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回来了。”
这是那年韩堂暑假回到曲水后,遇见时奕,听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在这之前,两人已经很多年没见。
他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玩伴,后来时奕被时江明送去省城读书,一直到高三才回来,一回来就见韩堂坐在自家屋里,和自己的老爹把茶言欢。
“你妈妈怎么样了?”时江明问,刘林芝有些咳嗽,时奕回来才拉着他去诊所输液,到家天已经黑了。
“能有什么问题,小题大做。”刘林芝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是笑着的,“堂堂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刘林芝坐下,时奕顺手把开的药搁在桌上。
“下午,过来请时伯给我剪个头发。”
“该的,你从小的头发都是你时伯剪的。”
“嗯。”韩堂笑了笑,“特地留着回来给时伯剪。”
“哈哈哈。”
听见这话老两口都乐了,韩堂跟着笑,但是委婉的多,一边注意边上的时奕,他用余光观察,发现对方已经灌了好几杯水,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原地跳两下,该听见他肚子里水晃荡的声音了。
“别喝了,像头水牛一样。”
时江明也注意到他儿子的动作,笑骂道。
时奕放下水壶,淡淡地瞥了韩堂一眼,小伙子年纪还小,应该是因为喜欢运动,长得挺高,加上遗传,身材比同龄人算得上健壮,脸颊轮廓分明,这么冷着脸居高临下的一瞥,怪有点儿唬人的味道。
但韩堂只是稍微怔了一下,旁边的两口子又开口:“堂堂学的是历史专业吧?”
“嗯。”韩堂不再看时奕。
“假期里有没有作业啊?”刘林芝笑着问,韩堂摇摇头,手里抓着茶杯。
“小奕也没有,他从南华转校过来,捡着大便宜,没有作业还不用补课。”时江明说,韩堂心里升股不好的预感。
“两个怕是好多年没见了吧。”刘林芝转移话题。
“怎么不是,送小奕去南华读书后就没见过了,五六年了。”两口子一唱一和,低头玩手机的时奕都抬起头。
“刚好,这次两个终于又遇到了,假期里头就有人陪了。”
刘林芝赶忙附和,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
韩堂,时奕:!?
“堂堂成绩好,带一下小奕,两个一起学习。”
不容韩堂拒绝,两位长辈慈爱期许的目光就看过来,韩堂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刚才还蹭了次免费理发,但还是想争取一下:“我都毕业这么久,以前的知识差不多都忘记了。”
“呵呵。”时江明对此毫不在意,“他在你旁边学点儿好习惯就行,主要还是两个人做个伴。”
韩堂:......
时奕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反驳,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乖’孩子。
韩堂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高中时候的时奕,韩堂脑子里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他却仍记得当初和时奕相处几天过后,被毫不留情打破的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想到这里,韩堂不自觉翘起嘴角,时奕正看着他,酒劲儿上来了,他的脸已经彻底变红,眼睛里都是水汽。
近十年的亲密相处,让他立马反应过来对方也陷入了某种回忆,并且奇妙的,两人的回忆巧妙重合。
第一次不尴不尬的见面后,韩堂三天都窝在家里,倒不是在逃避什么,就是单纯的床太舒服,他起不来。
第三天,家里弹尽粮绝,冰箱里一根烂菜叶也搜刮不出来,他准备下楼去超市补充粮仓,拉开门刚好遇见被撵出门的时奕。
“你时伯叫我来找你。”玩,时奕当时是这样的说的,吞掉最后一个字,杵在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的抗拒和...不自在。
“进来吧,你先上楼,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时奕乖乖上楼,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背面有一个巨大的简笔狼头。
几步路走到超市,韩堂先捡了几袋速冻水饺,结账的时候又忽地折回去,去零食区抓了些零食。
待客,客人看起来挺成熟,但正儿八经是朵含包怒放的花骨朵。
老板算账的间隙,韩堂眼神瞥到旁边的冰箱,透过玻璃看见一排排啤酒,只犹豫了两秒,他上前挑了两罐啤酒。
回到家,韩堂随手把水饺塞进冰箱,拎着零食啤酒去了客厅,时奕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埋头玩手机。
韩堂把零食放在对方面前,扒了扒袋口,“你先吃点儿零食,或者...”他一边说一边在客厅翻找起来,“看电视。”翻出了遥控器放到时奕面前。
“我去厨房整点儿吃的,我还没吃饭。”
说完,打开空调,离开客厅。
厨房很快传来叮叮框框的声音,韩堂伸出手翻了翻零食袋,有些震惊地从里头拿出两罐啤酒,表面还结了一层亮晶晶的水珠。
嗡嗡——
油烟机或者是电磁炉的声音响起,也有可能两者都有,韩堂没分出来,停下翻袋子的动作,凝神一听,阵哗啦啦塑料摩擦的传来,接着就是有些突兀的叮叮咚咚清脆的声响。
时奕:......
