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可愿意听我讲一次经历?从一开始来讲。”
念酒依旧是从站着的地方落坐,而浮生也并未在意那些外物,只是与他一同在那树旁坐下,听着少年看着那树荫之外的朗阔天空淡然道。
浮生似知晓了什么,只是缄默不言,稍许过后才开口言即,“可是与近况有何关乎?虽我并不知晓,但酒之若愿意言即,我也便听之。”话语清浅依旧温和,却好似比起平常也多了些不同。
但浮生平常对于念酒所言也皆是认真对待,他们彼此之间很少开玩笑,或许也是念酒偶尔来了兴致会忽然凑过来问道几句,而后见浮生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只是笑眯眯的说起答案,而后也是兴致勃勃着一同坐着闲谈,往常他们也皆是这般,虽是平淡,但也恰好。
念酒听闻却只是柔柔看着浮生浅笑了一下,才应答道:“的确有一事我一直瞒着浮生。”
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下,好似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解,踌躇考虑了一二,于是也便打算从他们最初所相遇的那时开始讲起,从念酒起初来到尘缘时开始讲起,从他们彼此之间所谓的“偶遇”说起。
或许如今说来,也并非是多么沉重或是玩笑的话题,却好似轻松了许、也肆意了些,到如今可以全然告知了般,有些事情只有念酒自己知晓,但他也并不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告知,只是现下,或许说一说也并非不可。
“酒之实际上也并非是什么常人,或应该说、我并非是这世间原本存在着的人,浮生之前也知晓我与常人不同,能够去到任何地方,也结识许多能力身份皆有不同之人,面对世态也并不多少慌张忐忑,已然是见过许多世道游刃有余,有时会自言自语说些自顾自的话语,甚至在刀剑受伤时也好的快些,每每吃食也会莫名少上一些,还有很多……”说着念酒却只是扬起了一个极浅的笑意来,想起那些事情也好似皆是美好。
“我想浮生你其实也发现了,但你并未一开始便与我言说、也并未提及,也只当是酒之不开口你便当做不知晓的模样,我让浮生担心了,但你一直为我的怪异而寻找着尽量合理的托词,也并未主动询问。”
“我本打算在之前与你言说,但一直也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时候,就算是已然有过海誓山盟,但也依旧是会觉得彼此之间并未靠近多少,也是酒之的原因,但你一直认为我是缘由雲容师尊教诲的缘故,故而会有几分定夺异动,但实际上也并非是如此,我与雲容不过是片面之缘,并非有多熟悉。”
而浮生也仅仅只是静静的坐在念酒身旁,眼眸注视着他,耐心听闻着少年那般的碎碎念道几句陈词汇总,见念酒所言,却只是答道:“我知晓。”
实际上浮生从一开始就知晓了,他们彼此隐瞒,却也彼此信任,尽管柳轻扶曾经在初次与念酒见面时,便已然发觉了那些细枝末节不易察觉的事情,就好似为何念酒会正巧那般在桃子崖上,也一见便知晓自己,懂得自己何时会上来,也知晓那青骰辛密,知晓自己与大皇子有些交集,也正好遇见。
看似偶遇,实则漏洞百出,柳轻扶又如何不知,起初他好似太过了解自己,也知晓自己的名讳与私称,对于自己的态度好似掌握其中却并未有什么恶意,自己亲自将他带来,尽管柳轻扶见他靠近自己时也默许般认可了,默认之中瞧见他巧言令色笑脸相迎般的举态表露,但实则这漏洞百出的做小伏低下却是一个洞察冷静的灵魂,好似冥冥之中便透着灵魂看出了酒之的自我与真挚,朝着自己伸出手掌来。
自己如何会拒绝,又如何能够拒绝,他明明知晓彼此是那特殊而唯一的人,却好似朝他的方向望来,接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掌心。
尽管后来放下戒心,也知晓自己的确是有些欣喜,但他偶尔也能察觉出念酒的举态与见识是少有的独特主见,临危不惧冷静自持,就好似……他很久之前就是这样,而自己也与他原先便认识,无论是伪装还是封闭也都无法隔阂阻断,像熙光,也似软风。
有些事情柳轻扶并非是不知晓,只不过是身处在家族仕途之中,早已然知晓了如何行事的生存之道,也尽量简述少言,对于有些知晓之事也并不全然言论,更多则是埋在心中不为人知变化莫测,或许总归也是有几分余地设防,故而也端着那般的清冷孤高,疏离世人。
父亲留给自己的书籍也皆阅读熟知,知晓人心莫测未知深浅,故而对人也皆设防三分,谨慎为之,在仕途与平日之中也亲眼所见那些肮脏迂腐笑里藏刀,好在他从来都是留有后手,也惯是见识人们的勾心斗角相互嘲讽,怀疑警惕、不满愤恨,数不尽的尘世庸俗自扰。
也许他心中也有一份期翼,这尘世之中还有干净的人,还有足够明朗而灵气的人,只涉世深浅、却仍然坚守本心,无关氏族仕途、也并未是虚有其表。
念酒的确是自己所见,最为符合他的期望,也好似这尘世之间那唯一一抹的明朗熙阳,真挚与澄澈,他在柳轻扶的眼中从开始初见便是生动开朗,活力明锐,后来也仍然保持着这份热爱与温柔,遇事之上亦是冷静克制,尤为清明洞察,好似可以透过躯体表面所看到那泥土之下所蕴含着的新芽,种子虽只是展露出头,却是新鲜与明艳的新绿,在灰白的世界之中的色彩。
