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念之有言道，人家有厨子，我有鲶鱼肉。
淡定，冷静，不要和脑子里长水草的家伙一般见识。
人还有名言，识时务者为俊鱼。
念之深深呼吸几口气，挤出一个笑来，“那，秦无闻大哥，内丹对我没什么用了，你留着吧，我可以走了吧？”
“哦？”秦无闻捏着那内丹，目有深意，“这可是内丹。”
可念之并不接他话茬，说道，“内丹我都丢了十天了，我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我说了，没用了就没用了，送你拿去当弹珠打，成吧？”
秦无闻盯着她看了一会，忽收起内丹，朝后倚上椅子，悠悠一笑，“你走去哪呢？家都没了。”
“……”
念之又悲上心来，怪谁啊？可敢怒又不敢言，脸都憋红了，最多只敢凶巴巴地盯着秦无闻。
见她这般，秦无闻的声音似乎也柔和了一些。“那，你现在换个角度想想，眼下这情况，是不是误打误撞，反而成全了你的那个什么，理想？”
“诶？”
他手肘撑在椅臂上，食指指节抵在颌窝中，垂首看着脚下半跪着的小妖。虽是从上而下的望她，可望着她的眼神，在居高临下的睥睨之中，带着绕指柔的温润蛊惑，“你现在看到了。我家财万贯，孤身一人，佣人无数。而且不论怎样，现在，我的的确确也把你带回家了……”
念之怔住了，她想说些什么，可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无法顺利消化，半天僵在原地，张着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呆呆地看着秦无闻。
“毁了你的家，我的确心中有愧。”秦无闻言语诚恳，“于情于理，我都应对你负责。”
念之看着他，半天说道，“真的啊？”
秦无闻点了点头，“嗯。”
这小妖怪半天没说话，就盯着他看，万一不信怎么办呢。他拇指碾过中指的骨节，已在算计大约几个呼吸可以碾碎她的意识。
忽然。
念之站了起来，可能刚化成人形，脚步有些不稳，踉了一下直扑到了秦无闻的腿上。可她此时显然激动无比，已经不去在意这些细节了，“你这是答应把我捡回家当姑奶奶供着了？”
“……”
看来得先教教这个小妖怪的措辞问题。
秦无闻刚想开口，一低头，刚好与她的视线整整撞着。还含着泪呢，楚楚地望来，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是干净的表情啊。
不知为何，被冒犯的秦无闻顿了一下，并没有萌生出杀意，而是伸出手来，两指捏住了她的脸颊。“我是答应，帮你当上传说。”
“哎哎疼疼疼……”念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所有的心思都会实时地写都在脸上，真真切切地，不加修饰的。
“真的吗，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你看，这转眼功夫，就阴转晴，喜上眉梢。
真好骗。
可真的是只是好骗吗？
“但……”秦无闻收回思绪，说道，“我也有条件。”
“我答应。”念之不假思索。
秦无闻一顿，“你不问问是什么？”
“只要能让我当上传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念之说道。
“你……”秦无闻忍不住问道，“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叫传说？”这小妖怪到底哪里来的如此执念？又是何人跟她灌输的这样危险的想法？
“知道啊，像田螺姑娘一样的传说。”
“可……你怎么知道你成没成传说呢？”秦无闻说道。
“到那天，我就会知道。”念之很是毋定，毋定到他都无法反驳。“所以秦无闻，你这个意思，只要我答应你的条件，就是会让我成为传说了，对吧？”
“嗯。”秦无闻随口说道。
念之显然开心极了，她直接扑了上来，结果被秦无闻一指抵住了额，僵在那半天动不了，但仍很开心地说道，“那我们约定好咯！”
秦无闻并没有继续打算说下去，他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上面还挂着一个灰色的半个蚌壳。“你这个……”
“你这些饭菜不吃吗？”
秦无闻一愣，看向了那桌子上的饭菜，“不。”
“那我能吃吗？”
“吃吧。”秦无闻点了点头。
然后念之就毫无顾忌地看着吃起了满桌的鲶鱼宴。“这麻辣鲶鱼可真是太好吃了呜呜呜……”
“……”
这小鲶鱼精刚才还在痛斥把你九族都给诛了的恶人，转头到自己跟前，把自个九族吃了连鱼刺都不带吐的可还行。
远远看着，也就是一个贪吃的小姑娘吃东西，会只是因为吃到好吃的而露出如此直接的快乐表情。
初遇时的违和感又来了。
小妖怪的表情生动而真挚，纯净而诚实，或许应该算得上他秦无闻见过，最为透彻，最为干净，最为真挚的妖怪了。
可……也同初遇时一般，眼前这样干净纯粹的一副画面上，像是蒙了一层虚幻模糊的雾。
以至于秦无闻感觉的确可以轻易把她看得透彻，可又并不能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找出半点破绽。
久久，秦无闻收回视线，拍了拍手，从后面的堂内走出几个婢女来，“好生伺候。”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离开了。
……
“怎么样？”秦无闻站在廊柱旁，看着廊柱外花园里的百花争艳。
从他身后凭空走出一个人来，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拄着一只鹿首的手杖，有风吹过廊道，都吹得他连咳嗽了两声，才说道，“是妖怪，没错。但，的确如秦爷所言，这只妖怪没有一丁点孽气，所以，就算是我，也不能看出是什么修为。内丹我也仔细研究过了，就是普通的妖怪内丹，有轻微毒素，但也没有丝毫孽气，所以也没有拿来炼器或者炼药的价值。只是还是没搞懂，为什么她离了内丹这么多天还能如此活蹦乱跳的。”
“她说的‘传说’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这才是秦无闻更为在意的。“为什么这样偏远之地会有一只从未听说过的小妖怪会执着这件事？难不成……”
“主子放心，鸳湖里抓到的活口都从未听说过‘香火’，更没有听说过‘传说’什么的。但不少妖怪都认识这只小妖，说她脑子不太正常，自己独居在湖底的淤泥堆中，不与其他妖怪来往，除了这次被那个蟹妖诓骗做炉鼎才露面。”这男人的声音与秦无闻完全不同，柔和至极。“我也观察过了，此妖似乎鸿蒙未开，人智未习，思想愚钝。若秦爷想收为己用，假以手段，当是可以的。”
“愚钝吗。”秦无闻拿起念之的内丹，放在眼前对着日光照着，“但仔细一想，眼下此般，倒反如她所愿。”
“这……”那人窒了一下，“可能只是巧合。”
半晌，秦无闻收起内丹。“榷意。”
那人被冷不丁地唤了，当时正色，“秦爷请讲。”
“你认为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能辨出她是妖怪？”
“这……”榷意愣了下，“妖怪多诡，它们要修炼到结丹期才能化成完全的人形。等它们化成人形了，普通凡人凭借肉眼看外表是肯定不可能分辨的。而我们屠妖师也修孽气，自然能辩出谁是妖谁是人。若非我修炼功法特殊，恐也难以分辨她的本质。至少在我所知的，当世应至多只有……十人以内能认出？”
“十人吗。”秦无闻沉吟了一声，他直接将那内丹碾碎了，风吹散了那些粉末，飘散在他的眼角，长睫之下，尽是狠厉。“一只不会被发现是妖祟的妖怪………他卜我应过霓湖，是指这一‘应过’吗。”
这样看来，就算真的如这丫头所愿，把她捡回家了，也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
而正说着呢。
“上督，上督不好啦！”一个婢女惊慌失措地一路跑过来，跪倒在秦无闻面前哭了起来。
“怎么。”
“念之姑娘，念之姑娘她，她，她……熟（shou)啦呜呜呜！”
“……？”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