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整，节目正式开始录制了。
冯烨身穿黑色西服，熟练地进行着开场介绍，接着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第一组竞演选手，张希芋和林志豪。”
一分钟后，张希芋和林志豪出现在舞台上，开始表演。他们这组演的是谍战片，常念其实觉得他们演得挺好的，但评委们还是指出了缺点。最后结果出来，林志豪因为情绪太收敛，还有忘词被发现，遗憾淘汰了，张希芋则成功晋级。
而在后面的比赛中，陆续获胜的选手是张宇婕、林幼乔以及李源。林幼乔饰演一个隐忍负重的宫女，表演被谢婉大加赞赏，得分远超李星八十分，最后成功晋级。而在离场的时候，谢婉再次着重夸奖了林幼乔，说她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好苗子，演得太好了，看得出她对林幼乔的喜欢。
但常念却觉得李星演得更贴合人设，林幼乔虽然演得好，但程式化的表演元素太多了，很做作。反观李星，最后因为家国大义奋不顾身的表现，让常念完全入戏了，很真挚也很感人。
但她觉得没有用，晋级的关键在票数。
前面四组已经比完了，在评委们互相打趣聊天的时候，常念已经站在后台准备上场了，她垂下眼眸，轻轻呼出一口气，等再抬起眼时，通身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耳边传来冯烨高昂的声音。
“接下来出场的可就有意思了，是我们节目里的第一对老少配组合，演绎的是《应届生》中的片段。下面，就让我们有请第五组竞演选手，傅小枣和黄国轩！”
灯光暗下，竞演开始。
今天是陈佩佩入职的第十五天，她出门前把衣服熨的很平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想起早上那个短信，她的眼里涌上失落，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了，依然是元气满满的样子。
一对夫妻走进保险公司，妻子的表情有些紧张，丈夫则是满脸不耐烦。陈佩佩见状，连忙走上前热情迎接，对他们说：“两位先坐，我给你们倒杯水。”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可回来时，陈佩佩却发现，本该属于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他斯文地笑着，正在帮这对夫妻介绍保险项目。
妻子很客气，仔细查看后，指了指百万医疗保险项目，“可以详细说一下这个吗？”
孟州勾起嘴角，“当然。”
陈佩佩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默默学习前辈的销售策略。
孟州看了她一眼，冲她笑了笑。
陈佩佩也扯起笑容，但却维持得很勉强，因为她早就讨厌孟州了。他虽然是公司的金牌保险销售，但在推荐保险产品时，永远以成交为目的，丝毫没有考虑顾客的实际需求和情况。
是一个冷漠利己的人。
丈夫的表情本来就难看，此刻更是不耐烦极了，“有必要买吗？我都和你说了，保险公司都是骗人的！你这个猪脑子会不会听话？”
妻子怯怯地笑了一下，“早买有保障，你知道的，我最近这两年身体总是不舒服，妇科药也吃了也没有什么效果，而且你经常上夜班，还有高血压，我、我害怕……”
“怕什么？！”丈夫瞪起眼睛，“老子身体好得很！你以为现在钱这么好挣？老子一年到头玩命工作，好不容易才存下那么点儿钱，全被你送出去了！”说完还抬了抬手，像是要打她。
孟州不露痕迹地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微笑道：“您二位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一份更适合你们的项目。”说完后站起身，去拿了一份新的文件，递给丈夫，“您看看这份文件，它是理财型保险，要是咱们最后没生病，钱到规定年份都是可以全额取出来的，风险完全是由我们保险公司承担，稳赚不赔啊。你看，六十岁以前，如果不小心生病，咱们公司给您报销，如果没病，咱们把钱全部提出来，就当养老保险，皆大欢喜。”
他见丈夫仍然面带犹豫，温声道：“不瞒您说，我也是穷人，但我每个月就算贷款也要给自己买保险，因为我知道我这是在买命，它是值得的。先生您想，万一哪天您老婆生病了，您难道要卖掉自己辛苦多年才赚来的房子车子，去救她的命吗？最近不仅要背上巨额债务，还可能人财两空。您说说看，咱们男人本来就不容易了，现在趁着还能赚钱，早点做规划才是明智选择啊！您不仅要为您老婆考虑，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陈佩佩两腮微微鼓动，狠狠斜了一眼孟州，想要说些什么，但深呼吸几下，还是把目光移向别的地方，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妻子脸色有些苍白，勉强扬起笑容，对丈夫道：“那老公，我们就买吧……”
孟州立马把文件往前推，微笑道：“其实夫妻两人买更有保障，但如果资金不太方便，推荐您的丈夫买，毕竟他才是一家的顶梁柱嘛。”
“等等……”陈佩佩终于忍耐不住了，可话才刚出口，就被孟州警告地看了一眼。
丈夫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那当然！我们家的钱从来都是我做主，要买也是我先买。”最终与孟州完成了交易，签下合同。
等夫妻走后，陈佩佩猛然看向孟州，完全不顾他是自己的前辈，是公司老人，厉声质问道：“刚才那份明明是限制二十种重大疾病才能使用的保险，附加条件那么多，他们根本不是适配人群，而且丈夫有高血压，有基础病，如果后续报销是要核查的，你不知道吗？！”
