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赵琢抵达小枝巷,发现除绾浓之外,六王爷晏怀希也在场。本就紧张的心绪变得更加不自在。
晏怀希却一副从容姿态,似乎全然不觉自己在场有何不便,“你们自可练自己的,权作本王不在!”
说着暗暗观察一旁沉默多时的赵琢。
她只在进门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便一直垂着眼帘,低头不语,虽没说话神情姿态都似传达出颇为抗拒的意味。晏怀希便又开口道,“怎么,莫非嫌本王在此过于碍事?”
话虽是对着赵琢说的,一旁的绾浓却忙笑着上前,“王爷说哪里话,有王爷亲自在此坐镇,实在是绾浓同琢姐姐的福气,更何况王爷风流倜傥,若绾浓哪里教的不好,还指望王爷指点一二呢,何来碍事一说!”
如此一说,晏怀希心中甚慰,越发觉得自己在此简直不可或缺,干脆将修长的身子懒懒斜靠在软塌上,含笑注视着堂下的两人,一副看戏的神情。
事已至此,赵琢只得将晏怀希毫不避讳的探究眼神暂且放在一边,掀起眼皮看向绾浓,眼中的神色丝毫算不上和善。
果然,只一眼,绾浓已经注意到赵琢的视线,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那眼神中的谴责之意,亲亲热热的携起赵琢双手,语态极其亲呢熟稔,“琢姐姐,难怪上次在倾世楼不欢而散,只怪那里环境嘈杂,人来人往,姐姐又脸皮薄,如何能不受干扰?因此妹妹同王爷商讨一番,以后干脆选在妹妹这里,虽寒酸些,总还清净,姐姐也可安心研习。”
“如此,多谢妹妹费心了。”赵琢冲绾浓一笑,笑容勉强。
心中暗忖,绾浓此举虽不可能纯粹出于好心,只经历过红婷娘子那番话,暂时不用再去倾世楼总是好事。
至于六王爷晏怀希,赵琢继续思索,自己学的这些东西,到了那一日总要在那个男人面前施展,早一日适应男人的审视目光,也许不能算是全然无益……
想到此,赵琢又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前路,那注定肮脏隐秘的黑暗前路,无可更改的横亘在不远的前方……如果,这一切已经注定,索性迎难而上……
思考既定,赵琢心一横,将廉耻之心尽数豁除,开始很用心的观摩绾浓的一颦一笑。
她不再扭捏,亦不再深思,只要绾浓所教,无论什么姿势皆丝毫不抗拒,甚至可说是沉浸其中,正是这种纯粹的真情投入使得赵琢的一举一动虽尚青涩,却颇有一种别样的诱惑力…….与倾世楼那晚简直判若两人。
晏怀希看着赵琢,越看越是心中不解,分明前几日对于男女情事尚且看都不敢看,如何此刻已能够脸不红气不喘的与假想中的男子纠缠?这分别的一两日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蓦然便开了窍?
不知不觉间,晏怀希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眼神微眯,专注的盯着赵琢,仿佛想要看进她的心底。
接下来的七八天,赵琢便过上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夜晚在小枝巷修习媚人之术,白天则回到霜筠堂后院睡觉。
还好霜筠堂的生意一向惨淡,墨青一个人应付绰绰有余。
六王爷晏怀希似乎很重视此事,不管白日多忙,每晚总会去一次,每次只是专注而沉默地看着。
第八天晚上,晏怀希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如此进步神速,实在出人意料……假以时日,只怕便不做假借,那位也……”说着,似乎惊觉自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忙住口不语,只是看向赵琢的神色越发复杂。
三分探寻,三分不解,余下的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沉迷,一种清醒的沉沦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蔓延,如同失了火的枯木,火势恣意。
绾浓抽空看过去时,看到的便是晏怀希的这种神色。
一种钻心的刺痛瞬间遍布全身,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忍到脸色惨白才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王爷看得如此入神,可评判一番琢姐姐学习成果如何?”
闻声,晏怀希立即回头,将目光移开时才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忘情,便尴尬一笑,含糊道,“总算是有进步,从一开始比男子还要硬挺的样子,到如今好歹有些女子韵味,已经颇为不易!”
语气听来一板一眼,正经得如同在公堂断案。
绾浓含笑道,“王爷这话也太严厉些,依绾浓看,琢姐姐这般时而含羞带怯时而亲昵相就,初看似云端美人,一接触又解语温存,如此让人捉摸不透又欲罢不能,正是男女之道中的佼佼者,只怕连王爷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岂是一句总算是有进步便可打发?”
