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话说,二师姐,孔雀一族算不算你的远亲呀?”江逢澜叼着荆条,含含糊糊地问道。

鹤巽瑶指尖轻点茶盏,闻言失笑:“那关系可比仙门和魔族还远,攀不上的。”

“哎?那会飞的妖族到底有多少种呐!”和师尊分了整整一坛青竹酿的江逢澜现在脑子黏成一团,眼神发直,讲话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见她这副模样,鹤巽瑶眉梢微扬,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多的很呢,天生会飞且有灵的就有鹪?、鵎鶋、??、虞?、鹬……”

江逢澜感觉二师姐讲了句咒语。只见鹤巽瑶朱唇一张一合发出声音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忙摆手,“等等等等!二师姐,我、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鹤巽瑶浅笑出声,目光转向一旁执杯浅酌的师尊。盛陵光一袭朱衣,墨发半挽,此刻眉目微醺,倒是比平日少了几分肃冷。“师尊,说来您在般若寺提到惘川之役,都没跟我们好好讲过呢。”

从一片迷蒙中捕捉到二徒弟的声音,盛陵光慢悠悠思索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复给自己斟了一杯青竹酿,剑眉轻挑,“陈年旧事,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那便,从记得的地方开始呢?”岳归棠轻声接话,拿过二师姐身侧的茶壶给师尊斟了一盏清茶。

就连一直沉默布菜的钟离霜也抬眸望来,亦有几分好奇。

记得的地方?

盛陵光垂眸,杯中酒液映出她微漾的眸光。她的记性可不算差。从最初到最终,执明仙尊的一颦一笑,至今历历在目。

若要说惘川,便不得不提六十多年前那场仙魔大战。

那可真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几乎席卷此方地界所有宗门。即便是在惘川之战紧闭山门的般若寺,亦未能独善其身。

魔域来攻,首当其冲的,就是正道魁首三清宗。

起初,她并不明白风平浪静的为何突然同魔域开战。只听闻是魔修咄咄逼人,在边境挑起事端,以残忍手段屠戮仙门修士。几番争执不下,此事终成导火索。先是宗门对峙,继而整军备战——魔域大军压境,仙门各派则结成同盟,每座城池都在上演拼死搏杀的故事。

战事惨烈,元婴期的长老们身先士卒,折损甚重。商陆医尊也某次支援出诊时遭遇魔尊桑华率众突袭,折了近乎半条命。

那时的盛陵光,还只是三清宗外门首徒。虽挂着外门的名头,实力却已与内门亲传不相上下。宗门出征时,便也将她编入战阵。她记得那时的自己——青丝高束,一柄长剑斜挂腰间,整日混在一群男弟子中称兄道弟。仗着天赋过人,又生得一副玲珑心窍,在宗门里左右逢源,颇有些自诩不凡的心思。

高台之上,牵机阁长老匆匆来报,说是魔尊及春夏秋冬四大护法向北而去,此刻追击,可在惘川截住她们。

主位端坐着继任掌门不过五年的纯阳道尊。这位资历尚浅的掌门侧头看向身侧的师姐:“师姐,您看……”

叶执明今日换了身玄色金纹道袍,青丝以玉簪高挽,斜倚在太师椅上。纤长的手指轻抵下颌,往日温婉的面容此刻却添了几分沉郁肃杀。“也罢,本座亲自去会会她。”

“四大护法皆是元婴境高手,仙尊要独自前往?”一位女长老皱眉劝阻,看衣饰是楼外楼的,“据说魔尊已入化神境。医尊重伤未愈,若仙尊再有闪失……我仙盟此方阵地岌岌可危。”

“无妨。”叶执明抬眸,眼底似有寒星闪烁,“带上我太清峰弟子足矣。”她略一沉吟,“若有愿随本座迎战者,可继任峰主之位。掌门以为如何?”

那位尚在元婴初期的小师叔只道是应下了。

叶执明目光扫过台下众弟子。内门师兄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应。那可是凶名在外的魔尊呐,执明仙尊不过是元婴大圆满,如何能奈何得了她。

良久,校场只余一片沉寂。叶执明最终还是叹气道,“罢了。”

所谓师徒情深,都是虚的。所谓人心向背,在绝对实力面前都算不得数。看着这场面,盛陵光不知为何心生如是感慨。

“弟子愿同仙尊一道,奉微薄之力。”盛陵光自人群后方起身。倒不是对峰主之位有什么想法,她只是不愿见仙尊孤身一人迎战。

“好孩子。”注视着这身着普通弟子袍一脸肃穆的外门弟子,叶执明眸中冰霜渐融,似春水破冻,“若此行一去无回……”

“那便一去不归。”盛陵光斩钉截铁。

“不错。”拂袖起身,对纯阳道尊道:“就她了,我们即刻出发。”

“师姐保重。”纯阳道尊亦起身相送,“待我等整顿旗鼓,必尽快增援。”

“且慢!”本应闭关养伤的商陆医尊赶来,素白的道袍上还带着清苦药味。她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徒弟梁决明,想来是她去报的信。“拿着。”医尊将乾坤袋塞入叶执明手中,“我在此镇守阵地。你们……务必要回来。”

“胡闹!你不该破关。”叶执明蹙眉,却还是接过乾坤袋,顿了顿,又道,“既然来了,就请师妹做个见证。若我等归来,她便是太清峰少峰主。”

商陆医尊深深看了盛陵光一眼,郑重颔首:“好。”

