉吉的第一眼,陆让就有了这个念头。
宋瓷摇了摇头,“不用了。”
宋瓷不缺这些东西,她爸爸是北市中学的老师,称不上有权有势,但在衣食住行上没有苛待过她,和她的母亲离婚后,宋父更觉得对宋瓷有愧,每个月都会给她足够的零用钱。
陆让是真心实意想把那条布拉吉买下来,“小瓷,我们关系更进了一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宋瓷不过十六七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刚刚确定关系的对象心里装着她,要送给她一个惊喜,她自然高兴,但是,这不意味着她要答应。
宋瓷问道:“多少钱啊?”
说完这话,宋瓷又补充了一句,“不许骗我。”
陆让笑了一声,对着电话道:“好,不骗你。是有些贵,款式是最新的,每个码数也只有一条,但我觉得给你买多贵的东西都值得。”
生怕宋瓷不答应,陆让又道:“小瓷,钱的方面,你不要有顾虑,我能把它买下来的。”
陆让也是北市人,下乡之前,宋瓷和他并不认识,下乡后,两人在一起了,但对于对他的家庭环境,宋瓷没有打听太多,毕竟,他们年纪还小,以后会不会分开,谁都说不准。
陆让家境如何,宋瓷不太清楚,但看陆让平日的衣着打扮,想来他的家境还算可以。
只是,即便陆让可以把那条裙子买下来,宋瓷也不会收下,“我们两个下了乡,没有工作,每个月要从父母那里拿生活费,你给我买裙子,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也超出了我们现在的关系。陆让,你手里的钱,是你父母给你的,你妈妈又生了病,你把这些钱留着,给她买些补品吧。”
陆让道:“小瓷,给我妈妈买补品,也不耽误给你买裙子啊。”
陆让是她的对象,但宋瓷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从他的手里拿东西。
首先,她和陆让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其次,哪一天她和陆让分手了,有些人能和平分手,有些人可不行,会把送给女方的东西一个个列出来,以此来羞辱女方。
不是宋瓷多想,而是她在北市认识的一个阿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陆让不一定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不到那一天,谁都说不准。况且,那本书里也说她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宋瓷就更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宋瓷道:“陆让,等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你可以送我一条不那么贵的裙子,或者是等你有钱了,如果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用你自己的钱给我买东西,我会更开心。”
陆让只得道:“好!”
被宋瓷拒绝了,陆让却没有一丁点的沮丧,换成其他姑娘,遇到今天这种事,可能就答应了,但宋瓷并没有,宋瓷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
陆让又道:“小瓷,你说的对。等我自己挣钱了,我再送你礼物,这才是应该的,也更有诚意。”
“小瓷,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买了明天的火车票,再过几天我就能见到你了。”
宋瓷提醒道:“好,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电话费不便宜,两人没有说太多,宋瓷催着陆让挂了电话。
下乡后,她才认识陆让,但陆让说他早就见过她了。
上学的时候,他们两个的初中离得不远,陆让说,他在街上遇到过她好几次。后来,他们分到了一个大队,和宋瓷有了近距离相处的机会,陆让便对她展开了追求。
陆让长相不差,性格也很不错,同为北市人,彼此又有共同话题,于是,宋瓷答应了陆让的追求。
至于她和陆让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昨天晚上宋瓷并没有梦到,但不管陆让家境如何、本人有没有前途,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宋瓷能够感受到陆让对她的情意和珍惜,对于这个对象,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挂了电话,宋瓷准备回去知青宿舍,不料,刚走到大队的门口,她就在门口碰到了江恂。
看到江恂的那一刻,宋瓷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俩是不是太有缘分了点?
遇到了,不能不打声招呼,况且,前两天她又是抢了江恂的野草莓,又是拿走了人家采的药草。
宋瓷硬着头皮走过去,“你也在这儿啊?”
见到她,江恂微微点头,“来办点事情。”
宋瓷问道:“那你要回去了吗?”
