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都请假了。睡得很少，总会失眠。
我妈也忙得两头转，她去跟亲戚借钱，甚至丢掉面子向我爸要。
我把我爸寄给我的钱拿出来垫医药费，我妈知道这钱后，对我一顿打骂。
怨我向着我爸，怨我没告诉她，怨我不知道她的辛酸，只想着自己，怨后悔生我……
我仿佛习惯了打骂，就这样站着被她打，没有叫一丝疼。如果外婆没有病倒，还会出来阻止，让我免受挨打。
带着淤青上学，我不敢露一点胳膊，依旧披着校区外套。现在已是5月，可以穿短袖的季节。
我怕碰到江衍，怕他看到我的伤。
我现在上厕所都是绕开他们班，除了上厕所就待在教室，体育课也请假掉。
他询问我，我只能搪塞过去。
-
转眼已是高三了，我再躲也躲不起来了。
江衍堵住了我去上厕所的路，该来的还是得来。
“不躲了？”
“啊？我没有躲你啊。”
“装。”
我们都沉默了好久。
“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原因。”他先开口了。
我知道他的成绩有所下降，我觉得有我的原因。我没法看着他因为我而堕落。
“对不起。我们和好，好吗？”
到最后我也没告诉他我疏远他的原因，他没逼我，他说等以后想告诉他了再说。
高三的日子过得飞快，我的睡觉时间少之又少，学校、医院、家来回跑，还经常上课睡着。
我的成绩已经没有很大上升空间，基本已经定型，考取一本没有问题。
这天路过那家书店，我鬼使神差进去看书，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老板热情地照常送我几本书，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醒来我就看见江衍在我旁边看书。不是错觉。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又睡着了？”
我们同时笑了。
确实，他知道我经常上课睡着，偶尔他还会偷偷给我塞吃的，打水还来我班门口。
班里有些女生排挤我也正常，我忍了，没打算告诉他，徒增烦恼，毕竟他那么受欢迎。我已经很少路过他们班门口，自己都快忙忘了。
“对我有何企图，如时招来。”我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打破了现有的关系。
“你知道的。”他眼神坚定。
我僵硬住了。
“温桐，和我一起考北京吧。”
“不急，你想好回复我。”
我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匆忙收拾好书包，飞速逃离现场。
晚风吹不散燥热。
-
现实却给了我一巴掌，打得生疼。
我妈发现了我跟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她又打又骂。
骂我是个没良心的，不在乎外婆；骂辛辛苦苦供我上学，就为了谈恋爱，骂我像我爸那熊样……
我被打骂得体无完肤。
我清楚意识到我逃不出这里了，逃不出这个城市。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我不能答应他了，他有更好的未来。
freedom: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在这之后，我没有躲他，正常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他来找过我几次，他当然不相信。到最后我只能说，
“你知道，现在我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衍，我们在剩下的日子各自努力，顶峰相见。好吗？”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找过我，成绩发挥稳定，仍旧是第一。我也在努力生活。
外婆的治疗有好转，但所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年。
高考前夕，他说高考加油，我也回复同样的话。
考完最后一科出来，心里很平静。
周围的人都热情地拥向家人朋友，我也看到他洋溢的笑，他就应该这样。而我绕过他们，看了看天空，漫无目的地走着……
-
外婆是在填志愿那几天离世的。
我坐在病房的地上，看着医生护士为外婆盖上白色纱布，看着他们把外婆推走。我妈边哭边骂我为什么不哭。
我没有哭，就这样静静看着，好像知道这些会发生，而接受了。
坐到不知麻木。
江衍问我会跟他一起去北京吗？
我又一次推开了他。
他值得更好的地方，更好的未来。
我妈倒下了，疲劳过度。我不照顾她，没有人能照顾她。
我选择了留在这个城市，报考这的大学，也算是一本。
江衍则报考了北京的大学。
-
上大学后，他来找过我，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只会给他带来负担。
我的少年啊，应该不被羁绊，勇往直前，永远向着光。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你想好了？”
“嗯。”
“温桐，是你把我推开的。”
“我尊重你。”
像下定决心般，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彻底斩断了我们的联系。
-
我提前完成了大学学分和论文，为的是早点工作扶持家里经济。
大三下学期开始应聘工作。每天忙碌得忘了吃饭，也因此时常会胃疼。
过年，我看见他回来了，隔着人群，这次他的目光却再没有看过来。他旁边有个女生，我想是她女朋友吧。
我并没有删除他的联系方式。而是选择不去关注他的生活。
我相信他会过得很好。
亦如现在看到的那样。
-
毕业那天，我被我室友一早拉起来打扮。我其实觉得无所谓，随便打扮一下就行了。
她们硬拉我拍了一组写真，我只好答应。
“你怎么上厕所上这么慢，我们等着你呢！”
“咦，你买花了？”
“不是，是有个帅哥让我转交给温桐的。我告诉你们，贼帅——”众人起哄。
我接过花束，是一束紫蓝色的花，旁边点缀着小雏菊。
“这束花是小飞燕，代表自由。旁边的小雏菊，代表深藏在心底的爱或离别。看来不是告白啊。”
卡片上写着:毕业快乐，
前程似锦。
没有署名。
拍大合照时，我抱着花站在台阶上，会心一笑，照片定格。
此时，我看到熟悉的背影，正在往反方向离去，好像在诉说着离别。
“再见。”
我的少年。
我无声说出。视线模糊，眼眶已经盛满了泪。
拍完大合照，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蹲在原地。室友围过来安慰我。
这一刻，我明白了离别的滋味。
我好想外婆，
但我没有外婆了。
我也失去了我的少年。
-
五年后，我踏上了异国旅行。
走在美国加州的海边上，火红的天空、无边无际的大海展现在我面前，背后是余晖暗下来的城市，烟窗上袅袅的炊烟，随着风摇曳的棕榈树。
我听到了海风、海鸟、汽车鸣笛、人们的步履，还有慢悠悠的自行车声音。
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慢悠悠地走着。
我听到手机提示音响，是乔染打来的电话。
“桐桐，我收到一个快递，是给你的，这几天太忙没时间看，我拆开了。”
“别人寄的？怎么了吗？”
“是一张结婚邀请帖，署名是……江……衍。出席日子就是今天。抱歉啊，桐桐。”
“没事，我先挂了。”
挂完，我点开了多年未曾看过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他的结婚照片。
照片上，新郎新娘面对镜头微笑，洋溢着幸福。
海浪在脚边翻腾，海鸟划过一声鸣叫，任风吹散着我的头发，我用力感受着这一切，好像刚才没发生任何事。
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江衍……”
“我该释怀了。”
——全文完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中，少年逆着光朝我走来，清俊的脸上挂着笑，自信从容。
他向我伸出手，等待着我的回答。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搭上他的手。
温桐的vx昵称freedom，意思是自由，小飞燕花代表自由。
生活总要向着光，祝你们不留遗憾，踏光而行。
还没有结束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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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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