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闲医院消毒水味儿太重,所以一直开着一点儿窗户,夜晚的楼宇间偶尔刮过一阵小风,吹动窗帘发出丝丝响声。
在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就像门外那家伙一样拨人心弦。
早晚还嘚见面的,顾轻舟想。
“进来。”
语调严肃没什么情绪,和平时在公司办公室叫人进来一样。
秦颂没有穿病号服,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今早他带过去的那一身。
他先往病房里探了个头,嘴角还带着微微笑意,看上去甚至有讨好的意思。
秦颂仔细观察着顾轻舟的神情,害怕他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还好让自己进来了。
今早之后,他原本想等过几个小时等顾轻舟稍微气消一些的时候再去和他谈谈的,没想到家里那边突然要让他参加一个饭局,是之前那家提供鉴定的私立医院的院长。
为了给顾轻舟收集解释医疗器械事故的证据,他利用家里关系跑了很多地方,动用了很多人脉。
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太多,如果想让医院提供出来证据,明摆着是和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以及安凌的竞争对手对着干。
无利不起早,秦家他们更不想得罪,但不从秦家身上得到块儿肥肉,他们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秦颂一方面想让顾轻舟先冷静一下,另一反面自己也需要想象怎么和顾轻舟解释安婷婷的身份。
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能拿到更多证据,更能让顾轻舟快点消气。
一个谎言说出口后需要无数个谎言继续编织下去,事已至此,秦颂也不想继续骗顾轻舟,可是一旦说出真相,按照顾轻舟的性子,大概是完全没有一点儿挽回的余地了。
开工没有回头箭,秦颂想,那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吧,至少现在还能每天见到顾轻舟,只要自己能在他身边,他是用什么身份,也没那么所谓了。
等秦颂走进来的时候,顾轻舟才发现他手里也拿了一个饭盒。
秦颂把饭盒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开口道:“今天早上你见到的那个女生其实是......”
还没等秦颂说完,顾轻舟就全然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表情,岔开话题道:“之前你给我的那个档案袋,你后来又拿走了吗?”
秦颂在来之前憋了一肚子的话,被顾轻舟这一句话,直接堵得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为了从院长那里拿到更多数据,也为了不让秦父秦母起疑心,他强撑着受伤的腿去了饭局,期间没有用微信联系顾轻舟,是害怕在线上说不清楚,惹顾轻舟更生气。
他惴惴不安了整整一天,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事儿,没想到,顾轻舟其实并不在乎。
秦颂苦笑了一下,脑海中回荡着安婷婷说的那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看来是的,即使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走到顾轻舟心里。
他想起刚回国时圈内对顾轻舟的评价:“冷漠,无趣,不近人情,完全是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
他以为他能从顾轻舟这里得到些例外的。
看来是他想多了。
“奥,那个我后来又补充了一些最新的消息,就把档案袋拿走了。”秦颂给自己拉开床头柜旁边的椅子,坐下拆着饭盒,他听护士长说顾轻舟并没有吃晚饭,“你需要的话我明天找人给你送到公司去。”
顾轻舟点了点头:“尽快,谢谢。”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沉默,秦颂甚至已经做好了今晚要和顾轻舟剑拔弩张的准备了,没想到现实却出奇的安静。
秦颂把饭盒里面的小馄饨小心地舀到小碗里:“还热着,吃点吧。”
顾轻舟在病床上抱着电脑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对他的存在好像完全不加理会,让秦颂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透明人坐在顾轻舟旁边。
比起这样满不在乎的无视,秦颂宁愿顾轻舟和他大吵一架。
秦颂捧着小碗坐在床边,他重新露出那副讨人喜欢的笑容,带着哄地说道:“别对着屏幕太长时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即使今天几乎奔波了一天,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打理自己,头发微微蓬乱地垂在额头前,眼底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黑眼圈,秦颂也依然靠着优越的脸硬帅,完全不显落魄。
顾轻舟随意地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重现转移到电脑的屏幕上:“知道了,放在这儿我待会儿会吃,你先走吧。”
这种无视几乎让秦颂有些抓狂,他接受不了顾轻舟这么对自己。
秦颂猛地站起身来,上前坐在顾轻舟床沿,把顾轻舟手里抱着的电脑合上放在柜子上,然后握住顾轻舟的手,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轻舟:“哥,别这样,你别不理我。”
顾轻舟眉头微蹙:“我很忙,公司一堆事情要处理,没空和你玩。”
说完顾轻舟就拨开秦颂的手,想重新拿回电脑。
没想到这动作惊到了秦颂,秦颂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脚上的伤口。
“啊——”秦颂皱着眉头痛呼道。
之前被乱石压在身下,秦颂都没皱一下眉头,现在只是轻轻碰到一下,不应该有这么大反应的。
顾轻舟知道这个人又在用自己惯用的伎俩了,但不管怎么说,秦颂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他不能不管。
顾轻舟赶紧想抬起秦颂的腿看看情况,被秦颂一把拦住了。
秦颂耍赖似的倒在顾轻舟的床上:“我今晚要和哥一起睡。”
顾轻舟坐好,表情严肃道:“不行,现在这是在医院。”
秦颂笑嘻嘻地问:“哥的意思是,那在家就可以一起睡吗?”
