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我脑袋晕晕的,忽然脚下一轻,我整个人晕倒过去。
得知我爹故去的消息,我心情郁闷,足不出户,在寝宫里浑浑噩噩的睡了不知有多久。
很多时候我是神智不清的,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眼眸犹如瀚海一般,深邃而广大。是阿正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我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我亦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愧疚和心疼,还有悔痛的眼泪。
我以为阿正来看我了,梦醒问了伺候我的宫女,我才知道阿正根本没来看我。
我苦笑。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后日是阿正的生辰,他准备在宫中大摆宴席,他明令所有嫔妃盛装打扮,不得缺席。
我本还想在宫中多躺一段时日的,他命令一下,只好起床梳妆打扮。
以前我很喜欢热闹,嫁人后我就不喜欢热闹了。宴会开始,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默默饮酒吃菜,等待枯燥的宴会结束。
席间,我听闻那日与我发生口舌的淑妃被疯了的侍卫乱刀砍死,听说还被拔了舌。
皇上为此痛心疾首,将侍卫处以宫刑后五马分尸拿去喂了狗。
我昏睡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宠妃无故而亡阿正一定很伤心吧。
我下意识去看高台上的帝王,怎知阿正也在看我。
两人的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众目睽睽下相遇。
我呼吸短促,忽然一怔。
短暂的对视后,阿正淡漠的移开眼睛,和大臣们谈话。
我一时不解阿正复杂的眼神,心想这家伙看到自己又开始心里厌恶了?
她最近也没惹他啊。
宴会气氛和乐融融,觥筹交错间剑光一闪,忽然有无数刺客冲入殿中。
刺客们个个身手了得,无数人在他们手中丧命。
一把染血的利剑穿过人群,正要向阿正刺去。
“阿正!”
我大呼一声,朝阿正扑去,然后听见了刀剑插入血肉的噗呲声,感觉到噬骨的痛意,我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醒来,对上的是阿正愤恨的眼睛。
我刚苏醒,后背疼得受不了。阿正不关心我,上来便是劈头盖脸的骂。
“你不会把人推开吗?非要拿自己的身体去挡刀。”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委屈撇嘴。
“蠢。”阿正白了我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你了吗?”
“因为我蠢,正好你有厌蠢症。”我自我认知正确。
“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阿正被我逗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想要嘲笑我。
阿正说我笨,我很不开心,“阿正。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说我性格直率可爱,说你和我在一起会觉得很轻松,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现在,你嫌弃我蠢了。”
“和我便牙尖嘴利,上个月受淑妃欺负了怎么不敢还嘴?”
我心里惊讶,阿正竟然知道我和淑妃的事。当时御花园里明明只有淑妃和我,阿正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开口问个清楚,阿正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正是因为你蠢,所以人人都想欺负你。”
虽然不是很明显,我还是捕捉到了阿正嘲讽里那浅浅的几分心疼。
我高兴坏了,忍不住撒娇示弱,拉起阿正的手覆上我细腻的脸庞。
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直到他能看清我眼中满满都是他的模样。“那你好好保护我呀,你是皇帝,你为我撑腰的话,不会有人敢惹我的。”
阿正板着脸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抽离,“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这种事,下次不许再做了。”
“不。”我摇摇头,“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回复我的,是阿正质疑的语气。“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我笑了笑,“当然。”
我的眼神真挚热烈,充满浓浓情意。
“阿正哥哥,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以前,以前......我阿兄不似如今这般讨厌阿正,阿正也不似如今这般恨我恨得我咬牙切齿。
那时候我阿兄亲切的唤他阿正,而我也亲切的唤他阿正哥哥。
我小时候调皮,三天两头上房揭瓦。
阿正第一次来我家时,我爬在屋檐边沿畏手畏脚
爹爹握着鸡毛掸子边挽长袖,恼羞成怒威胁我,“你最好别下来,我抓到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顽皮也胆小,经我爹爹这般恐吓,我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挂在屋檐边瑟瑟发抖。
爹爹人在下头,视线受限,看不到我的害怕。
他飞身一跃,石瓦轻响,拿着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向我走来。
我以为爹爹当真要废我双腿,心里害怕,身体往后缩,摇摇欲坠。
在我掉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眼中掠过一抹黛蓝,然后便是如画般好看的眉眼。
温和俊秀的少年眸中倒映着我惊吓过后呆愣愣的影子。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林修的妹妹。”
笑如春日温和的暖阳,声音如山涧清爽的清风。
我瞧这少年瞧得出神,心中感叹,这人真温柔啊,比我阿兄温柔多了,若日后能嫁得这样的如意郎君,我一定是京城里最幸福的女子。
“敏敏,过来。”
是阿兄。
听到清冷的声音,我浑身一怔,胆怯的抖了抖。
比起爹爹,我更怕我阿兄。
我阿兄可要比爹爹严肃多了,在爹爹面前我还敢上房揭瓦,在我阿兄面前,我只能做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
“过来!”阿兄严词厉色了几分,我怕他,本能的朝他走去。
“阿兄,我错了,你打吧。”我摊开粉粉嫩嫩一掐就能出水的掌心,向阿兄认错。
强烈的求生欲告诉我,主动认错,定能让阿兄对我心软几分。
“不要命了?”
