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玥晴做事雷厉风行，简单介绍完日常办公的注意事项后，便领着常念去见其他同事了。
今天正好有例会，大部分员工结束后原本打算走的，见王玥晴进来，又重新坐下了。
王玥晴笑着对众人道：“各位，这是小枣，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工作了。”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手机却很不凑巧地响了，只好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你们可以互相熟悉一下。”接着快步走出办公室。
常念看着会议桌前脸色各异的人，也许是因为工作性质，大部分都是女生，有的带着友善的微笑，有的则是冷漠地审视她，这种微妙的气氛让她心中不自觉涌上忐忑，但面上依然扬起笑容，大大方方道：“很高兴认识大家。”
黄嘉是个留着短发的可爱女生，闻言回应道：“你好呀，我是黄嘉，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的团队，以后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语气非常热情。
常念看向她，回想起这几天受到的帮助，胸口顿时暖乎乎的，没有拒绝，笑着点点头。
王玥晴很快便接完电话了，进门后说道：“那就先这样，大家以后共同努力，争取在年底前多提高点业绩，年终奖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她平日里除了工作时间比较严格，其他情况下都很随和，特别爱开玩笑，和其他人七扯八扯聊了几分钟后，便领着常念回去了。
等两人走后，黄嘉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转头对始终没有好脸色的黄艺瑶道：“表姐，我早就听到消息了，海哥想让她顶替你。”
黄艺瑶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漫不经心道：“别瞎说，人家刚来哪有经验？”
“我这哪是瞎说？”黄嘉心中焦急，不自觉提高音量，见周围的人看向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用力拉起黄艺瑶走到楼梯间，“你上次才因为合同的事情和他闹得不愉快，我刚开始还以为他会服软，没想到现在突然招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进来，而且你知道吗？她今天下午可是余雯慧领进来的！你见过那女人给过谁好脸色吗？”
黄艺瑶听到她的这番话，心头也突然泛起不安，但还是嘴硬道：“也许只是养个小主播呢？”
黄嘉瞪起眼睛，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她还没有忧患意识，恨铁不成钢道：“表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也许就是要取代你呢？”
取代？
黄艺瑶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黄嘉，脑中不断回响着她的话语。
开什么玩笑？她会被取代？
她和王玥晴那些高薪从外地聘请的人不一样，是安岭村本地的，大学在隔壁省读播音专业，原本一辈子都不想再回这个小乡村，没想到毕业后根本找不到工作，北漂两年后没赚什么钱，就决定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恰好遇上电商风口，富山果园基地也因此直接开了个部门，她试着投了投简历，结果直接被录用了。
后来，她的带货能力越来越强，又因为长得漂亮，声音甜美，人气不断飙升，部门想要为她继续造势，便刻意策划了一场“直播事故”，她借此成功出圈，一夜爆火，从此成为公司的头部主播，地位越来越高。
可是在巨大的流量中沉浸已久，她已经无法感受到昔日对这份工作的热忱，她想要更多的钱、更多的福利、更多的假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逼迫自己留在这个落后的小乡村。
可是林海不同意她的要求。
到底凭什么？
黄艺瑶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低声道：“用完就想丢？我不会让他得意的。”
黄嘉见她终于听进去了，心里松了口气，握上黄艺瑶的手，柔声安抚道：“表姐，我承认那个什么枣的长得还行，但她只是个没用的花瓶，永远都比不上你的，你放心。”
她看上去很是愤愤不平，像是在与黄艺瑶共情，但眼神里却藏着冷漠。黄艺瑶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家人，只把她看作是好使唤的小跟班。但那又如何？反正她也瞧不上她，这个蠢女人最没脑子，只要哄好了，他们家永远不缺钱花。
但太蠢也不完全是件好事，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就对她很不利。他们家现在就靠着黄艺瑶这棵摇钱树了，绝对不能让她倒下。
黄艺瑶“哼”了一声，懒洋洋道：“这还用你说？走吧，去吹空调，热死了。”
“好嘞我的大网红。”黄嘉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回办公室了。
因为才刚入职，王玥晴并没有给常念布置很核心的任务，主要都是干些杂活，比如做数据表，或者学习上架商品之类的，内容并不难，常念按照部门内部的提示文档，很快就上手了，但她在面对数据统计时却感到很吃力。
也许是因为失忆前不常用这些软件，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只好现查现学，导致效率非常低。等到终于学会了，她又发现需要统计的数据特别多，包括最近一周直播的观众数量、互动情况、销售额等，工作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但即便感到繁琐，她还是耐着性子做下去了，毕竟这是她第一份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比摘水果有意义多了，积极性也比从前高几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同事们都已经准备下班了，常念还紧紧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着，努力捕捉那些滑溜溜的数据。
“小枣，明天再弄吧。”王玥晴已经背起包准备走了，温声提醒道，“最近村里的路灯都在检修，难保有几盏不会亮，路上黑摸摸的又安静，可吓人了，你别留太久，早点回去。”
常念抬起头，笑着应道：“知道啦！我马上就整理好了，玥晴姐再见。”
王玥晴点点头，和其他人打完招呼便走了。
常念则把目光转向电脑，重新投入工作，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想把最后一部分表格完成，不然回去后总感觉心里还有件事。
