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常念去找林海之前,心里其实非常忐忑,说实话,从她入职以来,林海私下给予了她很多照顾,比如让余雯慧带她,再比如刚来就给她在官号上直播的机会。现在她才刚有人气,马上就要起号了,却突然决定辞职,说好听点叫知道自己要什么,说难听点就叫忘恩负义。

可是虽然心里愧疚,常念却没有被这种感情牵绊住。她很清楚,最算相处得再融洽,她和公司本质上还是合作关系,虽然很感谢他们的栽培,但她在工作时间里也付出了相应的劳动,已经问心无愧了。

林海此时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常念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常念走到办公桌前,问:“海哥,您现在方便吗,我想和您说件事。”

林海点点头,“坐下说。”

“好。”常念落座后,把一张纸递给他,语气满含真诚,“海哥,真的很感谢您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但出于个人的职业规划原因,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辞职,这是我的辞呈。”

林海看着手里的纸张,漫不经心地问:“小枣啊,你辞职以后想去做什么啊?”

常念认真道:“演员。”

“演员……”林海低声呢喃着,感叹道,“现在影视行业颓势挺明显的,当演员的沉没成本很大啊,但如果你很喜欢,也值得去试试。”他抬起眸看了常念一眼,“你辞职我是没意见的,但是咱们当初可是签过合同的,按理说你要干满五年才能走,现在这样……不好办啊。”

常念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林海又笑着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公司是很人性化的,你刚来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已经算很不错了,虽然很可惜你不能继续干下去,但不破不立,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未来的,就当交个朋友,合约我就作废了,不收你的违约金,以后成名了,可要记得海哥我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直接作废吗?这怎么行……”常念惊讶得瞪大眼睛,她在来之前就算过了,她的提成可以付掉一部分违约金,原本打算和他协商分期偿还,解除合约后再签欠条,没想到现在直接不用还了,“我还是按合约付吧,我可以打欠条。”

林海把辞呈放进抽屉,笑着道:“这怎么不行?你就当卖我个人情,又或是你真的那么想给我钱?我这里可不收什么欠条,都要一次性当面付清的。”见常念依然面带犹豫,林海站起身,倒了杯水给她,“你先坐一会儿,十分钟帮你走完流程。”说完雷厉风行地离开办公室。

事实上,林海早在常念来之前,就已经拟好解除合同书了,只不过为了避免露馅,他必须去外面绕两圈再回来,千万不能让常念看出端倪。

办公室瞬间变得静悄悄的,常念独自待在里面,心里充满着各种复杂的感觉,既感动又失落。她真的没想到,到临别时都能再次被感动一下,富山果园基地的人真的都很好。

离职和解约手续办好后,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常念回到办公室,默默进行着交接工作,然后在下班前两小时宣布了辞职的消息。

众人的表情都很错愕,黄艺瑶却是满脸笑容,当下就指挥黄嘉帮她跑腿拿外卖,说是要为常念践行,特别找跑腿从市里买来了奶茶。

王玥晴则是表情惆怅,失落道:“我以为终于能找到一个上班搭子了,没想到你这么快辞职了,之后要去哪儿呢?还留在安岭村吗?”

常念摇摇头,眼神有些迷茫,“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希望我有理由回来。”

王玥晴看向她,好奇道:“你老公也跟着你走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如果你要离开,他的工作也应该跟着调动了。”

“……他吗?”常念愣了一下,心头涌上酸涩,慢慢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应该去干扰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但……但如果我真的做到了,我会勇敢去问他的,问他愿不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到后面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对王玥晴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时间一点点向前走,到了分别那天,天空很阴沉,大风把树刮得哗哗作响,傅枫亭虽然还是没有和常念交谈,却开车送她去机场了。在这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里,两人都很沉默。

等到达停车场后,常念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眼眸低垂,半晌后轻声道:“那我走啦。”

傅枫亭“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帮常念把后备箱的行李提出来了。常念走过去,拉起把手,努力扬起笑容道:“谢谢你,不止这一次,很多事情我都想要谢谢你,其实感觉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实在太草率太不真诚了,但是傅枫亭,我保证,我一定会努力把欠你的还你的。”

她说话时始终没有看他,眼眸垂得很低,睫毛很密很长,带着一点颤抖。傅枫亭感觉心脏发紧,闷痛得难受,他很想说不用还了,可想了想,又把这些话吞下了。

常念没有得到回应,眼里越来越黯淡,“那我进去了,你也快走吧,路上小心哦。”

人群熙熙攘攘,她的耳边不断回响起行李箱滑过地面的沉闷声音,以及喇叭里播放的航班信息和登机提醒,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去了,提起行李转身离去。

可仅仅只是走了几步,她便扔下箱子,转身冲进男人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肩膀不停抖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抱着而已。

怀里的人太柔弱,泪水不停滚落,傅枫亭的身体绷紧,感觉到胸前的衣服逐渐被打湿,心口一片发烫,几秒钟后,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常念的头发,声音沙哑地问:“怎么了?”