阿兄打了一下我的掌心,不是很疼。不过为了让他对我下手更轻些,我硬是让自己挤出几滴泪了,“我知道错了。”
“这么不怕死?”
阿兄又打了一下,力道比原先更轻。
“我错了,阿兄。”我继续哭诉。
“去抄写《长恨歌》十遍,抄好之前不许用膳。”阿兄终于网开一面。
阿兄每次罚我抄写《长恨歌》,不是因为它的词句多优美动人,也不是因为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多感人肺腑。
仅仅是因为它长,能让被罚抄的人更能感受被罚的痛苦。
直到夜半我也没能将它抄完,手被毛笔磨起了泡,刚写好的毛笔字,也被眼泪寖糊了一大片。
“哭什么?”阿兄推开房门走到案旁,纤长的手指抽出一张我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拿在手中慢慢端详。
阿兄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估计是我写的字难堪得辣眼睛。
眼见着他又要对我说教,我用起了苦肉计。
“阿兄,肚子饿。我紧抿的嘴角下撇,留着泪诉苦。
“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抄好了就能吃。”
“阿兄,我手疼。”我委屈巴巴,眼泪一颗一颗你往下掉。
“......”
我可怜兮兮的抬起长了水泡的小手给他看,“你看,肿了。”
“唉。”阿兄无奈妥协找来膏药为我涂抹。
阿兄难得温柔,一边涂抹着膏药,一边为我的伤处轻轻吹气。
“去用晚膳罢。”涂好药膏,他用手帕擦手,“以后不可再爬屋檐了,我和阿爹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出现护你。”
“要惜命,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
我年幼时不喜读书写字,四书五经什么的全靠我阿兄逼我去学,毛笔字也是他逼我写的。
我有时被我阿兄逼得紧了,便会一个人偷偷逃出家去,去街头买糖葫芦看杂耍。
我刚到街头便看到聚宝楼和满香楼聚满了和我一样看热闹的人。
我凭借矮小的身高优势蹿到前头,正看到师傅在表演“上刀山下火海”,顾名思义,老师傅着脚一步步踩过烧得通红的木炭,然后攀爬用长刀做得楼梯,一个来回方可结束。
表演结束,为了展示师傅的真材实料,师傅拿了根甘蔗往刀片上一碰,瞬间断成两节。
我看得瞠目结舌,这也太神奇了,师傅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师傅注意到我,特意向我展示了他的足底,我抬眼一看,师傅的脚底居然结了那么厚的一层老茧,怪不得能上刀山下火海。
那师傅嘿嘿一笑道,“小姑娘,我厉害吧。这层老茧,没个十几二十年,还真磨不出来哩。”
我打心底佩服,由衷赞叹,“厉害,厉害。”
我正拍手叫好,猝然看到人群对面一身玄衣散发着戾气的阿兄。
我出于本能缩了缩小小的身体,怯怯看他。
阿兄,你怎么能找到这来?还这般快?
我想问不敢问。
阿兄对我勾了勾手指头,我便向小狗一样走过去对着主人点后哈腰。
原来阿正哥哥也在,看到一抹黛绿,我找到避风港,躲到阿正哥哥身后。
我扯着阿正哥哥的衣角,“阿正哥哥,你要救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阿正哥哥听了一笑,将我护在身后,“难得出来一趟,高兴些。你看敏敏这么听话的一小姑娘,随便说说就好。”
我表示赞同点点头。
阿兄瞪了我一眼,刀削斧凿般的脸更显狰狞。
我怕阿兄回去罚我抄写《长恨歌》,只得昧着意愿,百般讨好。
“阿兄,糖葫芦真好吃,给你。”
“阿兄,你看那把佩剑做得好精致,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阿兄,这些线的颜色好好看,我买回去给你做荷包?”
“阿兄,你吃不吃烧鹅?”
“阿兄......”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避免挑灯夜战,熬夜苦抄《长恨歌》的结局。
我阿兄真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如此不怜爱他可爱善良冰清玉洁的妹妹,他定会遭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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