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后，塘下村村子里，依然流传着黎森林一个人钓了一条五斤重的大鱼的传说。
这就让钓鱼佬们趋之若鹜，一度将塘下村奉为钓鱼圣地。
一时之间，前往塘下村钓鱼者络绎不绝，不计其数。
吓得曹庆国以为村里有人犯了什么大事，才引来那么多人关注。
向村民打听了情况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接着收到通知，将会有一支市里的医疗队，免费下乡给乡亲们看诊。
几天后，村里的大喇叭一大早就开始工作：“各位村民，今天市里将会派遣一支医疗队伍前来我村，为村民们免费看诊，凡十八岁以下幼儿、28岁以上老人，均可参加……”
黎森林听着远远传来的广播声，大受震撼：“28岁已经算老人了吗？”
卫爱杨看着他被打击不轻的样子，安慰：“口误吧，就是给村里的留守老人和儿童免费义诊，毕竟青壮年都到外面打工养家去了！”
黎森林仍然难以接受，卫爱杨走到他面前拖着他往外走：“走嘛，今天的牧草割完了，巡查也结束了，好无聊哦，我们去村里看看热闹。”
可不是，昨晚卫爱杨就跟黎森林说自己今天不需要工作，问能不能在家里帮忙，今天一大早就跟着黎森林去割牧草，又跟着他去巡逻了一圈。
想到这里，本来不想去凑热闹的黎森林就心软了，乖乖地被卫爱杨拖着去了村里的文化广场。
文化广场靠边的树荫下，一字排开放了几张长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坐在后面，桌上放着血压表等简易医用仪器，旁边立着一个“下乡免费义诊”的牌子。
一辆大巴车停在侧边，车身上写着“义和堂医院”几个大字。
戴着口罩的一个老医生正无聊地摆弄着手边的软布包，跟旁边放着现代医用仪器不同，他看着像个中医，可惜塘下村人没多少“光顾”他的摊位，全都在隔板排队等着测血压等。
老中医一看到卫爱杨，眼睛顿时一亮，“卫小子”三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幸好最后想起了对方的叮嘱，险险把话吞了下去。
卫爱杨装作不认识老中医的模样，自己先坐下，伸手搁在软包上，假模假样地道：“老大夫，二十岁可以看病吗？”
老中医在心里大骂，不是你小子装神弄鬼，他堂堂市里约都约不到的著名中医圣手需要乔装打扮下乡义诊？
不过，收钱办事，卫家小少爷豪掷千金，他也不是不能陪对方演戏。
他装模作样地摸着卫爱杨的脉门，慈祥地笑道：“当然可以，我们医者，向来悬壶济世，不问身份，不问年龄性别，你们愿意来看我们都会接待。”
过了几秒钟后，他松开手，说道：“没什么问题，血气有些旺盛，可能是天气干燥，多喝点水，不要熬夜。”
卫爱杨站起来，把黎森林推到凳子上：“哥，你也测一测，反正是免费的，来都来了！”
“免费的，来都来了”这两个理由真是让人难以拒绝，黎森林踟蹰一下，伸出手：“大夫，麻烦了。”
老大夫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目光触及黎森林的肚腹，脸色严肃了些，但想到卫爱杨说的“你就说他身体有点问题，建议到市里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不用太认真，我只是想找个理由骗他过去”的话，就又松懈了不少。
然而当他的手指触及黎森林的脉搏的时候，眉头一皱，脸上笑呵呵的笑容霎时消失了。
周围人都发现事情似乎不简单，个个紧张地看过来。
身为当事人的黎森林很慌：“大、大夫？”
卫爱杨：“没什么事吧？”他想提醒文在中演戏不要演太过头了，但是对方越来越肃穆的表情让他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不会真的是患了什么可怕的绝症吧？
文在中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事，小伙子很健康。”话是这样说，他的手却不见放开，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了，仿佛遇上了什么千年难题。
黎森林胆战心惊，大气不过出，怕影响大夫思考。
卫爱杨也拢着眉毛盯着他，等着对方的诊断。
过了一会儿，文在中放开黎森林：“小伙子，你跟我来车上。有些私密的问题需要问问你。”
黎森林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卫爱杨，出于对医生的信任，最终还是答应了。
卫爱杨不放心，要跟着上大巴车，却被老大夫给拒绝了：“你在外面等着。”
这下子，别说卫爱杨，黎森林心都凉了，千百种可怕的猜想如流星坠入大地，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忐忑不安地随着医生上了车，没想到老大夫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仪器检查，而是让他在座位上坐下，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和蔼可亲地问他：“小伙子，你知道自己是双/性/人吗？”
一开口，黎森林就知道面前是老大夫是个有经验和实力的，过去他读书时体检，也有不少医生见过他的身体，但是每一个都是极其惊奇的样子，对着他啧啧称奇，不像眼前的这位老大夫，似乎见过不少这样的身体构造，不足为奇。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文在中问：“做过手术切除吗？”看着黎森林一脸迷茫地样子，他进一步解释：“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往往很难两套器官都发育完全，需要切除一套，另外增加激素含量，促进发育，在他们的青春期，父母会陪他们去医院，重新‘选择’一次，决定今后以什么‘性别’活在社会上。”
