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静瞪大了双眼:“你哪来的玉佩?!”
“竹隐居士棺材里……”宋临湘话还没说完,徐修静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手忙脚乱的付了钱拿起羊肉羹离开摊位。徐修静这才放开宋临湘:“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宋临湘可没乱说,她直接就要带着徐修静到两鬼坟前。徐修静也稀奇,宋临湘什么时候还认识了别的鬼,于是他饶有兴趣的跟在宋临湘身后。可越走这路就越熟悉,这不是回他们道观的路吗?
徐修静拉住她的手臂:“你做什么?今日最忌走回头路,而且我都已经和师兄弟们一一道别,怎么好再回去?”
“你跟着我。”
徐修静也奈何不了她,只能带着宋临湘偷摸走了侧门。只是走到后山下的时候,宋临湘反倒不走前面了,她伸手拉过徐修静让他在前头开路,自己则在后面跟着他。
有这个大块头在前方开路,宋临湘这次果然好走的多,可苦了徐修静。他的行李本就带得多,背上的竹篓被他塞得满满当当,还要防着路上的树枝乱石绊倒他,他可算知道今早宋临湘那道袍是如何破的了。
他一边哈气一边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指,看着前面的两座坟,不对,应该是一座坟。因为有一座应该不能叫坟了,那石碑后一片狼藉,挖出的泥土洒得到处都是,棺材板就那么暴露在天光下虚虚掩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遭了盗墓贼了,让徐修静有点崩溃。
“你挖了人家的坟便也罢了,这棺材板也不盖严实,让人曝尸荒野,你怎的如此缺德?”
宋临湘懒得听他说话,竹隐居士本鬼也没说什么啊。接过他手上的羊肉羹和清酒放在墓碑前,又伸手和徐修静要香烛。道士身上这些自然是常备的,徐修静将香烛点燃递给她,又自己点了两支插在地上取暖。
他蹲下身子和宋临湘说:“还知道祭祀香烛算你有点良心,不过那土我可是不会帮你盖的,最多帮他盖下棺材板。”
于是宋临湘在前边祭祀,徐修静就要去后面收敛棺木。只是当他要把那玉佩放回里头时,就看见那里边只有一些腐烂的衣物碎片。他眉头一皱,宋临湘明明和他说这玉佩是从白骨腰上取下来的,可这棺材里哪有尸骨,就连那些个陪葬品也不知所踪,难道真的有盗墓贼?
而宋临湘刚在竹隐居士碑前插上香烛,那火被风一吹就灭了,给简明居士祭祀的香烛却烧得很旺,就这么短短一瞬,那香就已经烧去了三分之一。
“哪个不长眼的会跑道观里盗墓啊?而且这里地势隐蔽,杂草丛生,就连我都不知道后山上有这么两座坟,这盗墓的又是如何知晓的?”徐修静还在坑里嘟囔着,一时纠结这棺材板是盖还是不盖。就听宋临湘叫他:
“徐修静。”
叫得徐修静打了个冷颤,但他还是从坑里爬出来不满的说:“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哪样。”
先前宋临湘的声音就像那乌鸦喇了嗓子,粗哑难听得很,现在也许是适应了这身体,虽然还是有点沙哑,却也透出点清冽明亮的底色,不过她说话还是没带上什么情绪,可徐修静就是觉得被那声音叫出名字浑身都不对劲。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反而问宋临湘:“叫我何事?”
“香烛。”
宋临湘本意是想让徐修静再点燃一次香烛,可徐修静一看面前情形就肃起了脸。这竹隐居士若真如宋临湘所说许久无人祭祀,想必也是饿急了,那么这香烛怎么也应该和旁边这燃烧速度一样,可现在那香烛却已然熄灭。
这明显就不正常,徐修静又看了看那空荡荡的棺木,再次和宋临湘确认:“这坟真是你昨晚才挖的?当时里面还有尸骨?”
宋临湘点点头。
徐修静倒宁愿是盗墓贼偷了这坟,但现在不仅尸骨失踪,就连那香烛也烧不进去,让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假设。他也不再多话,从竹篓里翻找出一张黄符和朱砂笔。费了些劲将竹隐居士的墓碑擦干净,才看清上面刻的字。
【吾夫李风竹墓】
【寿宁二十八年十二月立】
这竹隐居士竟是前朝人,只是这碑上信息实在太少。徐修静拧了拧眉,只能将竹隐居士的姓名和这年份写在黄符上边,死马也当活马医了。只见徐修静双指夹住黄符,那符纸就冒出了一点火光,星星点点的从符纸的一角蔓延开。
这要灭不灭的样子让徐修静发了愁:“看来没有生辰八字,这符的效用也大打折扣啊,那竹隐居士实在难寻。”
什么折扣不折扣的,在宋临湘看来,这黄纸点不燃算什么难事呢?她四下搜寻一圈,竹隐居士坟前一片暗淡,刚刚徐修静插在地上取暖的香烛也已经被风吹灭,倒是简明居士坟前的香烛不知为何还剩下那么一点点火光。
宋临湘拿起其中一根便往那黄纸上凑。
“等等!”
