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本次是第一组表演,开场的同时就等候在后台了,五分钟后,竞演正式开始。
昏暗的室内,顾青玉侧躺在床上,武铮沉默地站在旁边,目光有些复杂,许久后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撩了撩她脸颊边的碎发。
顾青玉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见到是武铮,沙哑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工作完就回来了。”
“这样啊。”顾青玉撑起身体,温柔地看着武铮,片刻后轻轻把额头搭在他的额头上,问道,“这次带了什么礼物回来呢?”
武铮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今天……没有看见合适的,所以……”
顾青玉的眼里涌上失落,张了张嘴,还是犹豫地问:“你……真的有挑吗?”
“有的,我真的有去商场看!”武铮紧紧抱住顾青玉,像是害怕她不相信他,不断重复道,“对不起,我纠结了很久都挑不出来。”
“算了……”顾青玉努力扬起笑容,见到武铮的表情有些晦暗,还是忍不住开口,“阿铮,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只是你以前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礼物的,不管是简单的一束花,又或是一支笔,都能让我开心很久,可是这段时间,我发现你已经开始把它当成负担了……是我越来越不懂你了,还是你越来越不懂我了。”
“你想多了。”武铮脸色僵硬,直接站起身走到桌边,打开食物包装盒,“先来吃吧,是最近新开的一家肉丸店,我一路抱着回来的。”
他逃避的态度太明显,顾青玉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妥协了,走到他身边坐下喝汤,轻声道:“谢谢你,很好喝。”
“不客气。”
武铮往日最喜欢说话了,今天却一言不发,默默地看顾青玉把汤喝完后,走到厨房里把碗洗干净,最后又脸色纠结地走回顾清玉身边坐下,道:“亲爱的,我们聊聊好吗?
“好。”
顾青玉笑着点点头,眼神却没有落在他身上,明显没有重视这次谈话。
武铮也察觉到这点,表情有些无力,但他不怪顾青玉,因为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开口想要聊聊了,可全都因为他的懦弱,以失败告终。
“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顾青玉愣了一下,“你指什么?”
“我现在……不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了。”武铮耷拉着肩膀,像是很努力才能把这些话吐露出来,“就像、就像艺术创作突然没了灵感,我现在不懂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明明这是我从前最擅长的事情,现在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他的神情很紧绷,顾青玉有些不理解,“你是指送礼物这件事让我们之间有隔阂吗?可是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知道……”武铮的表情很痛苦,艰难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想法,你从来都很优秀,我知道你之所以愿意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总是能明白你想要什么,但是我现在做不到了,我甚至连你喜欢的礼物都挑不出来。”
顾青玉虽然很想再冷漠一点,但见他满脸自责,还是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阿铮,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很困难吗?”像是绷不住了,她咽下喉头的苦涩,有些难过地继续开口:“你说出来啊,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武铮深深地看着顾青玉的眼睛,真相在嘴里滚了一圈,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他总不能告诉顾青玉,他从前之所以能明白她想要什么,是因为他突然间有了读心术。也许是一见钟情的那个雨夜,有什么事情悄然发生,他突然间发现自己能明白暗恋的人在想什么,并利用它一点一点获取她的好感。
可是现在,就在他们搬好新家,即将结婚的关头,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这种力量。
这怎么可以呢?
如果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所有的自信都会崩塌的,她会发现他越来越不懂他,就像今天这样,然后走向他最害怕的结局。
在这样的恐惧中,他开始害怕和顾清玉独处,不断提出加班,美其名曰是为了他的艺术创作,实际上是却是为了避开顾清玉,害怕她问自己,为什么不像从前那般懂她了。
但顾清玉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你说话呀,为什么总是沉默?”
顾清玉双眼通红,眼里都是失望,她转过身背对武铮,不顾两人从前的约定,直接在房间里抽起烟,烟雾缭绕间,表情十分无力。
两个人都沉默着,一个人低头用力抓头发,一个人死命抽烟。直到最后,武铮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气氛了,站起身夺过她的烟,低声道:“别抽了!”顾清玉却甩开他的手,再次把烟塞进嘴里,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资格?”
武铮神情恍惚,“你已经对我失望了吗?又或者你想换一个男人,换个更懂你的男人?”
“武铮!”
顾青玉猛然转头看武铮,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武铮避开眼神,懊恼地低下头。
沉默许久后,顾青玉把烟头按灭在桌上,冷声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个孬种,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有多少人劝我和你分手吗?但我总是会和他们说你有多好,我永远不会和你分开,但是我现在不确定了。”
“终于说出口了。”武铮扯起嘴角,低低说道,你其实一直都嫌我丢人吧,如果不是我最懂你的心思,你根本不会和我在一起。”
顾青玉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绝望,眼底顿时涌上后悔,走上前用力抱住他,难过地问道:“你一直都这样想吗?”
