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不会洗碗的,那洗碗帕跟要闷死锅铲似的,紧紧包着它搓来搓去。
“那我岂不是都二十二了?”韩堂照着刚才的样子,把锅铲洗好挂上墙,直起腰,两人对视。
洗碗不是特别费事儿,但是一下子洗了几十个还是有些累人,尤其时他俩个子都挺高,需要一直弯着腰。
看着时奕有些被累到的样子,韩堂笑着抱怨,“你家才几口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碗?”
“不知道。”时奕跟着笑,摇摇头。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着嘎嘎乐了一阵,继续洗碗,这么一打岔刚才聊到那里两人一下子都没想起来,时奕洗完一个勺子,终于找回记忆。
“你是几月份的生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时奕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一中走廊里的那副照片,他每天都会看见好几次。
上面似乎没有介绍韩堂的出生年月日。
“你猜。”韩堂又在专心闷死手里的勺子。
“不知道。”时奕懒得猜。
“二月。”韩堂回答。
“几号?”时奕追问。
“干嘛?要给我过生日?”
“嗯,要不要?”
“要送我什么?我考虑考虑。”
“你网购呢?还搞预售。”
“哈哈。”
韩堂被时奕的形容逗笑了。
“你生日是秘密啊?还不能说?”时奕好奇心被激起来,不依不挠地追问。
“22号。”
“222?”时奕听起来似乎有些想笑。
“不行啊?”
“行行行,比111好听,会挑日子。”
“谢谢夸奖。”
“不用谢。”
“……”
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完了,时奕在厨房里转了转,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开始擦桌子,他拎了拎烧水壶,里面没有热水了,他就这之前洗碗水来擦。
韩堂得了功夫休息一会儿,站在池子边看时奕拿着帕子走来走去,电磁炉,厨台,橱柜,甚至调料瓶表面都擦了一遍。
干不干净先另说,态度时极其认真的,动作也极其熟练,韩堂有些奇怪,时奕从那里学来的这一身功夫。
“我之前住我舅舅家,经常帮他家洗碗的。”时奕这么回答。
住在舅舅家?那会儿时奕才多大?小学初中?洗碗?
小学初中洗碗没什么问题,但是韩堂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寄人篱下就是这样的。”时奕回答,“我舅舅舅妈不会要求我洗碗,但是我不能真的一点儿事情都不去做”。
时奕家和他舅舅家关系很好,好到可以把儿子送过去寄读,但毕竟不是一家人。
‘寄人篱下’
时奕第一次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的初高中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住校?”韩堂问。
“住。”时奕擦完厨房,朝着客厅走去,“我高中就住校了。”
韩堂的目光一直跟着时奕走,看着他熟练的擦桌子,时江明和刘林芝在一边指导了两句,时奕从客厅回来把帕子扔进水池,韩堂都没怎么动。
“你别想多了。”时奕注意到韩堂的表情,“我舅舅舅妈对我很好的,他们很喜欢我。”
“没有阻止我去洗碗也是因为真把我当自家孩子养,我堂哥堂姐也是要洗碗的,我们轮着来的。”
“是吗?”韩堂问,表情有了一些缓和,韩堂那句‘寄人篱下’确实让他有些心疼。
“对啊,说寄人篱下也只是我自己的感觉,偶尔,很少的时候…”时奕想了想措辞,“只是偶尔,我还是会觉得有些孤独。”
时奕说完就自己安慰自己,“正常,人之常情,难免的。”
韩堂不说话,道理他都懂,南华的教育资源远比他们这里好,时江明和刘林芝用尽力气,给姐弟俩最好的教育,难免就让姐弟两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父母的陪伴。
父母的陪伴,他也没有,比时奕失去的还早,拥有的还少,但是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我洗好了。”时奕直起腰,一转头就看见韩堂眼里转瞬即逝的落寞,他愣了一下。
“洗好了?”韩堂看着时奕手里拧干的洗碗帕,“你那桌子才擦了一遍吧?”
韩堂发出疑惑,他或许不太会做家务,但是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擦第一遍帕子上尽是污水和洗洁精。
“你擦啊?”见韩堂已经恢复了原样,时奕暂时忽视韩堂那点儿情绪。
“啊?”韩堂瞪着眼。
“啊什么?”时奕也瞪着眼。
“这也要分啊?小奕弟弟?不能发扬一下尊老精神吗?”韩堂笑着说。
“不要,堂堂哥哥先爱幼吧。”
“爱爱爱。”韩堂无奈,转身淘了淘自己的洗碗帕,沿路时奕刚才的路线开始擦,时奕就站在一边指导。
擦到客厅的时候,时江明和刘林芝都笑了。
“一张桌子还要分两个人擦啊?”
“两兄弟还分这么清?”
韩堂吭哧吭哧擦桌子,不说话,回到厨房看见时奕正在拖地,到嘴的‘听见没,两兄弟不用分这么清咽回去。’不过很快又警惕起来。
直到时奕拖完地,关掉厨房的灯,推了推门口的韩堂说‘走’而不是‘到你了’时韩堂才放下警惕。
天已经黑了,两人洗碗洗了挺久,韩堂在时奕家坐了一会儿,陪着一家三口看看电视,聊了聊天,准备起身回家。
“在这儿睡了吧,回去做什么?”刘林芝不让韩堂走。
韩堂动作顿了一下,在这儿睡吗?他有些犹豫。
“回去干嘛,天这么冷,就留下来和时奕睡,这几天都和他睡,在这儿吃饭。”时江明也开口。
“你家里冷锅冷灶的,回去干嘛,就在这儿和时奕睡。”刘林芝说,神情十分认真。
“新年新节气,多个人多份热气,两个也是两三个月没见了,好好玩儿几天。”
“……”
老两口一人一句说着,一点儿客气的成分都没有,韩堂低头看了看时奕,对方也看着他。
“就在这儿睡吧,我床大。”
“就是,他那张床一个人睡不暖和,两个人睡正好。”刘林芝说。
韩堂看看老两口,又看看时奕,最后还是坐下来。
“这样多好。”见韩堂坐下来,刘林芝高兴了,“衣服什么的穿时奕的,拖鞋牙刷喊时奕给你找,就当是自己家。”
“嗯。”韩堂点头,盯着空荡荡的桌子有些不自在,但是老两口没再说其他的,好像他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不是一个需要热情招待的客人一样。
韩堂转头,发现时奕正对着他笑,眼睛很亮,最后那点儿犹豫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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