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黎森林早就洞悉了他的那一套,给一颗糖再打一棍子,向来是这些领导们的拿手好戏,要是初出茅庐那会,恐怕他就信了。

他大概能猜到邓明琪不希望他辞职的原因,毕竟,廉价员工好找,去找一个任劳任怨省心事少的员工可不容易。

黎森林就是看穿了这些人的德行,才打定主意非离职不可,知悉邓明琪今天一大早来他这儿的目的以后,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我知道了,经理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开始工作了。”

他用词客气,语气却是直接逐客,连表面客套都懒得装了。

邓明琪没想到他如此不给面子,一时有些恼羞成怒,偏偏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他只能把这股闷气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走开。

虽然他走了开去,但是黎森林熟谙职场穿小鞋的种种套路,做好了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还要继续忍耐邓明琪骚扰的心理准备,不曾想下午上班的时候,大楼的某一处突然间发生了爆炸。

楼里的人都被紧急疏通到了外面,望着浓烟滚滚的大楼,所有人都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只能在一旁看着消防员救火,一边刷手机等着公司发通知。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火灾?”黎森林附近,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聊了起来,杨丽平的嗓门声音特别大,连低头查看家里监控视频的黎森林都被迫听了一耳朵:“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听到楼上的人说,他们公司的老板跟老板娘吵架了,老板娘一怒之下砸了会议室的屏幕,引发了短路,所以才引发了火灾。”

“嘶——”一个男同事一脸的嫌弃,他叫张辉明,公司里的老油条了。“这种女人只会败坏男人的财运,要不得!”

“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杨丽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她老公找了小姐,还有了孩子,老板娘家里财力雄厚,公司里有她一半的股份,这能忍?”

她的话得到了在场女同胞一致的认可,同仇敌忾地应声:“要是我肯定不忍!”

“砸了公司算什么,要是我就在他头上砸个洞!”

“楼上老板娘很漂亮啊,想不明白他这是为啥?”

“为了寻刺激呗,有钱人的世界我们哪懂?”

“还有了孩子,这是要争原配孩子的财产呀!真恶心!”

张辉明争辩:“天下哪里有不偷腥的猫,夫妻之间万事好好商量,传出去多难听?”

另一个男同事接话:“所以说女人感情用事没头脑,传出去自己父母这样,孩子周围的人怎么看待他?考虑过孩子没有?再说,一把火烧了半栋大楼,这样的女人也太极端了,楼上老板有先见之明哪,这样的女人不能要!”

杨丽平说道:“爱之深恨之切啰,我们女人就是太傻了!其实也没必要这样,不爱就放手吧!”

另一个女同事不认同:“凭什么放手,放手了让渣男跟小三双宿双栖?要是我就死都不离婚,我的钱别想便宜小三跟她小孩一分!”

张辉明:“何必呢,一个女人,拖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大家都不幸福。”

“他爱我时,我跟他在一起,不爱了,就让我滚蛋?哪有这种好事!”女同事反驳。

双方人马唇枪舌战,黎森林听得心烦,平时工作没见他们那么上心,这种家庭伦理八卦倒是讨论得起劲。

群里迟迟不见公司发通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做志愿者维护现场秩序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他们公司所在的楼层低,没有被火舌舔舐,但是因为火灾水电要重新嫁接,公安消防还在里面排查其他隐患,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察并不允许他们回去。

公司得知这一消息,终于发了通知,让居家办公。

这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让公司众人喜笑颜开,赶紧收拾收拾手头上的东西就各奔东西,各回各家。

这个突发意外对黎森林来说真是天降之喜,临到最后两天,似是知道挽留不了,公司扔了一大堆资料让他整理,黎森林知道这是要压榨最后的剩余价值,但为了最后能顺利离职,硬生生忍了。

现在居家办公,没有人盯着,完全可以留到晚上再做。黎森林赶紧回了家,把早已打包好的大包小包扛到小公园前面的停车场里。

黎森林的车就停在这里,每个月五百块钱的停车费,这些年着实啃了他不少的钱,现在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塞满车里的所有空间后,黎森林启动了车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道路特别拥挤,黎森林在路上堵塞了二十多分钟,彻底没了耐心,趁着车龙挪动到一个小路上,险险斜插/进去,拐上了小路。

开了没多久,车子就被迫停了下来。

前面车辆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一部分提着包包行李袋,满脸凝重或是一脸惊恐地朝后方跑,一部分则是满脸兴奋地举着手机,奋力地往前挤。