无法明说的自卑再次被点出,武铮捂住脸呢,嘶哑道:“是啊,这就是我的心结,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读懂你的心了,害怕会因此让你失望,然后越来越配不上你,明明这是我唯一能让你开心的事,现在却做不到了……”
顾青玉没有多想读心,她只是觉得她和武铮存在着巨大的误会,他们缺乏沟通,所以才会爱得没有安全感,她握住武铮的手,含着眼泪,郑重说道:“我不在乎你是否能永远猜透我的想法,明明不懂才是生活的常态啊,我也没有办法永远明白你在想什么呀,所以以后,我们都努力说出来好不好?不要再埋在心里了,我很爱你啊,礼物是什么不重要,我最喜欢的是你把礼物递给我时,笑容灿烂的样子。”
武铮呆呆地看着她,结结巴巴道:真的吗?你真的不在意这点吗?可是我……”
“不在意的。”顾青玉用下巴轻轻蹭着武铮的发顶,呢喃道,“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这六年,我从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人,变成一个喜欢谈论艺术的文青,但在你推荐的那么多艺术作品又或是书籍中,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你说‘托斯妥耶夫斯基说,要爱具体的人,不爱抽象的人‘,我以前还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觉得好深奥又好别扭,现在我却明白了,我喜欢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刻,那才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
武铮脸颊上满是泪水,“小玉……”
顾青玉笑着揽上他的脖子,“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吻我了。”
“这次我猜到了。”武铮轻轻抬起手,扶上顾清玉的脸颊,片刻后,俯身吻了上去。
灯光渐渐暗下。
竞演结束。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粉丝尖叫声,常念呼出一口气,慢慢从情境里扒出来。
说实话,这个剧本并不是她喜欢的爱情模式,但她挺羡慕武铮和顾青玉的,虽然存在误会,却有机会坦白真心。她和傅枫亭就不行,虽然在一起了,但双方都会自觉地避开过去的事情。她虽然很想直接问他,但又会下意识地阻止自己……因为她还没有资格。
缺失记忆的人,必须找回那块碎片,补全自己后,再用真心让傅枫亭剥开自己。
她希望那天能够快点到来。
“小枣,这次和祁彦老师合作表演,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你们之间还蛮有默契的诶。”冯烨的话打断了常念的思绪。
她笑了笑,开始分享起自己的心得,“这次和祁彦老师合作的得很愉快,他教会我……”语句得体又有分寸感,根本抓不出错处。
谢祁彦听到她略显官方的话语,心里有些闷闷的,虽然知道没问题,但还是希望常念能说得再甜蜜一点,明明他们才刚演完情侣。
评委们并没有察觉两人的心思,开始认真点评起来。唐玉毅如往日一般,表现出了对常念的强烈喜爱,王立乾的态度也很赞赏,甚至说,他未来如果有拍爱情电影,一定会邀请他们两个来拍,说完后又开始批评起市场乱象,指责现在爱情电影的演员长相丑陋,演技不堪入目,言辞非常激烈,让冯烨不得不接过话头,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让谢婉继续评论。
谢婉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样子,夸赞完常念,开始点评起谢祁彦,指明他虽然有进步,但演技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完全没给他留面子,谢祁彦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态度很好地接受了批评,俊美的面容痞痞的,引得台下观众再次爆发尖叫,气氛非常火爆。
冯烨抓稳了主持节奏,笑着道:“谢谢三位评委老师,由于本轮比赛的积分要到节目最后公布,所以要请小枣先到后台观看演出,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组选手。”
常念点点头,笑着告别舞台。
在接下来五场表演中,选手们演得都很好,但最有话题度的就是林幼乔了。她这次的角色很好,给予了她很大的表现空间,造型和气质都和她本人形象具有强烈反差感,再加上她确实很努力地在练习,到最后得到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谢婉甚至说这是她有史以来看过最棒的表演,狠狠地拉了一波现场观众投票。
常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谢婉那么喜欢林幼乔,明明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却还是夸得天花乱坠。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在和其他选手互动时,依旧公正地肯定了林幼乔好的一面。
等到节目最后,冯烨公布了总积分。
林幼乔顺利晋级,并且是以总积分第一名的成绩晋级的,常念也晋级了,却是以第三名的成绩晋级的。第二名则是钟豪组的男演员景泽,他从前是酒吧驻唱演员,演戏很有灵气。
踩线的成绩让常念心里重重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差点止步六强了,冯烨倒是很开心,热烈祝贺他们进入三强。
决赛的赛制要在几天后才会公布,常念完成后台采访后,就直接下班回家了。
乘电梯下楼,她先给傅枫亭发了消息,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打算放空一会儿,可没想到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五米的位置上,一位正在擦窗户的保洁阿姨,因为身体倾斜、受力不稳的原因,把脚下的铁架子踩翘了。
眼见她就要摔倒,常念想都没想就迅速冲了过去,可刚要伸手扶住它,铁架子就立刻砸了下来,保洁阿姨踉跄地摔在地上,常念则被被架子狠狠往前一推,脑袋重重砸在瓷砖墙上,没有丝毫停顿,就直接昏迷过去了。
恍惚间她想,这下又要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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