他想要说什么、想阿酒不必忧虑,自己能够与他一同,无论历经多少事情、有多少在那冬雪之后所埋藏着的,也都是稳健安逸的真理与热爱,柳轻扶也并非是柔弱懦弱者,在真相面前止步,只是为了策反转夺,他好似极少有过情绪异动,但每次显露出不同却也皆是有所图谋,他曾经便知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所谓“真相”也是一种假象,因为我所看到的是那些人想让我看到的那一面,而柳轻扶也同样知晓自己在这份角色与责任之中所能够看到的那一面,因此在浅河那时亭家捉拿、念酒受伤时浮生只顾着他受伤,也是知晓风寒祥提前会来,也早已经预备好了一切,故而那般表露出他所想要看到的作态来,慌张失神般担忧忐忑,但浮生与酒之那般默契,又如何不懂得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呢。
倘若真是那般的居于表面,或许浮生也并不是浮生,但他并不是固有思维安于常态,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他很少相信别人递过来的事实,也从未丧失自己的判断力。
你无法确定柳轻扶是否有过隐瞒,在这个世道,每个人都可以随时随地获取各种信息,而实际上,在这个世道之中我们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柳轻扶所谓的人设,也只不过是自己打算让外人所知悉的外表,到底如何的他才是真实,这并不是别人想要关心的。
要获得真实,做法就是在进入之前先认知其假象投入其中,然后在假象被公众认知之前安然退出,层层布局,排列成序,而柳轻扶也懂得真相一旦说出来就会干扰正常的社会秩序,于是他学会了默许,也懂得了默读,不告知任何人,却也在抬手游离在这谎言与编织世间之中,却无意间遇到了那个象征着希望的人也在这个世道之中飘荡无波。
他们知晓,集权至高则是一册基于假象谎言的圣旨,因为一切你所能够接触到、见识到的也都被操控着、掌握着,在这个昭昭日月的世道之中,我们皆是睁着眼睛的盲人,徒然在被人划定好的道路上蹒跚前行,在寻求着希望与真相,却不知这两者本就是不可估量也无法触碰。
世界的根本逻辑,无论是哪个世界也都是这般,那些所忽略的往往才是一个事物的决定性因素。
亭老爷难道真的是贪赃枉法十恶不赦吗,而师爷那般的作为也并不全然断定就是错误的,而所谓嫉恶如仇与劫富济贫,那些睚眦必报与信誓旦旦,当你真正的接触认识之后,才会发觉这个世界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但它们确实存在,而且至关重要。
人的劣根性就是渴望被理解、被认同,绝大部分人追求的并不是真理或真相,而是各种情绪安慰,各种心灵鸡汤,各种被编织的谎言,如同安徒生的童话那般美好,但仍然也会有人告诉你那些童话之下的黑暗,所以……你也被欺骗了吗?
所谓的忠诚于真理价值,实际上不过是忠诚于自己的幻想、情绪、**、理念,大家也都尽量忽视着所谓的真相,世人不愿相信和接受,他们需要在假象里沉溺。
他们之所以看不到真相,也是因为真相往往都是复杂又残忍的,当你把真相和价值呈现在世人面前,世人会发疯的,没有人拥有足够的勇气与智慧,更无法在看到真相时保持初心依旧热爱,在看到希望与真相时仍然能够安逸选择真相。
这些是浮生所认为的,故而他才会伪装成为真实的冷漠,疏离着世人而独自在世间一处而安逸平稳,直到在遇到希望本身,他从未见过希望本身,却认为希望真的是凌驾于真相之上,起码人们也都这么相信着,在探索世间,在世界之上,无人知晓到底真相是何样的。
或许终将有一天,人们会知晓在天上海域究竟拥有什么、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可以见证到生命的根源、在世界之外是否是另一番世态、是否能够探寻到未知认识到真理,文明是否能够依旧传承,直到世人都得知真相,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但也是念酒让浮生明白了,人不应该活在虚假的真相里,而是应该活在希望里,人是脆弱而渺小的,人一旦发现没有了希望,才是真正的精神绝望,而酒之却独独是这所谓的希望,从未有过绝望与胆怯,也在世道之中无止境的手握希望传递这世间的每一处,用他的眼睛,用他的微笑,在不经意之间便已然成为了人们的希望象征。
而念酒所谓的洞察透彻,也不过是在人们发现残酷的那一刹那,便已然摆好了笑容与真挚,给那还未发掘的残酷的真相穿上一层糖衣,让身边的人心甘情愿的吃下这片甜甜的蜜糖迷药,给他们看到希望,也将自己所带来的“希望”分享给予,好似他们也握着希望般。
听闻浮生言即那些所谓的真理,念酒听闻却只是一笑,好似也释然了许多。
或许他们也都太过防备,也将真正的自己进行几番伪装,故而需要一层一层的剥下皮囊,才能够看到内里的真挚与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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