于是，在键盘的敲击声中，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褪去了，办公室悄无声息地陷入黑暗，只剩下角落的位置还亮着白光。
“呼，终于搞定了。”常念伸了个懒腰，嘴角勾起笑容，心里也不禁得意起来。
她实在是太厉害了，不就是统计数据嘛，有什么难的，她明天上班就要给玥晴姐看。
可她仅仅只高兴了片刻，就突然间意识到周围黑得吓人，于是整个人都就怂了，内心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假积极，明天再干就好了啊！
“那个，有人吗……”常念脸色煞白，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后，哆嗦着手指打开手电筒，抓起包就往外冲，全程都没有停过。
直到终于跑到果园基地门口，她才靠在墙壁上，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她再也不要主动加班了。
她下意识打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早就已经过饭点了，却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心头顿时涌上失落，合上手机，也没有打电话给男人的心情了，决定自己勇敢走回家。
情况果然被王玥晴说中了，有几盏路灯不亮了，月光也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只留下斑驳的暗影，此时的村庄的小路像是被墨水浸透的绸带，蜿蜒伸展，寂静无声，只有在偶尔才会传来几道嘶哑可怖的虫鸣。
常念快步走在路上，忍不住再次扼腕自己今天的行为，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也就一公里而已，很快就到了，可还是感觉害怕，到最后甚至直接跑起来了，“哒哒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双眼突然被两盏大灯狠狠闪了一下，紧接着，她耳边响起喇叭声。
是不小心挡路了吗？
常念乱糟糟地想，在恍惚中看清了它。
是傅枫亭的车。
于是，委屈在顷刻间冒出头，她咽下喉咙里泛起的酸涩，小跑着过去坐上副驾，。
傅枫亭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语气很凶，“你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晚还留在这里？非要我来接你才肯回去吗？”
常念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今天的事情做完，所以忘记时间了……”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傅枫亭一愣，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只是侧着脸盯着窗外，看不清表情，身体很规矩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任务细微的动作。
常念小声道，“我想回去了。”
傅枫亭抿了抿唇，沉默着发动车子。
乡村的小路很安静很安静，明明五分钟的路程，常念却觉得过了好久，她努力调整情绪，等到下车后，整个人已经恢复正常了。
傅枫亭径直走向厨房，洗干净手坐下，常念则像只鹌鹑般离他远远的，等他洗完后才敢快步走到水池边，洗完后再坐在他对面。
餐桌上已经摆好菜了，都是她昨天晚上提过的，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温馨。
常念感觉自己又要掉眼泪了，慌乱拿起筷子往嘴里扒米饭，但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甚至因为忍得太痛苦，忍不住想要咳嗽。
她心酸又难过地想，实在太难看又太尴尬了，真的好想直接跑回房间包进被子里。
傅枫亭却没有拿筷子，看着常念黑黑的头顶越来越低，肩膀也开始细微地抖动起来，心里涌上无奈，抽出旁边的纸递给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爱哭？”
常念瘪了瘪嘴，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了，她放下碗，把脸埋在手心中，大声哭起来，“对不起……我今天工作做得太慢了……明明可以快点处理完的……是我太笨了……最后还让你跑一趟……这次也没有遵守诺言……太差劲了……”
她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哭了，而且还这样伤心，傅枫亭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甚至有些发疼，低声道：“你只是不熟练而已。”
“可是今天就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快点学会那些软件，刚才就能早点回来了，又或是聪明一点，选择明天再完成这些事情，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常念轻轻抽噎着，她努力想要控制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糟糕，轻轻接过傅枫亭手中的纸，眼泪却总是擦不完。
傅枫亭沉默了许久，才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情况，我可以来接你。”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常念怔了怔，忍不住抬头看他，眼泪却依旧在自顾自地掉下。
傅枫亭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是常念惹出的事情，他却成为了退让的一方，但看着对方这幅伤心的样子，还是默默接受了，继续道：“我不会干涉你的做法，你想要尽快完成工作也值得肯定，但要和我说一声。”
常念小声道：“那会不会很麻烦你。
傅枫亭把纸推到她面前，平静道：“嗯，所以把你的脸擦干净吧，不然我吃不下。”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常念用力瞪了他一下，却因为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没有任何杀伤力，她想了想，又扭捏道，“可是我以后都不想留在公司加班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电脑。”
傅枫亭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道：“可以，快吃吧，凉了我不会重热的。”
常念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那是笑吗？
他第一次对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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