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群小孩子拿着吹泡泡的玩具从旁边叫着经过，温辛的这句话被尖细的声音搅个稀碎。
赵芸竹静静地靠在池壁上，放松地打开双臂，闭上了眼睛。
温辛也保持着安静，缩着手臂泡在水中。一团白色的水雾在池上飘荡，温辛盯了一会，也闭上了眼。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赵芸竹在看她。似有月亮上的黑影，藏在芸竹的眉与眼之中。
赵芸竹移开了视线，食指轻轻点着正巧落入水中的一片竹叶。
“你很喜欢方形的东西么？眼镜、手表、项链，还有很多其它的。”
温辛抓起身前的方块状铂金项链，点点头，“嗯，我喜欢一切有秩序和棱角的物件。这个项链，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有秩序、有棱角，不就是温辛最明显的性格么。
赵芸竹和她截然相反，她喜欢随性、带着“圆滑”的技巧处世，游刃有余地走在许多不同的人之间。
这也会累，看似轻松的表面下，时时刻刻保持着精神的紧绷，怕不小心亮了底牌，就被人揪住了话里的错漏。
和温辛相处多了，她会羡慕温辛的简单和秩序感。
藏在暗处的秘密，在黑夜中最清晰。厚重的壳，被合适的人找对了技巧，轻轻一撩拨，就裂开了纹路，把最柔软的部位暴露出来。
“你妈妈……”
“在我十岁的时候，生病走的。”温辛知道她要问什么。
“想她吗？”
“我想想她，可是太模糊了，没有形状。”温辛伸手，从水下向上撩起，掌心里都是水，一握，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微微一笑，好像在说，你看，就是这样。
赵芸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温辛的话问了下去。她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刺探别人的**，就是要抓住对手的动机和弱点时。显然，温辛并不在列。
她很少不带目的地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没有形状，你可以把她想象成任何美好的样子。”
赵芸竹垫起脚尖，往温辛身边挪动了一点，两个人的手臂短暂地贴在一起，又分开。
“以后毕业了，跟你姐一起出去吗？”
温辛摇摇头，“不去，现在挺好的。”
她没有说，表姐为了自己，和家里人闹得也不太愉快。姨妈因为母亲当年执意要下嫁，把家里老人气病，与温家从不往来。
她也不是姨妈家主动把她接走的，是她自己，在一个寒夜，抱着满身的伤，想起母亲葬礼上，可爱、热情的表姐留下的电话，求着人家把她接走的。
如果不是表姐坚持，她无家可归。
“芸竹，等表姐出国了，我还能跟你联系吗？”
温辛换了个姿势，面对着芸竹侧坐着，抱着双膝，将脑袋搁在上面。
月光照得池水碧青，温辛的头发垂盖在雪白的膝头，眼神单纯又坚硬。
赵芸竹摸摸她湿润的发梢：“当然。你有我的微信。”
这种情况的“分手”，还是能做朋友的。况且，她是蒋一的妹妹。
“姐姐，你真好。”温辛拽着项链，脸上荡漾起笑容。
姐姐……
有点耳熟的口吻。
赵芸竹替她把粘在腮颊上的一缕湿发撩到耳后，顺手掐了掐她柔嫩的脸肉。
伸手的动作，让赵芸竹身前的饱满形状半浮在水面上，温辛撇过了脸，不敢多看。
“没见别人穿过这样的泳衣？”
“没、没有。”
赵芸竹撩了一捧水，扬在温辛身上：“这么容易害羞，以后怎么跟别人谈恋爱？”
温辛身型单薄，却不干瘦。年轻的肌肤紧致、白嫩，瘦削的直角肩，光洁透亮的脊背，还有恰到好处的胸型……
温辛也很小心地扬起水花，打在赵芸竹的肩膀上，“我、我有在跟你学习的。”
傻，我只能教你如何看起来像在谈恋爱。如何真正去爱一个人，我自己也是零经验。
“有点冷了，要回去吗？”赵芸竹摸了摸肩膀。
“嗯，要的。”
温辛跟着赵芸竹起身，眯起眼睛聚焦，亦步亦趋。赵芸竹回身，伸手，“牵着我，别又摔了。”
温辛听话地将手抬起，抓住了赵芸竹微凉的指尖。上去之后，温辛看不清自己的眼镜放在哪里，刚准备蹲下来去找，赵芸竹就捏在镜框的两边，把冰凉的金属架贴上了温辛的脸颊。
“不戴眼镜，一点都看不清吗？”
“也不是，就是有点糊，我有点散光。”
那点冰凉又从脸上消失了，赵芸竹后退了一步，比了一个耶，问她：“这是几？”
“二。”温辛挠挠湿痒的后脖子，“芸竹，这点距离，我还是能看清的。”
“那这是方形还是圆形！”她又退了一步。
温辛只能看到她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围在了一起，形状的边缘是模糊的，分辨不清。她只能靠猜：“圆形。”
赵芸竹把眼镜还给了她。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素颜的赵芸竹眉目疏朗、鼻子挺立，眼角下面有一颗很淡很淡的棕色小痣，白皙的面部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不带妆的她，那份美丽是古典的、恬淡的，没有一点点职场中上位者的攻击性。
