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落铃的余光掠过苏清的侧脸。安静、淡然，带着一种浑不在意。
像是缺了几角的拼图，随意填上了些尺寸不合的木片，乍看完好，细看却有些细碎的空洞。
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铃儿，牛排这么好吃？你都快吃哭了。”
落母的声音幽幽传过来。
苏清闻声抬头，顶着两个人灼灼的目光，落铃伸手摸了摸眼角。
干的。
“嘿嘿，骗你的。谁叫你吃饭走神。”落母笑嘻嘻地转开目光，放下餐刀比了个耶。
“……妈！！”
“好了我吃完走了你们慢慢玩我不洗碗哦！”
落母撅了下嘴，龙卷风般迅速站起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瞥了眼沙发上理毛的小鸟，又看一眼苏清，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牛排很好吃，谢谢款待~”
目送落母飞一般跑路后，落铃回过头，猛然和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苏清对视了。
他的脊背微微后仰，如同身后有无形的椅子，在半空中也依旧保持着坐姿，餐盘餐具稳稳浮在面前。
发现落铃的视线，他动作矜持而优雅地切下一块牛肉，放入口中，随后露出一点笑意。
“？”
这个画面看起来很是鬼畜，但此刻的落铃顾不上笑，只是愣愣地仰着头。
多年来习以为常的“常识”被猛地砸碎，变成满地狼藉的玻璃渣。
唯一的不同是，这种打破，除了刚刚得知时的难以置信、茫然和惊讶，回味过来后，还会感到些许豁然开朗的高兴。
——原来有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事，并非无法抵达，只是受限于认知，便主动放弃了前进。
“你要试试吗？”
在落铃沉默的工夫，苏清已经落了地，收拾好碗筷，无奈提醒，
“先吃完。”
吃饱喝足后，落铃就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开始努力。
如果早告诉她飞行的门槛这么低，她肯定能更早学会！
苏清撩起眼帘望了一眼手忙脚乱的人，没有贸然指导，拿了本书坐在沙发对角，慢悠悠地翻看。
过了一会，落铃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最多只能撩起自己的裤脚，变身农民下地插秧。
“苏清啊……”
“厨房有热水壶，装满水，插上电。保持离桌面半米的距离悬浮，直到烧开。”
苏清头也不抬便猜到了她未尽的话，伸手指了指厨房。
“噢噢。”落铃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书呀？”
苏清竖起书页，书封面上用加粗宋体工工整整地写着：《上下五千年》。
“灵界的？”
“人间的。”
落铃十分敬佩地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好厉害，我连灵界的历史都学不进去。”
“我也是随便看看。”
好奇心得到满足，落铃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厨房，灌满水，插好电，自信满满地开始悬浮。
两分钟后，厨房传来鬼叫：
“苏清！救命，我要没力气了！！”
大约是已经展示过飞行能力，下一秒，少年就面无表情地捧着书嗖地穿过来，在冰箱旁站定，语气平稳：
“来了。坚持不住也没事，能悬多久悬多久，我看着。”
感受到苏清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身上，落铃瞬间安心。摇摇晃晃的热水壶稳定不少，最终坚持的时间竟然比预计还多几分钟。
漂浮术并非这学期的主要科目，平时的小测最多也就是把橡皮从a点移动到b点，并不涉及耐力类测试。
失败三次后，落铃累得摇摇晃晃，终于勉强成功。
苏清也收获了满满三大壶开水，喝不完的还让她从自己家拿水壶来带走。
大量驱动魔法非常消耗精神力，落铃的脑子平时就不太爱用，此刻更是仿佛跑了一公里，蔫蔫地提着热水壶准备往回走，却再次听见了身后的恶魔低语：
“写作业的时候，一边写一边悬个东西在旁边，不许掉，锻炼耐力和魔力强度。”
落铃面色一怔，试图据理力争：“一心不能二用。”
“想学飞行吗？”
落铃想到自己以前对于能够飞行的人的艳羡，还是点了点头。
“这只是基本操作，不算一心二用。”
苏清温声告诉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笑吟吟地补充，
“要不，暑假作业带来我家写？”
“……我自己在家写就行！”
在这样的魔鬼训练下，一个半月后，连传奇榜的边都没摸到的落铃，学会飞行了。
飞行能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才专属，她也好似终于摸到了成为强者的门槛。
但苏清特别嘱咐她，树大招风，非必要不要在人前展示。
充实地度过大半个假期，在临近开学狂补作业时，落铃收到了萧萧的信息：
–明天传奇榜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友谊比武赛，上榜成员可以带榜外人员入场观赛，你感兴趣吗？
几乎所有灵族人都对传奇榜有滤镜和向往，这是骨子里的慕强倾向。
翌日，落铃没有丝毫犹豫地推掉了补作业计划，跟着萧萧来到比赛现场。