前方全是拥堵的车辆,塞死了所有角落,寸步难移,后方源源不断有车辆跟上来,他彻底被堵在了路上,前后进退不得。

“……前面啥情况!”黎森林眯着眼睛盯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

捶了一记方向盘,思索一二,他下了车。一同下车的,还有他之前登山买的登山杖,前面一辆车的车主见状,顿时就慌了神,左右看看,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就拎了车里的灭火器,打算跟着黎森林往前走。

“别去!”车里的女伴跑出来拉住他,一脸的紧张,警告道:“前面一看就不同寻常,我们赶紧走,万一是油罐车爆炸就糟了!”

车主愣了愣,女伴趁机扯着他回了车里,马上锁上车门。可惜车子前后堵着也走不了,只能坐在车里干等。

这边,黎森林终于来到了最前方,也终于知道了造成堵塞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还是他昨晚没睡好,其实在梦游?

周围的人全都跟黎森林一个状态,张开着嘴巴,一脸的懵逼,只觉眼前所见一幕实在匪夷所思。

“无关人员全部散开!不得围观!”一堆撞在一起的车辆前方,穿着制服的警察大声怒吼,手里的喇叭声尖利而刺耳:“现在这里进行军事化管理,所有无关人员马上离开!停止拍摄!”

“救命——”警察前方的男人惊恐地大叫,身体被某种大力卷着,扯向了半空。

只见前面仿佛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巨型大树骤然“活了”起来,垂下的根须如挥舞的章鱼爪,直直飞向底下如蚂蚁般的人类,卷住就往树底下拖去。

被粗糙根须卷着的人类发出惊恐的喊叫,鼻子嘴巴和耳朵同时流出了血液。

“散开,赶紧散开!”挥舞着喇叭的警察顾不得自身安全,惊怒大叫,声音之急切,几乎要将嗓子扯破。

黎森林被这一突然变故惊醒,连忙俯身就近找了辆车躲起来。

举着手机拍摄的人完全没有料到大树能动,动作慢了半拍,转眼就被根须追上,卷着吊上半空,他拼命挣扎,那力气却如蚍蜉撼树,根须反倒卷得越紧,随着他骨骼的咯咯作响,他脸和颈部的皮肤涨得紫红,筋肉血管暴突,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五官里挤压出来。

“啊啊啊——”这恐怖的一幕让黎森林旁边原本镇定的女人惊惶不已,尖叫着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到地上的物体,一屁股摔坐下来。

在半空中游弋的根须倏然停止,转而改变方向,下一刻,朝着女人俯冲而下,瞬间将女人卷向天空。

“不——”

旁边的车辆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一个**岁的男孩眼泪鼻涕横流,拼命拍打着车窗。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连忙爬过去,伸手牢牢地箍住他,捂住他的嘴巴把人往后拖。

后方的车辆能跑的全都跑了,人们彼此践踏着,惊恐万分,如同末日奔逃。

黎森林爬进车底,深深地退进去。

这不是一场噩梦,而是活生生的人……与异变了的植物的战争。

车底视野有限,只能看到四方泛着亮光的街面,警察的声音消失了,不知道是被卷走还是躲了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远及近响起,像是有数支武装警察部队出现在了街道上。

“异化程度三级,发布红色警报,让工程部的人快点过来。”

“挖掘机在哪里?”

“快了,还有三分钟!”

“让战士们穿好外骨骼,分发电锯,挖掘机开始工作后,立刻准备救人!”

“嗡——”

一阵轰隆隆机械引擎声过后,电锯声接踵而来,战士们奔跑的脚步声在混乱的现场几不可闻,偶尔跑过车边黎森林才能窥见一二。

过了不知道多久,现场安静下来,喇叭声响起,一道威严的男声传出:

“现场的民众可以出来了,变异榕树已被我们消灭,医护人员已经到达现场,需要帮助的民众请大声呼叫,我们马上开始进行救援,后方车辆向后移动,交通线即将疏通,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民众请自主前往救助点……”

黎森林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眼前天光大亮,空气中一股清香的树木香气,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柴油味。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神恍惚,头脑一片空白,忽然记不清刚刚经历了什么,手脚软绵绵的,周身无力。

两个战士过来搀扶了他一把,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慢慢站直了,这才感觉力气慢慢如涓涓泉水一点一滴涌回到了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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