温辛拾起地上的浴巾，把手绕到赵芸竹的身后，裹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只剩细长的脖子暴露在夜色之中，“我回答得对吗？”
赵芸竹揪住了身前的浴巾，“算对。”
“为什么是算对？”
太不严谨了。
“因为我比的不标准。”赵芸竹笑着揽上她的腰，“快走吧，身上冷。”
既不是方形，也不是圆形。赵芸竹一开始也没多想，为了误导她，比着一个爱心，问她是方是圆。后来反应过来，她们只是互相合作的恋爱表演者，不适合掺杂容易引人误会的任何因素。
两人简单冲洗了一下，给不知道跑到哪去的蒋一发了消息，提前回酒店房间去了。
一到房间，温辛便把袋子里湿哒哒的泳衣取了出来。
“芸竹，你那套衣服，要我帮你洗一下吗？”
“好。”赵芸竹戴上防蓝光眼镜，坐在办公桌旁边，查看工作邮件。
温辛拿着两套泳衣，进了洗手间。布料单薄的衣物上，似乎还残留着芸竹身上的体温，温辛红着脸，仔细揉搓了几下。洗完之后，提在手里，撑开了简易晒衣架，把衣服挂了起来。
“阿嚏——”赵芸竹打了个喷嚏。
温辛翻出从家里带来的烧水壶，煮了一壶热水，撕了一包固体姜茶，泡完后，轻手轻脚，放到了赵芸竹的手边。
清透的茶汤在白瓷茶杯中晃着，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敲键盘的声音。
温辛坐在沙发的一角，打开了平板电脑，看起电子书来。她想好了，等芸竹要睡觉的时候，她就把枕头和毯子搬到沙发上。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
温辛踩着拖鞋去开门，蒋一手里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问了句：“我方便进去吗？”
像是怕打扰了两人一样，眼睛却是比脚先进来，往里面瞄个不停。
“不方便，回去吧。”赵芸竹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芸芸～你们这不还没睡呢嘛，我刚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当地的新鲜水果，特意送点过来给你们尝尝。”蒋一踏进了室内，把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温辛关上了门，心想，表姐真是多此一问。
“哇，刚没仔细看，芸芸的泳衣真性感。我走早了，没有眼福。”蒋一表情贱兮兮的，盯着晾衣架上刚刚洗好的泳衣。
赵芸竹习惯了她这个死样子，“想看啊？那你别走，我的睡衣更性感，留下来一起吧。”
蒋一不接她的茬，反倒对着温辛：“还是留给小辛看吧。”
赵芸竹关了电脑，白了她一眼。拿了衣服，进洗手间去了，“你们聊会，我先洗澡。”
还好温辛没有学到蒋一这样不着调的性格。
等她一进洗手间，蒋一就拉着温辛，低声道：“小辛，你……你现在会了吧？”
“会什么？”温辛一头雾水。
“就那个啊！哎，跟你说不明白，姐给你找了点学习资料，发给你。你赶紧好好研究研究，就当临时抱佛脚。”蒋一在手机屏幕上划上划下，一气呵成。
“我走了，你们晚点睡。”
蒋一快步走到门口，拦下了温辛，让她别送了。随后，帮她们关上门，在酒店的走廊里，走出一种“事成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气势。
温辛也没太听进去，她的脑子里，还停留在芸竹说的那句“睡衣更性感”。她开始忙碌起来，先是把室内的顶灯关掉了，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再把桌上喝完的茶杯洗干净。
事情全做完了，温辛坐回沙发，手机上“噔噔噔噔”连续跳出多条信息。皱着眉打开了手机，表姐到底在搞什么啊？
最底下一个视频，封面是：高效提升学习资料。
温辛点开，视频开头是黑屏，有女声在介绍：“本视频旨在提升女同做饭技巧。”
下一秒，画面突变，两具交。缠的身体出现在屏幕上，并且传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温辛还没反应过来，洗手间的门打开了，赵芸竹穿着粉红色Hello Kitty的一套睡衣，擦着半干的头发站在门口。
“啊！”温辛一惊，手机滑落在地毯上。
地上响起一片水声，赵芸竹擦头发的手在头顶顿住。
“我……不是，那个…… ”温辛瞬间红温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表姐会给她发这些东西！
赵芸竹扯下了毛巾，问了一句：“需要我借你一副耳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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