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万物抽条,园子里的桃树枝桠开满粉白色的花,远看像一片温柔的海。
郭昭容邀她出门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桃园来了。
“萧贵人和容良媛今日都传出已有身孕。”
姜悦容正塞了满满一嘴桂香芙蓉糕,郭昭容的拿手糕点,今日带了一匣来,听郭昭容讲话,她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一个三月,一个才一月余。”郭昭容惆怅道,“也不知道能保下来几个。”
仅看胎的月份,就知萧贵人总归是比容良媛进宫早些,懂得得胎坐稳才透露出来,但即便如此,也难保障孩子平安生下。
姜悦容思考几秒,说道:“她们的位份并不惹眼,有孕不会有什么问题。”
郭昭容手搭在肚子上,瞥她一眼:“萧贵人或许没有问题,可容良媛入宫圣宠至今,你说,有多少人愿意看她平安生下皇子,让皇上更加重视?”
今上的子嗣并不稀薄,有皇子四位,公主六位,其中最大的那位公主已十岁,只不过他们的生母都不是那么拿得出手。
姜悦容:“这些年蓄意谋害皇嗣的人似乎并不多?”
“如何不多?能生下孩子的,都是对宫里那些人不会产生威胁的妃嫔。真正能产生威胁的,譬如皇上刚刚登基时宠爱的敏贵人,进宫三月有孕,孕六月流产母子皆殒,太医诊为胎死腹中而母体虚弱。”郭昭容小口小口喝着糖水,慢慢讲述,“这位敏贵人,初封即有封号,身体强健,有孕后皇上特意让医术极好的郑环郑太医照顾,可结局也就那样了。”
郭昭容虽没说敏贵人是谁所害,姜悦容能想到,这件事最终当是不了了之了,以孕育子嗣为名给敏贵人加封位份,下葬,最后成为他人谈论时的一个名字。
姜悦容细细地看了看郭昭容的气色,面色红润,只身子不似他人所言的孕后会变丰腴,她反而很瘦,从前手臂和腿还能看着有些肉,现今跟个竹竿子似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眼神,郭昭容微笑着垂头,肚子已大得低头都看不见脚:“今日赵太医来过,说这孩子啊,健壮得很,定能平平安安的出生。”
或许女人怀孕后都会母性泛滥,姜悦容见她浑身散发着‘我好爱这个孩子’的光辉,轻轻的问了一句:“郭姐姐,那你的身体呢?”
“我?”郭昭容明显有一瞬的顿住,不过一秒便找回最好的情绪,声音柔柔地回她,“我也很好啊,能吃能睡,没什么病痛。”
姜悦容好几次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
四月下旬,容珂再一次惹人地抚着根本没有显怀的肚子走出瑶花阁,就连进来话少的莲可都啐了一声。
“容良媛整天与您姐妹相称,说与您关系好。实际上呢,怀个的皇子就跟揣了无价之宝一般,三天两头的来贵人你面前显摆,她不就在嘲讽您及笄后一直未得侍寝吗!”云蕤气呼呼的,声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度,双手叉着腰冲容珂离去的方向跺脚。
“皇子本就是无价之宝,只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算不能登基成为皇帝,以后封个王,她这后半生也无忧了。”姜悦容淡定的吃着尚膳监送来的枇杷,一个个金黄饱满,入口汁水甘甜。
反正皇帝不会召她侍寝她早有预料,各司也没有因为皇帝的冷落而刁难她,只要生活还过得舒心,何必看谁向她炫耀?
“粟筱,过两日向尚膳监多要点枇杷,我们做点枇杷膏,留着冬日里润喉。”
***
“娘娘,午后萧贵人前往紫竹林的路上受了惊,回去便有些见红了。”皇后午睡起来,泗锁拿过雕凤纹象牙梳为她篦头发,顺便汇报今日发生的一些事。
“怎么不早叫我?”皇后睁开眼眸,铜镜中倒映的眼睛带上了责怪,“太医去了吗?孩子保住没有?”