晏怀希听出绾浓话中浓浓的讥讽之意,不由得一阵心虚,只得老实点头承认,陪笑道,“绾浓姑娘妙论,是本王眼拙了。只无论赵姑娘取得何等喜人之进步,也离不开绾浓姑娘的悉心教导,如此说来,本王该好好谢谢绾浓姑娘!”说着,一双明山秀水般的眼眸看向绾浓,情意依依。
绾浓在晏怀希的久久凝视下红了脸,向后者嫣然一笑,不再说话。
晏怀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赵琢,“明晚可是十五?”见赵琢点点头,晏怀希叹道,“不觉间已然光阴飞逝。”顿了顿,含笑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做事应当张弛有度,明晚便不要过来了。”
赵琢还没有回应,绾浓抢先接口道,“可是王爷,时间本就不多了!”
“我相信赵姑娘心里有数,更何况明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面对。”六王爷看向赵琢,言语间神情逐渐郑重。
“多谢王爷体谅,请王爷放心,明晚我一定会将贵客服侍好,并不忘定下后约!”赵琢直视着晏怀希,眼神炯炯。
晏怀希纤薄的唇缓慢抿开,如同无风的河里轻轻划出一条小船,荡起涟漪无数。
“堪解我忧者,琢儿也。”缓缓的声音响起,许是心情大好,一不留神,晏怀希的语气中竟又涌出无限情意。
晏怀希悠缓的余音未落,赵琢便感到一股刺骨寒意直直朝自己射来,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到绾浓的脸色有多阴沉,她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六王爷干嘛还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是啦,我们都是些粗蠢愚笨不堪用之人,只有琢姐姐一人能体贴王爷之心!”绾浓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听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耳。
往日遇到绾浓大吃飞醋,赵琢或者装糊涂或者委屈敷衍过去,今日不知怎的心中竟也生出无名火,她冷冷看向绾浓,“妹妹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虽说赵老夫人和六王爷委实更器重我一些,凡大事小事都离不开我,只余下还有些微小事是惟有妹妹能做,妹妹把这些小事做好便也可见忠心了。”
绾浓伶牙俐齿惯了,见赵琢平日只是一位退让,早已认定她拙于机辩,今日却冷不防被她一通反击,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圆瞪双眼愣在当地。
晏怀希见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没想到赵琢还有这样一面,看向赵琢的眼神满是惊喜,忍不住凑过去,轻声道,“果然本王一向看人不错,你这冰山之下的火焰本王今日总算见识了……有琢儿相伴,本王想是永远不会无趣……”
骤然靠近的男子气息令赵琢浑身一凛,耳际鬓间全然被男子的呢喃软语笼罩更是头一次,再加上连日以来同绾浓研习的男女之事……赵琢的脸瞬间红热起来,她慌忙退后一步,呼吸急促。
晏怀希被赵琢突然退后的动作惊到,神色间越发不解,待看到赵琢起伏不住的胸膛,慌乱躲闪的眼神,浑然一副神思昏乱的模样,心中已了然了七八分,不由展唇一笑。
细细看来,越发觉得赵琢此番模样惹人怜爱,有心想再说些话逗逗她,转念一想,她已连日劳累,再屡次三番受惊耗神,心中实在不忍。更兼绾浓尚在气头上,再受刺激不知会闹到怎样,便收了玩心。
起身道,“好了,本王便不在此打扰,你们可继续。”晏怀希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走出很远还能听到混杂在脚步声中的畅快笑声。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赵琢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绾浓看着赵琢依旧红热的脸庞,突然一改态度,脸上的敌意一扫而空,换上一副无懈可击的笑脸,凑近问道,“琢姐姐,你是不是也对六王爷有情?”
“啊?”赵琢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发懵。
见状,绾浓不紧不慢得解释道,“你看见六王爷会紧张,会脸红,他走了还怅然若失的直叹气,这还不是喜欢?”
赵琢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在绾浓眼里竟有这样的含义,因为她的解释太过离谱,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只抓住最紧要的回应,“绝无此意,我对六王爷只有忠心,其余什么心思也没有。”
绾浓似没听到赵琢的话,神色骤然变得落寞,将宽袖轻摆,缓缓斜倚在榻上,幽幽开口,“我看得出王爷对姐姐有情,我呐,虽对王爷情深似海,也早已明了流水无情……姐姐日后必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物,只盼能在王爷面前为妹妹说几句好话,我能长长久久的在王爷身边呆着,便死而无憾了……”
赵琢心情复杂的听着,只觉得这些衷情怨艾之语不该出自绾浓之口,或者说这些话与那个骄傲艳丽,八面玲珑,倾世楼有史以来最美的一位花魁娘子毫不相衬。
眼前的绾浓依旧是华衣艳妆,依旧妩媚娇软无人可匹,只是不知为何,赵琢竟觉得这个前一秒尚倾国倾城的女子却分明失去了光彩。
那个让她发光的人离开了。
直到此时,赵琢才恍然发现绾浓对晏怀希用情竟如此之深,不是逢场作戏,亦不是身负重任,只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毫不掺杂完完全全的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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