江恂“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朝村里走去,走了几步,宋瓷偷偷瞄了身旁的少年几眼。
她没有认出来江恂,是有原因的,她只见过江恂两次,一次是在六年前,那时候宋瓷十岁,一次是四年前江依乔去世的时候。
两次见面,宋瓷和江恂没相处几天,还闹得很不愉快。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江恂比她年长一岁,上一次见面时,少年眉眼还透着稚嫩与青涩,那时候,他的个头不算太高,声音有些沙哑,可短短几年时间,江恂的外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的江恂,又高又瘦,眉目俊朗,轮廓分明,宋瓷踮着脚,才到他的肩膀。
便是江恂站在她的面前,不说名字,她都不知道他是她的继兄。
收回目光,宋瓷又忍不住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江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恨她的?
是她后来不断作妖,才得罪了江恂,还是江恂几年前去北市的时候,她对他态度不好,他早就记恨在心了?
江恂会不会像书里那样飞黄腾达,宋瓷不在意,她没有想过去攀附这个继兄,也没有想过和他相亲相爱。但是,宋瓷也不想像书里那样死在他的手里!
江恂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可同在一个村里,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知道她的名字的,到时候,江恂也就会知道她是他的继妹。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宋瓷准备先弄清楚江恂对她的态度。
想到这儿,宋瓷清了清嗓子,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今个天气还不错。”
看她一眼,江恂淡淡“嗯”了声。
宋瓷继续问道:“我来响水大队有段时间了,怎么没见过你啊?”
江恂道:“前段时间我在县里代班。”
宋瓷点了点头,“哦!”
难怪她之前没有见过江恂!
望着少年的侧脸,宋瓷突然有些紧张,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在江恂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说出来呢?
注意到宋瓷的视线,刚才他就发现这位女知青偷瞄了他好几眼,等了片刻,江恂忍不住出声,“你还想问什么?”
宋瓷结巴了一下,“我…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人,那你有没有讨厌的人啊?你身边的人,或者是你的兄弟姐妹。”
江恂觉得这位女知青有点奇怪,但他还是道:“我没有兄弟姐妹。”
宋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自然,“表兄妹或者…继兄妹呢,也没有吗?”
江恂脚步一顿,望着面前的女孩,眸中浮出一抹诧异。
宋瓷心跳快了起来,她在等江恂的回答,想要知道江恂对她的态度。
盯着她看了会儿,江恂眉峰微扬,“这和你无关吧?”
宋瓷愣了愣,好气啊!
看来她这个继兄不太好相处!
宋瓷嘀咕道:“不想说就算了!”
经过这一遭,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快到知青宿舍的时候,宋瓷松了口气,可算能和江恂分开了。
说起来也是巧,下一秒,大队长陆远山的身影出现在前头,“江恂,宋知青。”
陆远山走过来,对着宋瓷道:“宋知青,你给陆知青回电话了吗?”
宋瓷点点头,“回了。”
看陆远山有话要和江恂说,宋瓷道:“大队长,那我先回去了!”
等宋瓷离开,陆远山转对着江恂道:“有段时间没见了,在县里上班怎么样?
江恂道:“还可以。”
“那就好,在军/工/厂好好干!”陆远山接着道:“你不在村里,咱们村里来了几个知青,宋同志就是其中一个,你和她熟悉了吗?”
江恂如实道:“不认识,刚才只是在路上碰到了。”
陆远山身为大队长,很注意下乡的知青和村里人的关系,他介绍道:“宋知青是从北市来的,名字叫宋瓷,瓷器的瓷,我不会写那个字。她干农活不太行,但挺有礼貌的,她爸爸还是个中学老师……”
听到这儿,江恂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凝重了些,他急忙去看宋瓷,盯着宋瓷离开的背影,他眉头皱了起来。
“瓷器的瓷”、“北市人”、“中学老师”……
等等!
江恂之前觉得宋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他和宋瓷不熟悉,并不清楚宋瓷名字的写法,况且,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可听了陆远山的话,江恂想起来,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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