顾轻舟:“......”
秦颂看顾轻舟的表情有和缓下来的迹象,赶紧顺着话头解释道:“今天你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姑娘,是我之前家教的学生家长,我和她根本就不怎么熟。”
顾轻舟轻哼了一声,然后笑了一下。
“你和她什么关系我不是很在乎,只是...”顾轻舟盯着秦颂的眼睛:“一个你学生的家长,需要做到在你生病住院的时候露着你的脖子说喜欢你的程度吗?”
秦颂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解释,他简直要被安婷婷害惨了,这个大小姐净给她添麻烦。
还没等秦颂想好怎么说,顾轻舟开了口:“之前没有事先和你说好,在服务我的前提下,我不接受要和其他人共享。”
“我每月可以给你加点钱,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早点回公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走,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
顾轻舟的这些话,无非就是摆明了告诉秦颂,他们现在不过就是包/养的利益关系,所有的相处都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没什么感情可言。
秦颂的指尖颤了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已经给了个台阶下了不是吗,在这么多谎言和骗局的基础下,就算只是包/养,至少也能一直待在顾轻舟身边了,这就足够了。
他没办法离开顾轻舟。
秦颂突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当年还年轻充满稚气,任性幼稚的秦颂遇到了来伦敦工作考察的顾轻舟。
这个东方男人穿着定制的西装,事业刚刚有所起步,在人群中保持着沉默,不时和来往的人碰下酒杯,轻轻垂眸微笑。
秦颂几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目光。
原本以为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在当天晚上他卖唱的酒吧外,喝得烂醉如泥的秦颂再一次见到了顾轻舟。
那时的秦颂还留着一头黄棕色的长发,他抱着吉他倚靠在城市冰冷的建筑墙下,顾轻舟手里握住一罐啤酒,看着面前这个委屈巴巴留着眼泪的青年,笑着问道:“怎么了?”
伦敦大街的酒吧旁传来其他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吵嚷声,闹腾无比,秦颂抬起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入目的是顾轻舟的侧脸和混沌的月夜。
顾轻舟当然不会把那个人和面前的自己联系在一起,他大概早就不记得了。
......
记忆重新在秦颂脑海中像幻灯片一样闪过,悠远绵长,让他几乎觉得面前这个人实实在在的存在都像是虚幻。
秦颂难得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让人莫名的心疼,他紧紧握住顾轻舟的手:“哥,我只要你。”
顾轻舟的态度也软化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秦颂见状立马乘胜追击,拿出平时那套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轻舟说:“哥,我今晚不在你这里住也行,那我能在你这里洗澡吗?”
顾轻舟抬了抬眼:“你的病房不能洗吗?”
秦颂低着头,微微勾起嘴角:“我想让你帮我洗。”
见顾轻舟没什么表示,秦颂继续说:“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如让这钱花得值一下。”
说完秦颂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顾轻舟,里面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爱/欲。
商人嘛,明明最该懂得物尽其用的。
“而且,我的脚不方便动,嘚有人帮着。”秦颂一点点凑近顾轻舟,说话时的气息喷薄在顾轻舟的耳侧,“其他人帮我洗,我不好意思。”
一提到他的脚伤,顾轻舟就没话说了,自己帮人家洗个澡也是情理之中的。
顾轻舟没说话,接过了还没凉的那份小馄饨,简单吃了几口。
良久,顾轻舟道:“你换洗的衣服拿了吗?”
秦颂的眼睛立马亮了一下,然后像一只在主人面前摇尾巴的大狗一样兴冲冲地说:“就在隔壁,我马上去。”
顾轻舟拦住了他,起身下了床:“你老实点吧,我给你去拿。”
秦颂趁顾轻舟弯腰穿拖鞋的时候在他的侧脸狠狠亲了一口:“谢谢哥。”
把关系说开似乎也好,只要都不认真,维系这样一段亲密关系也无可厚非。
更重要的是,顾轻舟没办法骗自己,他对秦颂也有了一点感情。
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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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舟去隔壁给秦颂拿了新的贴身衣物和浴袍,等到他回到自己的病房的时候,秦颂已经一/丝/不挂地躺在了床上。
顾轻舟站在门口,快速地关上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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