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宫中有皇上在,她侍奉的又是皇上,为何要怕太后?
起先她对太后也是敬着的,后来她却发现,每次太后与皇上起龃龉,皇上都会来她宫里。
一次两次……前些时日太后与皇上争执秋闱监考亦是如此。
太后私心偏着赵家,向皇上举荐了人,可那人是谁?还不是曾为赵丞相门客。太后与其说是为皇上举荐人才,还不如说是想为自己谋利。
皇上与太后意见相左,这才命了为父亲为监考官。
真可谓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个旁观者自然也看出了别的情况。
或许……皇上早就对太后心存恼怒也未可知呢。
其实细想想也能知晓为何,就拿此次秋闱监考来说吧,太后心思实属司马亮之心路人皆知,每年参加秋闱学子众多,其中还不乏世家权贵子弟,太后明着向皇上举荐人才,背地里还不是想趁着秋闱,顺势笼络世家,皇上又怎会给太后这个机会。
若按她的意思,太后若真是个识趣的,安心在宫中颐养天年便罢了,偏偏太后自以为是,总要做出这许多令人烦心的腔调来。
正是这关口上,赵启又失了踪。
旁的她倒不知晓,她只记得去勤政殿侍奉时见着赵丞相威严肃穆样子,亲眼瞧见赵丞相忧心忡忡离宫,她这才从刘得全口中得知,原来竟是赵丞相家的公子,赵启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赵丞相实在没了法子这才进宫求见皇上,求皇上派兵寻找。
皇上确实顺了赵丞相心意全城搜索。
然别说赵启消息了,连根头发丝都未曾寻到。
起初太后还过问了几次,后来虽不问了,但瞧太后当时表情,明显是在埋怨皇上不尽心。
她都瞧得出的事,皇上自然更是瞧得出,皇上又怎会高兴?
她猜着,昨日皇上寻长公主进宫约莫问的就是这桩事。
长安谁人不知长公主与赵家有嫌隙?赵启失踪下落不明,赵丞相太后寻人久寻未果,自然将嫌疑定在了长公主身上。
可长公主是谁?原就是个不好惹的,更遑论这无凭无据事突然落到头上。
昨日她去勤政殿给皇上送参汤,远远就听到殿中长公主怒骂声,她还心惊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也忒放肆,竟敢辱骂皇上,待见了从殿中走出的人是赵丞相,惊诧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赵丞相为了儿子三番两次进宫求皇上也能谅解,
赵启是赵家唯一男丁,眼下赵丞相没了儿子正是着急的时候,太后自然得跟着着急,眼瞧着她拿这件事来说嘴自然对着她没有好脸色。
竹月还是有些忧心:“可……即便没有赵美人,还有贵妃那里……您伤了容貌只怕……”
“一个谢氏有何可惧?”孙妙可将药膏摔在梳妆台上,“你没瞧见她今日病恹恹模样,稍大些的风吹过来都能将人吹倒,病容残损皇上对她能有几分好脸?不过是可怜她罢了。何况,在宫中只有有权势的女人才能站得稳脚跟,谢氏她凭什么?”
宫中没谢氏时,皇上对她可是百般温存,足见皇上是真心疼她。
眼下谢氏既回宫,暂且让谢氏先乐一乐,待她与父亲扳倒赵家,来日焉没有她高升之路?
谢氏一市井出身都能做得贵妃,父亲若于父亲于皇上有功。皇上又与自己有夫妻情谊,别说一个个区区昭仪,往后还有什么位份是不成的?
孙妙可眉眼间尽是得意,笑道:“此次父亲任考官可是结交了不少长安权贵,更上一层楼之日指日可待,那时又何惧区区贵妃之位?”
待到来日,父亲位列宰辅,也未可知呢!
竹月连连称赞:“昭仪说的是,恭喜昭仪,贺喜昭仪,昭仪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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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最后一抹金红沉入西山,暮色如砚中墨汁在天际层层晕染,飞檐翘角九重宫殿退去白昼威严,琉璃瓦泛起幽蓝微光,似蛟龙脊背浮出夜色。
关雎宫掌了灯,梳妆台上缠枝莲鎏金烛台燃着十二支龙凤烛,菱花铜镜映出美人倾城面容。
雨桐执金累丝嵌珠玉花蝶金簪为谢芜添妆时犹豫着提起:“娘娘你说……咱们要不要帮帮赵美人?”