后来的故事,世人皆知。八日鏖战,四大护法伏诛,执明仙尊与魔尊同归于尽。唯有盛陵光浴血而归,带回仙尊衣冠与魔域信物。当即以破魔首功被指为三清宗太清峰峰主。

然而现实总不如传说圆满。她仍记得内门师兄们复杂的目光,冷嘲热讽如蚁附骨,更记得纯阳道尊的迟疑,商陆医尊几番敲打,才不情愿地交出峰主印信。

但当时的她,还深陷于战事震撼中,并无心力探究这些。

因着魔尊陨落,魔域内部又起纷争,仙门趁机逐渐稳住阵脚,这场浩劫渐渐偃旗息鼓。只给此间众人余下可怖的心结。

“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盛陵光指尖轻抚杯沿,“为师曾在你们师祖面前立誓,有些事,不便明言。只能说,结果就是这样。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在打什么。”兀自冷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酒杯还未落下,就被岳归棠换上了一盏温热的清茶。

钟离霜突然福至心灵,轻声问道,“师尊,所以那场大战,是非打不可吗?”

“究其原因,并非。只是战火已然挑起,便如燎原之势,再不由人掌控。”她摩挲着茶盏,声音渐低,“开战容易,止战,就由不得人了。”

“那师尊,战事开始也由不得我们呢?”江逢澜歪着头追问。

“所以勤加修炼,”酒意正盛,颇为飘飘然,唇舌都有些不听使唤,盛陵光拧了拧眉心,稍稍回笼一些控制,“位高则权重。否则你我都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陪葬。平日也切莫被流言蒙蔽。行善作恶不以仙魔有别。甚至善恶也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

钟离霜犹豫片刻,还是谨慎开口:“三清宗门规,见魔修必诛之呢?”

闻言嗤笑,抿了口茶,含蓄答道:“入乡随俗。”

终是不胜酒力,盛陵光倚着冰凉的石碑阖目小憩。荒野的风裹挟着清冽寒意,仿佛又将她带回当年的惘川。

残阳如血,春护法爆丹而亡,夏护法冬护法也已五炁回馈天地,只余看不清面容的枯萎尸首,秋护法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握剑的手不住颤抖。

桑华拭去唇边血迹,忽然轻笑出声:“不错,到底是我棋差一着,再这么打下去,你我只好同归于尽了。但是,你放过秋护法,我放过你徒弟,如何?”

见叶执明沉默,桑华神情愈发坦然:“执明,不管你信不信,最初那封谈和信的确是我写的,但是李纯阳,你那个好师弟,竟把它公之于众在仙门魔域传的沸沸扬扬。”她自嘲般摇了摇头,“也怪我,识人不清处事轻率。罢了,事已至此,我不能认那封信,也不能停这场战。即便如此……商陆不是我伤的。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偷袭故友的地步。”

“你——”叶执明气息紊乱,却仍强撑着剑锋,“你就此退回魔域,我绝不追击,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我没有退路。”桑华摇头,赤红的眼眸映着残阳,“执明,你也没有。只有你我都死了,这场带走太多人性命的混战才有可能结束。”

良久,叶执明终是轻叹,“确实。”

两位当世强者将最后的灵力渡给年轻后辈,令她们立下禁言誓。叱咤一时的仙尊与魔尊,就这样走向命定的结局。

弥留之际,叶执明挽起盛陵光的手,将随身玉佩塞进这位外门弟子手心,轻声道:“陵光,太清峰……就托付给你,替我,好好守着它。”

三日后,晚霞褪去夜色蔓延时,太清峰一行人安然返回三清宗,所幸途中未再生出波折。

甫一入山门,盛陵光便被传唤至无极殿。殿内烛火通明,映得李纯阳那张铁青的脸愈发阴沉。

“荒唐!”掌门袖袍一挥,数根玉简飞出,在青玉地板上砸出劈里啪啦的脆响,“放任妖族踏入佛门重地!见小利而忘义谋大事而惜身——你这峰主!竟敢!作壁上观!行事糊涂!”

盛陵光静静立于殿下,朱红道袍上还沾着山间薄雾。她指尖轻抚随身玉佩,任由训斥声在殿中回荡。

待李纯阳骂的差不多了,她才抬眸,声音如寒潭静水:“木已成舟。般若寺与悬天涧既已言和,此时再兴师问罪,反倒是我三清宗惹是生非。”

殿外一阵风过,吹得檐角悬着的惊鸟铃铃声大作。

回峰时途径太极校场,远远便瞧见晏和道人负手立于石阶之上,玄色道袍被晚风掀起一角。盛陵光本欲径直掠过,却听得一声轻咳——

“盛师妹。”晏和道人侧身看向她,眉宇紧蹙很是恳切,“掌门此番训斥,也是出于道义,他那个位置难,你……且体谅一二,不必太过挂怀。”

“本座曾多次考量,不若把太清峰传给你,师尊在上,想必也是宽慰的。”瞥了眼他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甚为不悦的盛陵光未再多言,撤了一步拂袖离去。

——如今的弟子们鲜少知晓,晏和道人,才是执明仙尊实打实的内门亲传座下首徒。只可惜仙尊身陨不到三个月,他便以大道同归为由转投纯阳道尊门下,说是相见恨晚云云。

盛陵光在心底冷笑,背信弃义者,才是最爱以道义为遮羞布的人。

二师姐那段“咒语”出自《沧溟赋》

今天吃凉拌拉皮,下一章等吃砂锅米线时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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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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