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奕濯也知晓自己早已经是强弩之末,钦天监也知晓他的躯体在数载间不断王朝被腐蚀,被根基积攒已久的毒素侵蚀,但帝王享有全天下至极的权衡利弊,短则三五载,多则八十载,以钦天监与太医丹炉之则,也可以拖上数年,续命接至,若是寻些偏方也未曾不可。
但有哪个帝王会愿意那般苟延残喘强行续命,却还是留着老态龙钟之色颓然被牵扯控制,奄奄一息被人摆布驱弄,把自己辛苦维持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却还要看着旁人的脸色苟活,历来帝王皆知,他们享有一切,见识远见远超世人百载,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体能有什么迹象,知晓自己的生命该是如何,纵使野心见闻谋略衡量远超一切,如何又能够甘愿在年老之时被随意控制,那般的寄人篱下的活法太过屈辱,便是宁愿自刎暴毙也不愿被那般。
况且,莫要说是先帝,便是风奕濯也清楚,自己如今如何会被那些蜚风贪秽挂倒,趁着他还不虚此位,也得是尽快谋划,只是身体愈发积疾,旧疾时而复发,也得寻求出解之法。
这般,风奕濯当初也便不得不亲自去寻那位少有露面人前的钦天监国师,一袭白衣半闭目,青发异瞳,少有世人知晓,就连风奕濯也仅仅只是见过几面,但尘缘国师实则并非常人,全天下也只有历代帝王知晓其人来历,毕竟皇城存在些许奇异怪象也属实正常,而国师此人,掌握尘缘命脉国运之法,通晓古今天象北斗,下至地理人文上至假死傀儡术法,虽被前任帝王称之为与国运相恒,但是真是假也尚且未知。
只是,在临行之前,这国师却主动寻到自己,告知自己破解之法便是自身,也便是一念之间,在自己身上画了一符文,言即只有自己所重视之人可以看到自己的结局与未来,死结与因缘,但未来究竟是为何,也尚且未知。
风奕濯不信命,但国师毕竟出于好心,风奕濯也并不抗拒任由他肆意了,毕竟若是命定劫数,他依旧坦然接纳。
但风奕濯知晓这天下,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或许每个人都可以平等而分,但总归是不及自己,于是对于那些所谓的奇门卦象阴阳两极并不重视,顺其自然由他掌握便是,但总是有些东西,会成为那冥冥之中的定数,而那道符文,大抵也并不算是虚假。
或许在透过那火光时,侯哲的确看到了,看到了好似未来之事,但并非是自己,而是他。
侯哲亲眼见着风奕濯并非前来边塞,而是安稳待在皇城之中,虽之后战乱依旧结束,不过待自己回朝之后便收到了君王驾崩的消息,而在驾崩之前的遗诏却是被告知要抄满门,但此事也已然早早便处置了,只是却又在临终之前赦免了自己,似是知晓护国立功也便将功补过相互抵去。
满门抄斩这事便是瞒着自己,那后曾经自己所在意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但是他们已然数年未曾见过,侯哲原先认为回来还可以见到他,也还可以见到姑婶和子谓他们,但是、很多都变了,自己所重视的都不复存在。
侯哲大抵也从未想过,分明君王稳坐高位,为何会这般唐突便暴毙而亡,尚且不说他此前身体也一直硬朗康健,更何况还一直都是那般肆意妄为……大抵着实是想不到,侯哲想过自己会死,但是没有想过他。
明明那时的处境也已然是太过糟糕,侯哲也分不清君王遗留所言的满门抄斩究竟是否是真实发生,便是去问了柳丞也只是得到一副严峻沉重的姿态,但侯哲心里大抵是对面前的局面仍然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以至于分不清真假与错对,固然听闻君王所作所为十分狠辣,但侯哲始终无法对任何一件事情释怀。
自己究竟是要对君王暴毙之事起疑,还是该问为何君王要毫不顾虑便杀害了自己满门,又是谁会做出此等之事,自己该从何下手,实际上侯哲并非是对此事不通,只是心里却仍然沉闷低沉到无法释怀提起心神,直到他开始察觉曾经的爱人与亲人真的与自己无法相见,心中怅然若失,对自己与君王忽就暴毙之时追悔莫及,直到忽就得到了风声,见到了曾经在自己府邸内帮工的伙计,却还是在一处偏远地方生活,看到自己时才讲述了之后的事情。
直到后来侯哲私下查明才发觉,是因为有人已然盯上了自己的家人,打算扼制要挟,所以风奕濯也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假意满门抄斩,实则转移地方保全自己的亲眷邸人,便是这种法子也用得不少,在对朝臣大多也是如此而为,也难怪那时大肆关押忠臣国士,一切也都有迹可循,却又好似虚假到你根本就不能够懂得。