谁煮速冻水饺用冷水啊?还先放饺子再放水。
但看着手里的冰啤酒,如果是招待未成年客人用啤酒的人的话,似乎也挺合理,时奕想。
韩堂吃饱喝足,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厨房,回到客厅。
时奕打开了电视,面前放着瓶打开的啤酒,垃圾桶也装上了零食袋小垃圾,空调持续输送着冷气,整个人惬意的不行。
韩堂抓过另一罐啤酒,窝进沙发,跟着看起电视。
是部纪录片,很正式,旁白的声音平稳有力,画面唯美,时奕喝口酒,发现有些温掉了,搁在一旁不再管,专心看纪录片。
时奕看得认真,看完一集,他伸伸腰,发现余光里的韩堂一动不动,定睛一看,发现韩堂闭着眼睡着了,以一个挺奇异的姿势。
纪录片自动跳转到下一集,时奕没管,盯着韩堂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自己的眼前,遮住对方的脸。
端详片刻,放下手。
居然还是帅,看来和脸没有关系。
韩堂穿的只是普通的白T黑裤,学校人堆里一抓,十个里头八个都是这样的造型,但估计得一百个里头才有一个有他身上这股清爽利落的劲儿,时奕有点儿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心思回到自己的纪录片上。
那部纪录片叫什么名字时奕已经完全没印象,那个午后,他留下最深的记忆是韩堂居然就着如此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很神奇。
回忆结束,两人都有些恍惚,谁能想到,当初两个做饭一窍不通人,现在可以做出这么一桌像样子的菜。
确实长大了。
“你们两个以前没有那个会做饭,都是张着嘴等吃的……”时江明又喝了口酒。
“两个人在外边,不会做饭日子怎么过。”刘林芝说,眼里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心疼。
不会做饭的日子怎么过?韩堂想起刚被赶出去的那段时间,为了节省开支,他们早上在各自吃饭,中午和下午,结束了各自手里的事情后,紧赶慢赶的回到出租屋,一起笨手笨脚洗切淘,一个月两人加起来瘦了将近十五斤。
刘林芝的话让过去的记忆哗哗涌出,琐碎的,连续的,一股脑挤在他脑子里,毫无章法,然后不知怎么的,竟然又回到上一次回忆结束的地方。
韩堂是被时奕摇醒,睁开眼就是一片黑,时奕跟堵墙似的站在他面前。
“我妈叫我们去吃饭。”见韩堂眼皮睁开,时奕说。
“嗯?”韩堂没反应过来。
“林姨叫你去吃饭。”
“哦。”韩堂清醒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电视已经关好,他关掉空调,跟着时奕下楼。
“来了!刚好摆上桌,洗手吃饭。”刘林芝在摆筷子,几天功夫她病就好透了,瞧起来精神又抖擞。
“时伯,林姨。”韩堂礼貌打招呼。
“洗手吃饭。”时江明带着围裙从厨房端着最后一个菜出来,中气十足。
韩堂和时奕麻利去小院子里的洗手,坐上饭桌,闷头开始吃,一句话也不说,两口子猜到两个小孩许久没见,感情生疏了,贴心的为他们找机会重拾友情。
“堂堂这几天没事吧?”刘林芝问。
“没有。”韩堂咽下嘴里的饭,抬头回答。
“刚好,你带小奕去学校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行。”
韩堂的母校也就是时奕的新学校。
“问过你们老师了,可以进去。”
“两个一起去逛逛,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你堂堂哥哥。”
“不等你们吃饭,自己在那边吃了回来...”
两个大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代着,韩堂和时奕默默捧着碗听,不时点头表示没问题,吃完饭,在两口子殷切的目光下,他互换了联系方式,约定好时间,一直到相约去学校之前,都没再见面,其实也只有三天。
来到约定好的那一天,韩堂特地定了闹钟,早早到了车站,却久久不见时奕身影,早晨的空气里还有几分凉意,带着潮气,韩堂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时奕,看时间,干脆揣着手小跑到街上。
因为着急他速度有些快,没想到在拐角的地方迎面撞上了同样奔来的时奕。
韩堂脑子空白了一瞬,一阵天旋地转后,感受到一阵鼻酸,眼泪刷就下来了。
时奕也是吓了一跳,但反应速度很快,赶在韩堂后脑勺与大地来个甜蜜亲吻之前稳住了韩堂。
“没事吧。”抓着韩堂的胳膊,时奕语气慌张,他感觉得到这一下撞得有些猛,自己颧骨那块儿也疼的厉害。
“没事。”韩堂缓过来,回复道。
时奕紧盯着韩堂捂住的位置,不是很相信对方的话。
“真没事。”时奕快速摇摇头,尝试着睁开眼睛,那整剧烈的酸涩过去了,分辨出脆弱的眼睛没有大碍,安抚时奕道:“没事,没撞到眼睛,应该是撞得鼻梁了。”
时奕扶住韩堂的手还没有完全放下去,无措地半举在空中,韩堂忽然觉得有点儿搞笑,低着头,嘴角莫名巧妙的翘起来,稳稳当当二十年,第一次受这样的伤,有点儿刺激。
“去医院看看?”时奕不放心。
“不用,真没问题。”韩堂放下手,又仔细感受一翻,“没问题。”
时奕见状没再追问,小插曲没有耽误他们太多时间,两人按时赶上车,两个小时的车程,时奕隔三差五的就要看一眼韩堂,很迅速,看一眼一下就收回去,韩堂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次数多了才确定是时奕确实在看自己,在记录他眼睛的状况。
也是这时候,时奕在他心里酷炫拽的形象就崩坍了一些,其实看见对方吃出满满半桶小零食垃圾的时候就有了崩塌的迹象,但奈和那罐啤酒做了掩护,他一时没确定。
现在就没问题了。
“鱼做得不错。”时江明忽然出声,韩堂回忆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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