孟州淡然地站起身，拿着合同，随意地理了理袖口，“别绑架我，我拿这份工资就是干这份事儿的，如果不是我，你肯定又让这两个顾客跑了，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吧？”
“别和我扯这些七七八八的。”陈佩佩见他要走，直接挡在他面前，冷冷道，“你没看到他老婆面色很差吗？明明是妻子更需要买保险，你为什么要去舔她丈夫的臭脚，就为了把把保险推销出去吗？而且就算要让丈夫先买，那应该是他们夫妻共同决定的事，你诱导什么？”
孟州很疑惑，“有业绩就好了啊。”
“业绩？”陈佩佩难以置信地开口，双眼泛红，像是控制不住，缓了缓才道，“你就算不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她，也不应该加深她的困境，就因为她的地位偏低，你就能毫无负担地欺负她无视她，然后让她成为婚姻关系中的牺牲者吗？”
她讲得很大声，孟州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你别激动，你现在才刚刚进入公司，见得太少了，以后会明白我做的道理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陈佩佩见他还想走，直接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他对面，双手环抱在胸口前，靠在椅背上，嘲讽道，“像你这种人，会有老婆吗？”
孟州轻笑，“没有，但我有很多女性朋友。”
陈佩佩皱起眉头，“你没结婚？”
“没有。”
孟州明明已经五十多了，陈佩佩很不甘心，继续问：“那你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孟州假装思考了一下，才道：“没有，我觉得因为爱情建立法律关系，很荒谬。”
“为什么？”陈佩佩眼里露出难以置信，在她的观念里，爱情是每个人都必须要有的东西，她又开始气愤起来，“你可以试着感知爱啊，而且你都没结过婚，凭什么插手别人夫妻的事情。”
“感知？我不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孟州语气很自然，“而且不结婚挺好的，我很自由，做推销也是这样，爱你的时候把产品推给你，达到目的就可以松手了，佩佩，你也试着感悟一下。
“我不想感悟，也不认可。”陈佩佩语气里带上强烈的情绪波动，好像过往价值观正在崩塌，“所以因为你自己天生对爱无感，也瞧不起这种感情，所以才会对别人这么冷漠吗？”
孟州笑着道：“你想的太复杂了，所有爱情都会破裂，我是这样认为的。”他想了想，又问：“你的共情能力好像很强，谈恋爱了吗？”
孟州只是随便问问，陈佩佩却猛然愣在原地，紧接着，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你哭了？”孟州表情一僵，“你别哭啊。”然后站起身把她拉到角落，一边对路过的客户和员工解释道，“没事，她只是情绪突然间崩溃了，不用在意她。”
陈佩佩却无法克制住悲伤，越哭越大声，在孟州的询问中，嘶哑道：“我早上被分手了。”
她的哭声很像鸭子，难听又嘈杂，孟州尴尬地来回踱步，正在这时，陈佩佩的电话突然间响起，她愣住了，然后快速擦去眼泪，接起电话时已经恢复了笑容，“喂您好……诶好嘞，我明天帮你查询一下……嗯好……好的好的再联系。”
等陈佩佩挂断电话后，孟州看向她，无奈道：“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现在还年轻，不要投入太多感情，不值得，做业务也是一样。”
“不，你说得不对。”陈佩佩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你是前辈，我不想和你对着干，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开始这段恋爱，因为这些经历塑造着我的认知，它们是有意义的。”
“好吧，我说不过你们年轻人。”孟州无奈，“但你做事要讲智慧，你穿着这身制服不是来拯救众生的，你的目的是要拿到订单，知道吗？”
陈佩佩却很平静，问道：“所以，是不是只要我穿上这身制服，就不能继续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一切行动都要就以业绩为目标？”
孟州皱起眉头，没有回答。
陈佩佩扯了扯嘴角，脱去外套，用力扔在地上，“既然如此，我以后会脱下这身衣服再谈业务，你也别再来插手我的客户了，我有信心能在拿下订单的同时，真正帮助到他们。”
孟州叹了一声，弯腰把衣服捡起来递给她，“你别这样，因为不符合你的想法，就要违背公司的规章制度吗？成熟点吧，算是为了你那……梦想，别任性，书里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
陈佩佩没有接，抿着唇不说话。
孟州摇摇头，“算了，没事早点回去吧。”他把衣服轻轻放在地上，离去。
陈佩佩则独自站在原地，许久后蹲下身子把衣服捡起来了，重新穿在身上。她把每一条折痕都细细抚平，低声道：“你才是那种最幼稚最不负责的人，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如果傻一点，吃亏一点，能做回自己，那我愿意。”
像是在对孟州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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