“皇上着人传的话,小事一桩不必您过去,孩子保住了,不过萧贵人体虚,之后须得日日保胎才行。”泗锁知皇后不喜头上诸多发钗压头,选了三只与衣裳相搭的碧色钗環结束午后梳妆。
皇后应了一声,皇帝既说是小事,应是他查清了事情原委,不必她出面直接由他那里下达了处罚。
晚膳前,皇后果然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容良媛禁足两月安心养胎,萧贵人宫中主位福阳宫唐贵嫔蓄意谋害皇嗣,虽未成功但其心可诛,贬为宝林,迁居碎时堂。
碎时堂啊,比冷宫还不如的地方,关着的皆是疯了傻了的后妃,一个正常人到那里只会生不如死。
皇帝以最平淡的方法赐了唐贵嫔死罪。
“唐贵嫔谋害皇嗣,为何容良媛也禁足?”姜悦容吃了最后一块如意糕,疑惑不解地问粟筱。
莲可上前将空盘撤下,粟筱接着说:“听说唐贵嫔最开始邀的是容良媛。容良媛在各宫都有眼线提早知晓了唐贵嫔的计策,便邀着萧贵人一同前去,去到半路忽说自己身体不适,萧贵人不知她与唐贵嫔之事,只觉都已走到那儿了赏会儿竹再走,就被竹林闯出来的青蛇惊到了。”
姜悦容挑眉:“皇上竟并未昏头觉得容良媛无辜。”
“贵人!皇上是明君,此话可不兴说!”粟筱厉声教育姜悦容,“您是宫规还没背够么!前次妄议皇上就已被教训,您还如此说话!”
姜悦容吐吐舌:“好好好,我以后再不如此了。”
熄了灯火,今日是莲可陪寝。
她靠坐在纱幔之外,一双眼里毫无睡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渗透进来,衬得那一张小脸满满的力不从心。
姜悦容也没睡,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几时,她才听见自己开口:“莲可,你今日有心事。”
莲可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沉默许久,她以为莲可不想回答,准备侧身入睡时才听她说:“如今,贵人待粟筱都比待我还亲些。”
“我待你们都是一样的,可不见得你们待我是同等忠心。”姜悦容淡淡陈述事实。
莲可这次再未回话,闭了闭眼,回想起书信上的内容,手指蜷了又蜷,最终将自己掐出血来才松开。
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两全?
***
五月初,政务忙完的皇帝总算有时间进进后宫,先是去的仪元宫,然后去见了萧贵人,最后才去的被禁足的容良媛处。
三位有孕的嫔妃,容良媛排在最后,任谁看了都要笑一声。
最初有孕,其余两位都是实打实的低调,唯她猖狂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皇上不把她放在眼里,要说就是‘一报还一报’。
夜里,皇帝选择去庄妃宫里。
庄妃擅舞,一曲《皎月弄》跳的如仙人飞升,又是家中培养出来的一等一的大家闺秀,雅趣投好,皇上一身繁忙后自是愿意找个轻松的地方。
与庄妃明里暗里比拼皇上多日不进后宫后第一次会去谁宫里的祝容华再一次败下阵来,气得捏紧刚拆下来的珠環,还是春香赶忙去掰才没让她讲引以为傲的手救了下来。
虽说她与庄妃的比拼一般都是五五开来,偶尔皇上会去皇后那里,但总体而言,庄妃略胜一筹。
“娘娘不急,再过几月,庄妃便比不过您了。”春香知道主子的打算,示意小宫女将珠環收下去,为她按揉被戳痛的地方,轻声安抚着。
“也罢,几月后见分晓。”祝容华甩手起身,往铺满暗红色丝绸锦被的床榻走去,“灭了灯,你也早些出去休息吧。”
祝容华睡觉时不喜有人在旁,不似他人有人陪寝,都只留一个太监在屋外守夜。
春香垂头退出去。
***
这日太后晨起,忽然想起秦嬷嬷在耳边提过的能让皇帝开心的‘姜美人’,礼佛之后便问她与皇帝如何了。
秦嬷嬷略显尴尬的回:“姜美人如今已是贵人,不过自姜贵人及笄后,陛下一来前朝事多进后宫的次数少,二来陛下好似再未去过姜贵人的瑶花阁。”
“皇帝这是想干什么?”太后蹙起眉心,“好端端把人带进宫来,丢给哀家一句‘受人之托’,就不管那孩子了?”
秦嬷嬷分析道:“陛下恐是对姜贵人真的没有男女私情。”
秦嬷嬷说得有理,但太后仍是不能理解这样照顾人的做法,照顾人非得让人做他妃妾么?与她说上一声,安排个更好的亲事去给人做正妻不好吗?
“他这就是胡闹!”太后越想越气,皇帝得有三宫六院妃妾成群她无法干涉,可良家女子也不是这么祸害的,“过几日皇帝有时间,叫他来一下永慈殿见哀家。”
“喏。”
“午后召姜贵人来,哀家想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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