黎森林诚实摇头：“没有做过，家里人没带过我去，我也习惯了这副躯体了……”他询问老大夫：“这会影响我今后的生活吗？”
文在中沉吟：“会，也不会。”
黎森林糊涂了，文在中叹了一口气：“孩子，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黎森林一下子就被砸懵了：“什么？！”
文在中重复一次：“你怀孕了，从脉象来看，孩子差不多五个月了。”
黎森林呆呆地看着他，老大夫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对方的每一句话他现在都理解不了。
文在中叹了一口气，刷刷刷在病历本上写了几行字：“这是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等你确定这个孩子的去留，就打电话联系我，我给你联系医院有关部门做手术。”
黎森林机械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张，像是踩在云端，踏不到实地。
等他下车，看到守在车门边焦急地看着他的卫爱杨，忽然就回到了现实，不受控制的泪如泉涌。
“怎么了？怎么了？”卫爱杨大惊，上前搂着他，细声不停询问。
黎森林摇头不答，只一味默默流泪。
卫爱杨求助地看向文在中，文在中却说道：“先带他回家吧，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个消息。”
什么消息？卫爱杨很想开口询问，但是现在一堆人围观，不是问话的好地方，他只能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搀扶着黎森林先回家里。
等回到家中，卫爱杨先给黎森林倒了一杯温开水，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黎哥，大夫跟你说了什么？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身体也舒服一些，我一定会保密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大家一起解决，嗯？”
黎森林看着神色不安的卫爱杨，泪水渐渐止歇，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有事！是好事！”
他做爸爸了，他居然做爸爸了！他就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自从知事以后，黎森林就知道以自己这样特殊的身体构造，或许永远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了，然而上天垂怜，竟然送了他一个血脉至亲，一个正在他身体里孕育的孩子！
黎森林现在高兴得想要转圈圈，恨不得在屋门前放一排鞭炮，昭告全世界自己有崽了！
卫爱杨愕然地看着他越来越欣喜的模样，心中迷惑更甚，但是他体贴的没有进一步逼问，温和地道：“好事，那不应该哭，该开开心心地笑呀！”
黎森林闻言，定定地凝视了他片刻，重重地“嗯”了一声，接着紧紧地给了卫爱杨一个拥抱：“谢谢你，卫爱杨.”
卫爱杨更加困惑了，黎森林究竟瞒着他什么？他的这个样子绝不是没有事。
他敛下眉眼，语气如往常一样：“不用谢。”
等到黎森林脚步轻快地去了厨房煮吃的，卫爱杨在屋里喊道：“黎哥，我去问问雪姨回不回来吃饭。”
之后，脚步一转，快步去了文化广场。
义诊还未结束，卫爱杨气势汹汹地杀到文在中的摊位前，勾勾手指：“文叔，麻烦来一下！”
他的脸依然是那张乖觉无害的脸，眉眼间却充满了戾气，旁边几个妇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往一边避开，怕惹到这尊煞神。
文在中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都有点被吓住了，从摊子到车门的短短十几秒时间，把自己从医以来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都给想了一遍。
结果发现似乎没有。
关上车门，卫爱杨劈头就是一句：“你老实跟我说，黎森林究竟得了什么病！”
文在中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疑窦丛生：“你这么紧张……难道说你是那年轻人肚子里的孩子的爸爸？”
卫爱杨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什么谁的爸爸？谁肚子里有孩子了……”
他慢慢领悟到了文在中话里的意思，眼睛一点点瞪大，几乎要撑破眼眶。
文在中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生动形象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眼大如铜铃、什么叫做呆如木鸡。
……
十多分钟后，卫爱杨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从车上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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