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棠听到这话直接笑了,只是那笑比三九天的寒风还冷,周围村民瞧见心里头都不免咯噔一声。
“当年陈韭花嫁给我爸,且不说聘礼一百元,结婚当晚我爸虽然回了部队,但给陈韭花留下两百块钱,当时吃酒席的乡亲都瞧见了。”苏海棠看向周围的人,其中不少参加过当年她爸和陈韭花的婚礼。
“对,当时可把我羡慕坏了。”
“是啊,那么一沓钱用块蓝布手巾包着,海棠他爹走后我陪着韭花回屋数过,不多不少,正好两百块。”
“两百块,那么多啊。”
“我记得那会儿是66年吧,那两百块可真不老少,至少够老杜一家四口用两三年喽。”
村民们低声议论着。
“是啊,别说当时,放到现在两百块也不算少。”苏海棠听到议论提高了声音,“后来我爸牺牲,部队发了五百块抚恤金,村长大伯,你还记得吗?那些钱是亲自交到陈韭花手上的。”
村长没吱声,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我知道,当时我也在。”
“是啊,过来送抚恤金的战士还在我家住了一宿,就是可惜了海棠她爹,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这些年可苦了海棠这孩子了,那么多钱,是肉包子打狗了。”
几个村里的老人说起这事儿都忍不住掉眼泪。
苏海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又转身看向杜春杏:“两百块加上五百块,一共七百块,这七百块不用紧着用,也能用七年吧。”
“七年,用十年都够了。”
“是啊,我家八口人一年都花不了一百块。”
“就算用七年,也能用到我十岁,”苏海棠又转身看向村民,“可这些钱不是我一个人花,是杜家所有人花,当初我爸给我找个后妈是为了照顾我,可没说还要照顾后妈改嫁后的老公和继女继子!”
苏海棠看向陈韭花:“咱们就按一年一百块算,家里一共五个人,我吃个亏,按平均分,每个人每年花二十元,我和你不算,但杜家三口可不该我爸养吧,三个人六十,七年四百二,这个钱你得还给我。”
“是,是这么个理,这钱确实得给。”
“拿着前夫的钱养男人,这陈韭花玩的还挺花。”
“我看当初杜大山追求陈韭花就没安好心。”
“他俩是王八找绿豆,半斤八两吧。”
“苏海棠,我撕烂你的嘴!”陈韭花越听越受不了,冲上来伸手去扯苏海棠的脸。
苏海棠压根没躲,一把抓住她得手往旁边一拉,陈韭花像是纸片人,直接摔倒在地。
“陈韭花嫁给杜大山那年我四岁,本来一个人住在厢房,为了给杜建设腾位置,你们让我搬到屋子外头临时搭建的小凉棚,这一住就住到现在。”苏海棠瞪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陈韭花,“凉棚就在厨房边上,里头啥样乡亲们可以去看一看。”
“不准去,不准去!”陈韭花疯了似的爬起来,冲出门拉扯往偏房走的村民。
可她一个人又哪里拉得住,很快已经有村民看过偏房出来了,指着陈韭花的鼻子大骂:“陈韭花,你就不是人,那是人住的地方吗?你也忍心。”
“那屋子一股子霉味儿,湿的能滴出水,人住久了可不得生病!”
“这些年只知道陈韭花打骂海棠,没想到这是不把海棠当人看!”
有那心肠软的已经垂头抹眼泪了。
“好,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你爸留的钱够用七年,可你十岁之后呢?十岁后你吃饭穿衣,还有上学的书费不都是我爸我妈出的?”杜春杏见情形不对,也急了,忍不住道,“反正你得给钱,不给我们不走!”
“十岁之后?”苏海棠气笑了,“我从四岁开始站在小板凳上给你们一家五口做一日三餐,顿顿饭你们吃完我才能吃,有剩下的我就吃点,没剩下的我就饿着,实在饿得遭不住我喝凉水吃野果充饥。”
“那你也是吃了。”杜春杏底气不足,小声嘀咕着。
苏海棠没搭理她,继续道:“我不但要做一日三餐,我每日还要喂猪喂鸡做家务,给你们一家四口洗衣服。”
听到这里,所有的村民都动容了,看向苏海棠的眼神中满是同情和怜悯。
“你说十岁后我爸的钱用完了是吗?”苏海棠又瞪向杜春杏,“别说十岁,我自小生在小林村,出生上户口就有口粮,十岁后我开始下地挣工分,每年多少工分拿多少钱,村部都有记录,我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挖竹笋,捉蝉蜕,知了猴,但凡能换钱的,我都弄了去城里黑市换钱,那些钱最后可都交给陈韭花了,所以,你好意思说是他们养我吗?”