常念摇了摇头,不肯说话,手臂却把他的腰抱得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融进血肉里。

傅枫亭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是在害怕吗?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安心比赛就好了。”他的表情还是很冷漠,右手却轻轻抚摸着常念的后脑,

“不是的……”常念还是摇了摇头,低低道,“不是这样的……”

“那是担心自己演的不好,没办法晋级吗?”傅枫亭的语气比平常低沉许多,却让常念越发难过,他说,“已经做好的选择,就勇敢去实现它,就算不是为了找到父母,你也应该离开这里,去交到新的朋友,去收获新的事业,站在更高的平台,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把怀里女孩轻轻拉出来,傅枫亭紧紧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认真,“不要怀疑自己,你很适合站在聚光灯下,我是编剧,我知道你适合演戏,只是需要多点锻炼。所以,你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错了,也可以回来这里。”说到最后,带上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常念的心跳乱成了一片,双眼模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抽噎道:“那不是太丢脸了?。

她的语气实在有些幼稚,傅枫亭很浅地笑了一下,“是有点丢脸,所以你要努力赢得冠军。”

这句话瞬间激起了常念的斗志,她吸了吸鼻子,坚定道:“我会努力的,你就等我好消息吧,那你、那你相信我可以赢吗?”

眼睛亮晶晶的。

傅枫亭盯着她看,看得常念都有些紧张了,才低低道:“嗯,进去吧,到了给我报平安。”

察觉到他要走,常念下意识道:“先等等……”见他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会儿,才凑过去轻轻抱住他,小声道,“很久都不能见面了,再抱一下好不好?”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舍。

在感受到男人没有拒绝,她放心地收紧手臂,把脸埋在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这几天都不和我说话,让我好伤心,明明我想找你聊天,可是你的脸总是那么臭,我辞职那天给你带的水果,你也没有吃,我每天都有去数,但从来没有变过,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花了我好几百块钱呢,还有哦,我辞职那天去果园转了几圈,碰到了之前刚入职时见过的小学生,他们请我吃了糖果,还和我玩了一会儿,虽然臭屁又傲娇,但还蛮可爱的,对了,我回家的时候……”

傅枫亭安静听着,只是偶尔才会发出几声简短的回应,鼻尖满是常念身上柔和的气息,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她却香香软软的像块糕点,长久积压在心头的淤血悄然化开,他悄悄吻了吻常念的发顶,然后推开她,道:“去吧。”

常念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只想多看几遍,很久以后,才扬起灿烂的笑容,“再见啦。”

“嗯。”

纤瘦的身影越走越远,傅枫亭站在原地,直到看着她在人群中消失不见,才转身走出大厅。

耳边不再有吵闹的话语,来时的车坐着两个人,现在回去却只有一个了。

傅枫亭平静地降下全部车窗,任由冷风将车内的气味全部吹散。

不要再见了。

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了,她应该离开这个小乡村,就这样站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然后回归她原来的生活,而他会帮她做到。

至于他……

他不够好,会写情爱却不敢触碰爱,这种感情太复杂了,从小被窒息的爱控制着,习惯了破碎的家庭,他早就已经打算一个人活到死,既然如此,他会把它永远藏在心里,不让常念发现。

今天放肆过一次,就够了。

因为哭得太厉害,常念上飞机后感觉眼睛又肿又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没撑多久就睡着了,等醒来后,飞机也快到达目的地了。

《遇见演员》目前正处于全国海选阶段,她填报名表时,原本想去安岭村所在的省城面试,但在网上搜索后发现,这个地区的海选已经结束了,只好考虑别的地方,思来想去,觉得要去就去大点儿的地方,于是直接一股脑杀到了首都。

酒店是傅枫亭帮她订的,因为省着用钱,她只摆脱他订个普通酒店的小标间,没想到下出租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超级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枫亭提前打过招呼,前台并没问她问题,而且服务态度特别好,还免费帮她把普通房间升级成了豪华套间。

这种天降的好事让常念兴奋坏了,她原本还以为冷战那段时间,傅枫亭会不想帮她做这些事呢,没想到竟然这么用心的。

等入住后,她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傅枫亭,又点了一大堆外卖,准备美美吃上一顿,心情极其愉悦。她现在身上也算小有存款,因为林海把合同作废了,她的那部分提成一分都没被拿走,原本打算还给傅枫亭,转账过去却被他甩了一句,“现在还,等没钱了又想找我借吗?”

她气得差点晕厥,愤怒地让他把钱退回来,然后在记账本上,默默把划掉的数字补回来了。

再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常念忍不住傻笑起来,打开手机发现傅枫亭没回复,就开始猜测他在干嘛,半晌后才拍了拍脸,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打开稿件专心准备后天的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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