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朗崑一眼就看清了他的固执和作为,“你这哪是无能为力、你分明就是不想走吧。”他坐靠在那阴翳之地的墙面旁自哀自怨,似乎觉得自己也不剩下什么了,甚至自己的手腕也被蟒蛇咬了几个窟窿,还在渐渐地溢出血液也不曾管过,反而更是将血掐着逼出。
直到殇看到这样的情形,急忙敢出去去拿药包,都当朗崑觉得对方估计也要带财跑路时,殇却老实巴交的回来,可能起初的朗崑也不似如今这样,反而是个自暴自弃的青年心性,望着对方替自己包扎的面容,他只是默默的移开目光。
“有什么可图,分明毫无利益。”这样的实话实说,朗崑又何尝不是一个平凡人,他也不想会是如今。
或许只有当此刻,朗崑才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那些迷惘茫然,或许身处期间,他们也同在一处,甚至那时候一切都是对方在替自己料理,纵然连吃食也是如此,他那时候名声狼狈,就连母妃也都不曾管他死活,连带着厨子都撤走了。
惨吧?反正他那么差劲,那就让自己不知死活好了,朗崑也想着自暴自弃。
谁料到这个呆头鹅偏要留下来,自个也不会做饭,还要屁颠屁颠跑去做,结果做出来的沸水煮菜心太老了,连带着米饭也是夹生的,生食吃不了,只能抱着蒸的软绵绵的馒头啃,陪着开水白菜。
自己吃不下,他就自掏腰包去外边买吃食,还是那种差不多似同平日的,被坑了不少银子,还得是能人异士有点余钱才足够养活下他,要么就朗崑这样的身份地位,多半没有养得起,难怪也都跑了,这半年工钱还没结就拿些财宝纷纷溜之大吉了。
于是在那短短半月时日内,也只有殇陪同着朗崑,也许这样的殇在当初也的确会令他头痛,但也独是这样的他,才能够知晓他此时此刻思索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似下属,却好似能懂。
不似友人却格外亲近些,或许这样就足以了。
因此纵然再次东山再起,朗崑并未有多大的能力,纵然朗崑也只是单独一人,身边却难得还有个不曾离开的呆头鹅,就那样直愣愣的陪同身边花光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
虽然这点钱算不得什么,但是危难时刻的不曾背弃离开。
自然让他记得了殇的名字,且让朗崑下放权力于其,将自己的一切忧虑沉思交由对方,这其中的一切,也许尽在不言之中。
只可惜他所有的一切赖以生存皆无,而殇先前也从未接触过这些,于是将权力下放也是某种无奈之举,或许在后来贵妃派人前来派遣帮忙,朗崑拒绝也是这样的缘由,他信不过任何人了,连同自己的母妃也是这样。
于是后来,将那些多余且信不过的人赶走,他们只能自力更生了,在招人办事方面,朗崑想要什么,殇总是尽自己最简要直接的方法,缺吃的就采买,没人做便招人,要得到消息,就将人捆来了解,若是朗崑起了兴致,也是照常见面几分。
所以、无论对方愿意与否,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样的经历间,在殇的眼中,那个少年时期的八皇子,是寒冷地域的太阳,是阴翳湿地的湖面,却被永远禁锢在身份地位上的伪装面,旁人从未知晓八皇子究竟是怎样的。
但殇知道他的变化,知道他的疯狂,可他不听不闻不问,直到掌握那些恶与罪孽,让蟒蛇般的野兽蜕皮而生,是生生不息,也是在青年时候的倾倒坍塌时刻的脆弱流露,只是这样的他的确无人得知,纵然是最为亲近之人也到底被世物裹挟,无法抉择放肆。
看似罪过颇多的无情之人,好似是这世间最为多情,但他深知慧极必伤,情寿不深,对于多情人来说,他本身应该是极其复杂的存在。
曾经几时喜好单纯的殇明白,但他如何能够被人理解,流连于月光挥洒下的湖面天鹅尚且无法忍受权力阴谋,无休止的攻讦所编织的囚笼,但殇可以逃脱,可以远离朝堂漩涡,那朗崑呢?不、殇知晓他自己离不开这些滋养自己地位与血肉的至宝,因此只能将那假面与真身困于期间,连同自己一块囚禁。
只是昂贵的丝绸宝玉不能磨平他生于旷野的利爪,金碧辉煌的饰品无法压垮他的脊梁,于是利爪和獠牙腐朽,成为侵蚀灵魂的顽疾,滥用华贵和身份权势的朗崑从而浸透他的灵魂,直到血淋淋的真相和代价展现在他的面前,被撕开,被摧毁。
此时此刻,空无一物的府邸当中的朗崑一无是处,而殇知晓这时如若谈论忠诚与敬仰显得太过轻浮,自己只有日复一日的陪同与不惜代价的付出,才能够让对方从而看到自己一眼。