徐修静还没来得及阻止,那符纸一触到火光竟真的燃烧起来,冒出一缕白烟,幽幽往树林深处飘去。
“这样也可以?!”
这下可把徐修静看呆了,说好的默念心经,运转真气才有用呢?怎么宋临湘这随意的一点便成了,师傅可没教过他这招啊?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因为那一缕白烟马上要飘出他的视线。
“跟上我!”
徐修静着急的对着宋临湘喊了一句,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去追那白烟,又嫌宋临湘走得慢,干脆拉住她小臂拖着她往前走。宋临湘的身体就像一块冷玉,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是沁人心脾的凉,隔着两层衣物也把徐修静冻了一下,不过这非人的触感倒是隐隐的让他心安。
一人一鬼不知道是,他们前脚刚走,简明居士坟前的烛火就噗的熄灭了,就连一缕烟也没冒出来,坟前又重回一片荒凉景象。
那白烟尽寻些刁钻的地方走,徐修静被它带得踩了好几个坑,连宋临湘都差点被他拉进坑里。两人的鞋袜都已经被雪沾湿,不过徐修静走得冒了一身热汗,没有发觉,而宋临湘,就算是这鞋袜冻成了冰她也感觉不到。
正当徐修静疑心这白烟是存心戏耍他的时候,面前的雪地上居然出现了点点鲜红色的血珠,看起来很是刺目,白烟在此时也忽然散去。
“这里怎么会有血?”
徐修静疑惑道,周围的杂草遮挡了许多视线,他只能捡根木棍扒拉那些杂草。宋临湘就直接多了,她径直走进那些草堆里用双手扒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虽然她也不知道徐修静在找什么,但她知道这事和竹隐居士有关。
毫不犹豫的动作看得徐修静直感叹:“也对,你可是女鬼。也难怪你不想做人,这月做的几场丧事,都是些没熬过冬日的老人家。”宋临湘并不搭理他,只顾着埋头专心找寻,徐修静也不在意,拿着棍子到处戳弄那些杂草。在离那血珠一丈远的地方,宋临湘突然顿住。
“这是什么。”
她捡起了一团干瘪的东西,已经被冻得僵硬,只能看出面上有一层灰色的皮毛,捡起的时候还掉下一些凝血碎肉来。徐修静拿到手上展开,看到那两个长耳才发觉,这是一只野兔。只是它的血液已经干涸,肚子上破了一个大口子,五脏六腑四肢肌肉都已被挖空。这兔子的身体,只剩下那一副骨头和皮毛,所以才如此难以辨认。
“这是一只兔子,但是已经死了。”
徐修静压低了声音,表情难看的说道。
宋临湘看着那一团不成形状的东西,莫名生出一丝反感,她此刻更想知道竹隐居士在哪了。
于是她扩大了搜寻范围,渐渐的,在其他的地方也发现一些血迹。她顺着血迹继续翻找,不多时,雪地上就多了一些动物的尸体。从小小一只的鸟到半人高鹿,全都是和那兔子一样的死法,身体干瘪,血肉模糊,看着这些尸体的徐修静则是眉头越皱越紧。
他观察着宋临湘的表情,还是把心里的忧虑说出了口:“这事恐怕和竹隐居士脱不了干系。”
宋临湘当然知道,她不知道是:“他为什么让兔子死。”
徐修静松了口气:“你可知像你这样一心只想做鬼的可不多见啊,你挖开了他的坟,自然就让他找到机会重塑血肉。”
这话宋临湘可不同意,简明居士和竹隐居士明明都是一心只想着做鬼的。只是她还没张口,徐修静就继续说:“这世上,鬼有鬼的去处,人有人的去处。这鬼不入轮回不进地府,八成是贪恋人间,舍不下生前的执念。”
“执念是什么。”
“无非就是人事物三种,为之疯魔是执,久得不到是念。你可知竹隐居士有何执念?”
这话宋临湘答不上来,她与竹隐居士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交情,简明居士或许知道,可这大白天,想必他也是不在的。徐修静也没指望着宋临湘能说出什么,他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动物尸体,还是决定跟着血迹继续找寻。其实鬼有执念也不打紧,就怕他已经沾了血气,成了别的精怪,不好对付。
他们顺着那血迹一路寻到了山背的半山腰处,可到了此处,不管他们怎么寻找也没别的动物尸体。倒是发现一串凌乱的脚步,那脚步直往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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