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莫云乐睡得迷迷糊糊,期间醒来了不知道多少次。第二日起来,人坐在书桌前,却再也静不下心来抄书,焦躁地在不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哈曼绝对不应当知道林栖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方肯定出现了内鬼。
但这内鬼是谁呢?要么就是军营里有人在林栖走了之后去给哈曼通风报信,要么就是......军机处。
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莫云乐按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瞄了眼投在门上的密不透风的影子。
就算自己现在意识到什么,那又能怎么办呢?自己现在可是被莫湛阳软禁在尚书府了。
虽然自己在回来的那天对着莫湛阳能横成那样,但这里毕竟还是京城,尚书大人还是尚书大人,若是真要铁了心收拾她,那她绝对捞不着一点儿好处。
甚至就连那一天能横,也是莫湛阳有意没跟她计较的结果。
怎么办,怎么办......莫云乐越想越烦。突然,门外的影子动了,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她刚刚迈出去的脚还来不及落地,莫湛阳迈步进来,脸上带着运筹帷幄、仿佛已经看到胜利般的隐秘的喜悦。
莫云乐瞬间收回外放的情绪,整理好衣服端正仪态。只见莫湛阳快步走近,把一张纸拍在书案上:“哼,先前告诉你和离然后再嫁你还不乐意,看看,人家把和离书都送到咱们家来了。”
和离书?莫云乐顺势在书案前坐下,伸出手去拿那张纸。纸上的字歪歪扭扭,一个横划能拐出十八个弯儿来,但也能勉强辨认出“和离”二字。
“看看吧,你在这边宁愿抄书软禁都不同意再嫁,最后还不是被那小子一纸和离书打发了。你还在这儿跟我倔,有何意义?”
“......”莫云乐仍旧一脸平和,只有紧紧攥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被她掩藏在袖子下。她不紧不慢道,“父亲,您也说了赵锦城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他现在给我送来和离书,不就正好说明我同他没有关系,如此即便最后判决真的是诛九族,我也不会受到牵连。”
她甚至冲莫湛阳挑衅一笑:“那么您说,我在这儿倔得有没有意义呢?”
看自己的女儿还在违逆自己,莫湛阳脸色瞬间阴沉:“原本还想着你能自己回心转意,如今看来倒是我痴心妄想了。”
“父亲,女儿在您眼里到底是何种没有脑子的角色?”莫云乐无奈,“虽然女儿少您二十余年阅历,却也不是个傻的,这个说辞,您自己都不觉得拙劣吗?”
拙劣?莫湛阳当然知道拙劣,只是他本来就没想过花心思让自己的女儿顺应他。左右就算莫云乐不顺从,在这京城里也无法真正违逆他的决定。
这说辞只是今日进门前他突发奇想,决定给莫云乐的最后一次机会而已。
“呵,原本倒是想给你个机会,是你自己抓不住 。现如今和离书已经送来,你跟将军府也就彻底断了关系了;对了,或许将军府几天之后也不复存在了。现在我要你嫁谁,你就得去!”
“我不去!”莫云乐腾地站起,险些将书案掀翻。
“去不去由不得你!”罕见地,莫湛阳竟然还稳稳地坐着。
“我就不明白了,是我给你规划的路不好吗?这户人家,是我千挑万选挑出来的,能保证你嫁去也不至于受多大苦,你究竟哪点不满意竟然违逆你的父亲!”
他似是不愿多说,对着身后一招手,“进来。”
话音刚落,门口又迈进一人,熟悉的面孔让莫云乐一怔。
“翠儿,这几天就还由你来照看小姐。”
“!!!”莫云乐刷地看向他,死死咬着牙。身上的温度像是一下子褪去了,冻得她瑟瑟发抖。
莫湛阳没管她,吩咐好门外的人把人看好、不得失误,就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莫云乐还站在原地。她知道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先前给莫湛阳通风报信、还是现在以照看之名行监视之实确实是符合翠儿的利益的。对她而言,听老爷的命令才能活得更好。
但现在看着她,莫云乐只想把人掐死。
翠儿被莫云乐的眼神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后退两步,直接跪了下来:“主子,主子,您相信我,我真的改了,我不会再做对您不利的事情了,我......”
“呵。”可莫云乐压根儿不信,“兴许吧。”
“奴真的没有。”翠儿换了称呼,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只是奴的卖身契还在老爷手里,而且......而且......就算奴不来,老爷也会派其他人来的......”
这倒是真的,莫云乐稍稍冷静下来。如果她不来,而来的是在尚书府的其他人,那或许还真不如翠儿来。
莫云乐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问道:“你从前可不是没有阳奉阴违过,我要如何相信你?”