赛场开在灵界，和人间的体育馆别无二致，只是中间替换成了比武台，周围散布着零零散散的观众，比落铃预想中少很多。
“这个比赛性质比较私密，除了榜单官方人员，只允许上榜人员和朋友来看。全数到场也不过千百余人。加上有些人对比赛不感兴趣，所以观众会更少些。”
萧萧随手解开外套搭上椅背，胳膊撑在栏杆上，主动解释。
落铃点点头。
她对人数倒没什么要求，现场氛围和谐就好。
但……这里的人似乎有些过分的热络了，以至于落铃这么外向的性格都有些应接不暇。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率先笑嘻嘻地靠过来，语气熟络地跟萧萧打了招呼。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落铃身上，眼尾的笑纹更深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萧萧，带了新人怎么不介绍一下呢，这位美女是？”
落铃正要自我介绍，只见萧萧淡笑着伸出手，挡在她身前，率先接了话茬：
“朋友。她第一次来看比赛，要是被你吓到，我可要找你算账的。”
落铃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没有再挑起话题，顺着萧萧的话应道：
“幸会。”
男人见状又笑了声，枯瘦发黄的胳膊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手臂上微微发亮的手环，深深望了眼落铃，转身走了：
“呵呵，幸会啊，小姑娘。”
“萧萧，他是……”
人一走，落铃就拧着眉转头，想问问情况，谁料身侧又是一道敦厚的声音传来：
“哎呦，这不是萧大人嘛！久仰久仰。”
落铃闻声看去，对上了另一双笑容满面的眼睛。
这个人的体型很壮，肤色粉白而有光泽，脸上有不少赘肉，笑起来时眼睛几乎被肉挤压得看不见，一对小而圆的眼珠深藏在眼窝里，光线照不进去，只是沉默而灰暗地眨动。
对上落铃的目光，他笑着挥了挥手：
“你好啊，小妹妹。你的五官长得很有特点嘛，感觉看过一眼……就这辈子都不会忘了。”
他的语调抑扬顿挫，意味深长的口吻让人倍感不适，然而神态样貌又十分亲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割裂。
落铃勉强维持住表情，礼貌地点头：“谢谢。”
萧萧略带困惑的声音传过来：“你是？”
“您看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老钱啊。几个月前的晚上，我们见过的。”
说到“见过”两字时，男人的目光短暂地掠过落铃的脸，又慢悠悠地转回萧萧身上，嘴角依旧弯着，看不出半分被人忘记的气恼。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见过的人太多，没办法一一记住。”
萧萧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只是不动声色地半侧过身，把落铃往后挡了几分。
“没事，忘了就忘了。”老钱无所谓地摆摆手，又问，“难得带家属来玩，你是准备参赛吗？”
“不参加，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那，这位家属不介绍介绍吗？”
正在走神的落铃无端被点了名，立刻笑嘻嘻地抬起头，语调自然地信口扯谎：
“我跟这位大人不熟，就是碰巧路过比赛，便求着他带我进来了。身份也普通，大概入不了您的眼。”
闻言，萧萧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顺手的事。”
“是嘛……原来是误会一场，两位看着很是般配呢。”
老钱摸了摸下巴，发出一点气音，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转身挥了挥手，
“我还要去别处逛逛，祝你们看得开心。”
过了一会，准备阶段终于结束，台上比武开始，周围络绎不绝的搭讪者终于少了。
天才之间的决斗欣赏门槛实在有点高，加上学校不教攻击术法，落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也只能看出双方使出一堆复杂华丽但看不懂的术法后，一方倒地了。
她兴趣缺缺地移开目光，转头问萧萧自己更感兴趣的事：
“那个……传奇榜第一，云锦，在哪里啊？他来参加比赛了吗？”
萧萧的嘴角轻扯，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基本不出席传奇榜的任何活动。”
重申一下简介的预警：
本书主角和主配都有完整人设和故事，有不同的好坏倾向，不会轻易修改。纯坏反派还没出现，也不会洗白。做过坏事就会得到惩罚，放心。
此外，角色之间由于不够了解对方或自己，会产生误会或者矛盾行为，部分角色视角的内容可能被推翻。
我希望他们更像真实的、复杂的人，在不太美好的人生里努力活成各种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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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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