只是他本就伤痕累累,希望明月前来的朗崑终究过了一段昏暗无月的时日,那段时日是抽出骨头还连着的筋,是扒掉的皮肉上粘连的血,是所谓的兄长与凶兽,也是所谓的隔阂与离间,自从那时候便种下了复仇与怨恨的种子在心脏出生根发芽。
而殇自始至终都愿意成为他最为锋利的刀,将痛楚隔开,也令他的忠诚和背叛,崇拜与失望,爱与恨贯彻一生,直到让自己取得对方的信任。
而他,对于那看似毒酒的酒水,殇毫不犹豫的一口饮下,然后,穿肠刺骨,如噎在喉,好似死亡间能够超脱一切的外物,证明了他的忠诚与精神超越了生死。
他曾向八皇子立誓,宣告他永恒的忠诚,绝不背叛,生死与共。
直到自己死亡,直到自己的生命是为了对方而死,他亦是甘之如饴,也如知晓自己的忠诚那般。
所以每次的俯身,每次的试探与克制之间,殇不是在畏惧惧怕,他只是在坚韧隐忍,记忆着自己日复一日再一次跪在他的腿边,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缓慢地,轻柔地将头颅靠在他的膝腿旁,好似述说连同着忠诚以外,他给他的主上免于折磨的自由,给了他的太阳,他的湖面逃离束缚,腐化他的囚笼的自由。
只是曾经的他所需要的与如今所需不同,于是殇审时度势,也清楚自己的忠诚应该是怎样的,是陪同的陪伴还是效力的锋利。
于是殇带着誓言拿起自己的忠心,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间,他连带着自己的灵魂与躯体,全部化为乌有,为其起誓,他将用一生来效忠的皇子是他此生唯一的一位主上,不再是皇子,而是从属主臣。
那时候的朗崑也曾想放他自由,也曾大发善意让殇别再跟着自己,自己能够给他财富地位,也能够让他从平庸之人一跃成为位高之人,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一辈子的养尊处优,让他成为自己的亲信谋求更好的出路,去贵妃那,去自己的生母那,一切都会被安排妥当。
他会给他尊重和自由,而非自己身边的这些禁锢,朗崑也何尝不知,在后来领悟母妃作为是为保全自己,先行责罚便不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谴责上书,这样的罪过,是自己发现了那陵墓真相,还是父皇真要除去自己呢。
他浑浑噩噩,觉得自己性命堪忧,于是打算放过自己,也舍弃了他。
但那时候的殇太过忠心,也正是最为恰当的时机,于是他再一次俯身表露,“属下只有在您身旁,才拥有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从来不是外物,而超越了生死的忠诚,早已经被见证。
如今过了太久,或许才不过几年,但朗崑觉得自己好似忘了当初的感受。
被折磨着的大抵也不止自己一人,且陪同自己至今的,大概除去殇之外,也还算有些物件和灵物,以至于让他不太清醒的认为,也许眼下自己重新拥有了一切,无论是谁给予自己的。
朗崑思索着想起当初,还算有个家伙陪着自己,与殇类似,只可惜不同。
不同是那家伙还得靠自己养他,所以朗崑并不觉得对方能够做些什么,除非是叼些死物皮毛,奄奄一息还算有些得趣,能够逗自己开心些,所以他到底不太怨那些物件离开他,或是被拐走,能留下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就像是当初太子殿下未曾理会他,也不曾对他过问那段时日的经历,起初却信誓旦旦答应下来会照拂自己,朗崑自始至终都记得,一环一扣冤冤相报,既如此,他在得知了对方眼下的消息与线索后,终究打算下一局大棋,也毫不顾忌互相的情面和过往的关系,指间的扳指被转动,连同带着那指间的一处伤疤未曾恢复、留下痕迹。
“暗室、近日记得喂了吗。”似是想起某条宠物,朗崑只是尚且靠直了些,从那座椅上起来,扶着把手位置顺势将那扶手旁勾勒的檀珠拿起,记得某只家伙最为不喜欢这种味道,于是就刻意拿了打算带到暗室当中。
恰好此刻的殇也恢复常态,望着一旁的黑行人点点头,才回眸回应道:“是。”
“那好,我去看看。”说罢也是将那烟斗搁在一旁,朗崑摩挲了下自己拇指间的扳指,收纳陈设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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