“别说了!”杜春杏只觉着闹腾半天一点便宜没讨着,还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简直肠子都悔青了,“我们走,妈,咱们收拾东西,走!”
“别急——”苏海棠拦住扶着陈韭花准备去卧室收拾东西的俩人,账还没算完呢,“这房子里的但凡我爸我妈当初置办的,你们都不准拿走!”
“苏海棠!”杜春杏嘴巴都要气歪了,“你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苏海棠笑了,“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欺人太甚!”
她走到堂屋正中,大声说道:“先不说我把和陈韭花结婚压根没登记,这房子是我的,就说陈韭花改嫁,怎么也没有住在前丈夫家里的吧?但你们住了,是不是应该交房租?我按一年两块算,这么些年也有二十八块了,再加上那四百二十块,一共四百四十八块。”
“单间租两块还差不多。”
“是啊,当初董知青租我家那厢房,一年就是两元,那还是七几年的事儿,现在房租该涨了吧。”
这话一出口,顿时有不少村民想起知青下乡那几年,确实有家里条件好的知青嫌知青点住的不好,租村民家里的房子住,房租好像就是一年两块,不过那是只租一间房,这里可是个三合院,两间正方,两间偏房,还带个厨房和大院子,租金才按两元算,也太少了。
陈韭花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儿,当年她也起过把房子租给知青的念头,可两间厢房杜春杏和杜建设一人一间,谁也不肯搬出来,这事儿只能作罢,她怕再扯下去不但带不走东西,还得倒贴钱,连忙说道:“谁喜欢死人留下的东西,我们只拿我们自己的东西。”
“陈韭花,你说啥!”苏江河一听这话受不了了,举起拐棍又要打人。
“三爷爷——”苏海棠把人拦住,“别跟畜生一般见识!”
“苏海棠你怎么骂人啊!”杜春杏不乐意了。
“我就骂了怎么啦?你们赶紧走,一个小时内不走,我立刻去报警!”苏海棠也恼了,原本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让她们再住一晚上,那边的空房子常年没人住,也确实需要简单修整一下,可这人就是不知道好歹,那她也不用客气了。
“苏海棠我和你拼了!”陈韭花说话间再次冲了上来。
苏海棠就纳了闷,这人怎么不长记性,每次打她都讨不着好,怎么还没吃都要打,她身子敏捷地一让,陈韭花整个人几扑倒在地,周围的村民不但不扶她,还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狗吃屎的地方。
“你既然不想走,那我现在就去报警!”苏海棠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别去!”杜春杏见她来真的急了,一把将人拽住,“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她立刻拉起陈韭花,去收拾东西。
“走?走也得先给钱,刚才算过了,一共四百四十八块钱,少一分都不行!”苏海棠堵在门口,不让俩人去收拾东西。
“我们没钱!”杜春杏道。
“对,我们没钱!”陈韭花附和。
“没钱?”苏海棠就知道她们会这么说,“那就啥也别想带走!”
“你,苏海棠,你非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杜春杏双眼冒火,瞪着苏海棠。
“到底是我绝还是你们绝?”苏海棠笑着看向周围村民,“我不过问她们要回欠我的钱,她们却想毁了我一辈子,到底是谁绝?”
“是啊,这钱该给。”
“陈韭花赶紧给吧。”
村民们像是有了默契,纷纷附和。
“好,我给!”陈韭花心想若是真不让她们带东西走,那放在箱子里的钱早晚都得被苏海棠发现,不如现在给了,还能剩下些。
她进卧室拿了钱出来给苏海棠:“你数一数,正好四百四十八块钱。”
谁也没想到陈韭花真能拿出这么些钱,既然有钱为啥还要苛待苏海棠,大家伙儿对他们这家人是越发看不上了。
苏海棠结过钱数了数,果然是四百四十八块钱,这才让她们去收拾东西。
俩人收拾好出来,苏海棠一瞧,大包小包十多个包袱,对村长道:“我怕他们带走我的东西,我要检查。”
村民们法律意识薄弱,并不觉得这样有问题,纷纷赞同,杜春杏是重生的,法律意识强,不愿意了,挡在陈韭花面前:“你们这样是违法,我要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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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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