半年没见,她家小姐整个人锋利不少。听说她去边疆学武了,回府那日还把老爷带去的护院给收拾了一顿......翠儿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今天要是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真的能被当场掐死。
实在没办法,翠儿咬咬牙,眼一闭心一横,冲着书案的一角撞去:“既然主子不信任奴,那奴便以死明志!”
她闭着眼冲出去,时间短暂到来不及反应,头便撞上了一个触感有些怪异的东西。
第一反应:嗯?好像不疼?
第二反应:这触感......好像不对啊?
她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是莫云乐拿来本书替她垫着,再仔细一看,是那本《闺训千字文》。
“看来这破书还有点作用。”莫云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先起来吧,有件事还要交给你帮我去办。”
翠儿一听,便知自己是过了第一关,忙不迭爬起来,面带喜色:“您尽管吩咐。”
“嗯。”试探过了,莫云乐的语气也软化不少,嘴角也带出笑意。原本早上还一筹莫展的事情,现在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辛苦你了。”
这句话像是带着什么魔力,翠儿的神情更激动了,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恨不得刻上“忠心耿耿”四个大字。
莫云乐重新坐回书案前,提笔开始写,在信中告诉张秀哈曼的不对劲,提醒他警戒营地里的人、最好是全部查一遍。
写的时候,她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如果真的是营地内出了内鬼,那么张秀就能处理;但如果是军机处的人,那就麻烦了,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压根儿就没办法——连带着面部表情也十分严肃,唬得翠儿离她八百米远,完全不敢靠近。
于是莫云乐洋洋洒洒几百字终于交代完,抬头却看不见人。再一扭头,发现人正缩在她身后、这栋房子范围内离她最远的地方。
莫云乐:“......”
“你先别害怕,先过来。”她放软了语气招呼道,“我要交代你些事情,你离太远了听不清,声音太大容易被外面的人听见。”
翠儿这才敢上前。莫云乐把封好的信交给她:“这封信,你帮我偷偷寄给北疆的信局,切记,不要叫任何人发现。”
北疆军营里那么多将士,家里时不时就得寄封信来,后来赵锦城干脆定了个时间,每日都会有人专门去信局取信。
那个被派出去取信的人,几乎每日都是拉着一大车信回到营地
“是!”翠儿从她手中接过信。
莫云乐还是不太放心,最后威胁道:“如果这件事情搞砸了......”
“奴发誓一定不会搞砸的。”像是怕她说出什么,翠儿赶忙截断她,信誓旦旦。
“......去吧。”
另一边,类婉婉陪着楼雪蓉聊了大半夜,最后小姑娘累了一天筋疲力尽,实在撑不住才睡了过去。她把楼雪蓉抱到床上,自己又实在不放心这一万两白银,倚在箱子边一夜没合眼。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类婉婉实在困倦,感觉眼皮刚刚合上,思绪将将要飘到梦乡,她又被楼雪蓉叫醒了。
这下原本门口留着的那两个家仆也不好出面,她又只能自己陪楼雪蓉去交白银。
一万两白银,如此巨额的数目,大理寺卿也不敢公然在京城里交易;刚好她们两个人既搬不动这几个箱子,带着白银又不安全。类婉婉顺势提出让他来他们现在的小屋。
等太阳移到正南方位时,大理寺卿挺着他圆润的肚子准时出现在小屋门口。
他难得穿了个低调的衣裳,走进屋门又抽出手帕嫌弃地凑到鼻子下挥舞:“这是什么破地方。”
看到屋子中央摆着的箱子,他又不嫌弃破了,恨不得整个人趴上去。好在旁边还站着两人没让他失去最后的理智,只是将箱子掀开一条缝。
验收完毕后他眉开眼笑,对楼雪蓉赞赏道:“没想到你这小女娃不仅聪明,办事儿也利落。”
“好说好说。”类婉婉悄无声息地将楼雪蓉拉到身后,陪着笑,“那敢问楼公子他......”
“还得过几日,好歹得装个样子。不过我既然收了保释金,那边一定会让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似乎是觉得多呼吸一口屋里的空气都是在污染他宝贵的肺,挥了挥手叫外边的壮汉进来搬箱子,人就迫不及待跑出去了。
等人离开了,楼雪蓉长出一口气,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抓住类婉婉的袖子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婉婉姐,你听见了对吗?还有几日我哥哥就回来了对吗?”
“是啊,我听见了。”类婉婉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再过几日楼公子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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