谢芜从镜中看向雨桐,问:“为何会如此想?”
雨桐在她面前藏不住事,记挂着赵晴在御花园受辱的事,心直口快道:“瞧着赵美人今日受气挺可怜的,今日在咱们面前都是如此,可见孙昭仪往日更甚,可怜赵美人被刁难一句话都辨不出。”
谢芜长睫微垂,在眼睑投下浅浅影,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看人:“她背后有太后,怎会可怜?”
雨桐一噎,想想也是,赵美人虽被刁难,但太后来了还是为赵美人撑腰罚了孙昭仪,当时若不是太后面色太冷,气氛太过严肃她险些要笑出声呢。
不过说到赵美人……
雨桐:“我见娘娘与她来往,以为娘娘想与她联手的。”
谢芜神色淡淡:“无所谓好与不好,她既来寻咱们,那咱们便同她说说话,多知晓些消息对咱们来说总归是好的。”
今日可不就知晓赵丞相家公子,赵启失踪了?
人云亦云,若非与李柔亲生经历刺杀,她只怕也要信了赵启‘失踪’传言。
再回想当日遇刺情形,她确实见李柔捅了赵启一刀,至于人死没死……她还当真没确认过。
如今赵启下落不明,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赵启已经死了,人死了,凭李柔手段,想让人在长安彻底销声匿迹不是难事,另一种便是赵启没死,可即便赵启未死也必是落在李柔手中,下场是生是死全都在李柔一念之间。
总而言之,此事与李柔脱不了干系,偏此时李柔赖着这事儿与她无关。
众人寻不到人,又奈何不得李柔分毫,这桩事这才成了僵持局面。
赵启说得不假,如今大齐看似是太后与李玦意见相左,实际上是李家和赵家斗争,或者说是李家与以赵家为首世家子弟斗争,这一场斗争看似平和,却是杀人于无形。
偏如今赵家和李家斗争中又挤进一个孙家,略想想,便能感知到未来的腥风血雨。
想到今日趾高气扬的孙妙可,谢芜唇角微翘,看来不日就有好戏上演了。
雨桐小声念叨:“说来还是孙昭仪的错,从前就觉得她是个不好相与不容人的,果不其然,我瞧着她与去了的静慧贵妃品行差不了多少。”
谢芜瞧着镜中容颜眉眼淡淡,无关悲喜道:“她求她想要得有什么错?”
雨桐:“……”
“她为着孙氏一族,为着荣华富贵,为着恩宠情爱,可着劲地向上爬,能有什么错?”
她并不觉得孙妙可有野心是错,若说错,孙妙可错在看错人,错在在权势斗争中谈情爱,她不敢恭维的从来都是孙妙可的行事手段。
雨桐不明白:“……我以为她是咱们的死对头。”
“孙妙可为何会是咱们死对头?”从镜中对上雨桐困惑的眼,她言辞缓慢道,“雨桐,你要明白,将一个人视为死对头,便会时时想着,时时记挂,时时提防,孙妙可——她还不配咱们如此惦念。”
“我不喜欢她,也犯不着讨厌她,因为她于我们而言是完全无关的人。孙妙可确实有她的心思,咱们大可以放任其为之,只要不妨碍到咱们计划,她与赵晴是斗是合是她们的事,与咱们无关,生死亦与咱们无关。”
谢芜握住雨桐的手:“人人皆有野心,为着自己的心去谋求不算错,能活到最后才算本事,所以,与其猜测她们想什么做什么,不妨想想咱们怎能活到最后。”
她能瞧得出孙妙可对李玦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否则,当日孙妙可也不会敢冒风险与李玦在紫宸殿做出那等事。
孙妙可对李玦有真心,那……李玦呢?
谢芜心笑着摇摇头。
从前她不明白,可重活一世,她忍不住想。于女子而言,存于世间难道缺少的是男子之爱?
不,女子真正缺少的是生存之道,是世道公平,是金钱与权势。
倘若情爱与美貌于女子而言当真有用,那么,困在高墙宅院中便不再是女子居多,街上尽是多情且美貌男子。
就连那所谓忠贞,不过是用于束缚女子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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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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