实际上风奕濯做的事情从来都不少,只是表面上从来都不会言即,更不会同人解释,他便是这般,无论做过什么,便是被污蔑构陷、被世人千夫所指,也仍然能够坦坦荡荡承认坦荡,世人将是他不是他的错处全推挤到他身上,但他只是风轻云淡笑了笑,却也照收不误依旧如常。
只是这些,却好似都是自己从未知晓的事情,他未曾与自己那般直言,也未曾坦诚告知,直到他真的离开之后,听闻了自己人的言语,才真的相信那位举世无双的帝王,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便是连带着,也将自己心上的人也那般不由分说的拉扯离开,好似躯体之内的愧意不堪被撕裂成一片片细碎的残余,在捕风捉影间不断误解与相斥。
但是他却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接纳与反应,在自己认为君臣之别时,他也只是轻巧笑了笑,便是不再与他闲谈,不再告知他的沧海胸怀,也不会再次用那种本不该是君王看臣子的眼神望着他,私下却还是会为此而特地守着他的人,替他好好在后面观望守着,却从未轻易言谈他的辛劳与难处,这些岁月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
侯哲那般想着,却也想起那千分之一的可能,若是自己最初那时、不再如曾经那般的隐忍收敛,不再为了世俗纲常而举步维艰,若是自己诚然坦荡,是否那时就可以与他再亲近些,也便能够得知他言即自己的策划谋略,也可以关注到他的状况与身躯,便不会忽然便不明不白却被世人称赞着暴毙离奇、天道轮回。
怎么可以呢、自己还没有做什么,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但是还不等我来得及多想,眼前的画面却一转,他在我的面前却消散如尘,水月镜花。
那一天来的太快,我甚至无法反应,只是望着距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他身上的红仿若鲜血染红了他的华服,后来的我只是呆滞而缄默着看着皇城天下缟素白茫一片,一时间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更难以言喻心中的悲鸣恐慌,似乎死去是自己。
再次回过神来,侯哲却还是稳坐于火光前,直到那火光的光耀刺眼到让人无法移开,透过那不断燃烧着的火光望到面前的人,却好似见到他那般的生动而鲜活,心中被触动般的忽然想要抓住些什么,直到掌心的痛楚传来,才发觉自己已然出神许久,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风奕濯却不免有些纷扰,但心底好歹还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他知晓自己前来意味着什么,更懂得那皇城之后的风起云涌,但好在之前的布局也从未白费。
实际上风奕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至于对于将士的优抚与待遇也有着一定的提高,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再回去,说来皇城是他待着最多的地方,甚至数十载都是再其,这半生已过,人算不如天算,或许他已然知晓自己接下来该作何,为自己而活一次,也将后路铺好,便无需再担忧顾虑。
也多亏了他的经历与如今所得,让他能够全然前去,培养子嗣也好,亦是如今的战乱平息也罢,后宫之事也无需自己太过在意,至于前朝,也已然安排部署,便是自己不在之后也有柳丞和故倾景家等大族帮佐,太师也会辅佐兜底,至于几大家族之间的纠葛,他已然种好了种子栽培长大,只等结果之时,便可顺应时机。
至于侯府的满门抄斩,实则并非此意,只是那般作为,他自然是有着他的道理,说来侯家子嗣他的确上心,至于知晓子谓流落逃亡之后,也并不会再派人去追杀,毕竟是曾经他所看着长大的,承认偏爱并不是一件不齿的事情,便是对于子嗣的漠视也有着其中的道理,他不想自己的子嗣和自己太像了,便也不想再重蹈自己与先皇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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