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这话一出口,在场不少人都惊住了,发出低低的倒吸凉气声。皙华长公主正被李妈妈扶着的,听江浸月自首认罪,不禁身子微颤,面色变青。

安佑帝也诧异非常,他顿了顿,问:“你说什么?”

“回皇上的话,是……是妾身纵得火。这水绿南薰阁的确是臣妇烧的。”

江浸月说不清自己此刻有多紧张和恐惧,面对九五之尊的怯意令她的身子绷得直直的,却又好似随时会软倒。她能感受到脖子后面都是冷汗,被风一吹,冷冷的像是虫子的触足刮过,又刺又痒。

周遭影影绰绰的议论声入耳,她让自己不去理会,只凝聚全副心神,努力一字字说给安佑帝:“妾身恳请皇上,回头看一看水绿南薰阁!看看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同寻常的地方?安佑帝回头望去,众人也都盯着水绿南薰阁看。

这不就是一座被火烧了的废墟吗,有什么问题?但凡木头做的地方,几乎都被烧光了,包括屋顶下的枋、檩、椽子……

“这殿宇没塌!”有人发觉了关节所在,呼道:“支撑屋顶的枋、檩、椽都已被烧毁大半,可整个水绿南薰阁却未有分毫塌陷之处!”

众人纷纷惊觉,不由惊讶。举凡房屋失火,枋、檩、椽被烧毁,便无法承受屋顶的重量,屋顶定是要塌,何况是这座构造复杂的水绿南薰阁。

可水绿南薰阁失去那么多承重部件,却分毫不塌,这……当初营建这座楼阁的负责人,是如何做到的?

有工部的官员猛然一怔,道:“行宫的营建者,是江守镇……”

此话一出,不少人哗然,有人赞叹江守镇不愧是以一介工匠之身被提拔为官的能人。

只是,谁不知道江浸月是江守镇的女儿?

当爹的建出水绿南薰阁,女儿却给烧了,她的用意莫非是……

“皇上,还请您听妾身说上两句。”江浸月磕下一头,战战兢兢的抬眼,咬唇道,“妾身的父亲所营造的房屋,在受力承重的处理上,能做到别人做所不来的。这么多枋、檩、椽被烧毁,屋顶尚且完好,如此绝高技艺,又如何会弄出宫殿塌方的事?”

“皇上,妾身的父兄是被人陷害的!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才导致宫殿塌方,绝不是父兄他们的过错!妾身想要证明父兄的水平,不知该如何做,只能出此下策,烧了这座水绿南薰阁,让皇上眼见为实!”

江浸月再磕下头去,凄声道:“皇上要治妾身的罪,妾身愿意领受!只求皇上能够彻查宫殿塌方之事,还我父兄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时,人群有瞬间的寂静。

有人暗暗为江浸月捏了把汗,她真是好大的胆子,以这种方式为父兄喊冤,就不怕天子一怒,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廖芩瑚道:“宣侯夫人就为了自家父兄,烧了行宫最好的一处楼阁,这么做太无法无天了吧。”

长公主狠狠瞪了廖芩瑚一眼。

隔着人头攒动,廖芩瑚感觉到长公主眼神里的威压,不由退缩了些。

安佑帝没有说话,他身边的皇后和宫妃们也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安静对江浸月来说,难熬极了,她在等着安佑帝的发落,接下来从安佑帝口中说出的话,要么让她起死回生,要么让她万劫不复。

“皇上。”

江浸月没注意到宋璟在她身边跪下来,直到手背上传来宋璟掌心的温热粗糙,江浸月才怔怔的看向他。

他冲着江浸月浅笑,眼中蓄着点安抚的柔光,手上也收拢,把江浸月的小手包进了大手里。

宋璟面向安佑帝,也磕下头去,不卑不亢的说:“臣未能约束浸月,令她激动之下行事莽撞,这都是臣的过错,请皇上惩治于臣。”

安佑帝目光复杂的看着宋璟,他眼底有江浸月看不懂的东西,不似责备,倒似调侃:“她都敢烧朕的行宫,你还护着她?”

宋璟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周遭人看向宋璟的目光各异,有不少人曾在宋璟手里吃过亏,视宋璟为眼中钉,这会儿心里巴不得安佑帝对宋璟发怒。

江浸月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就落在他们夫妻身上,如芒在背。她还记得来行宫前,自己向宋璟提出烧水绿南薰阁的方案时,宋璟告诉她,尽管放手去做,他会保她无恙。

江浸月原以为宋璟是有什么障眼法,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跪地替她求情。他这样做,不是在消耗安佑帝对他的宠爱吗?万一他失宠于安佑帝了,可怎么办?

江浸月不禁朝宋璟摇头,用哀求的眼神告诉他:不能为我而惹怒圣上。

宋璟却回给她温柔的目光,低声说:“皎皎,别怕。”他更加握紧江浸月的手。

他手上的热度烫着江浸月的手背,江浸月心里忽然就涌出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还有种感动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她不由反握住宋璟的手,紧紧的。

“江浸月。”安佑帝忽然喊了江浸月的名字。

江浸月身子一颤:“皇、皇上。”

审判的时候到了,她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只听安佑帝肃声道:“传朕旨意,让大理寺调查宫殿塌方一事,务必严肃彻查!”

江浸月大喜,赶忙给安佑帝磕头,“谢皇上!谢皇上!”

这一刻她近乎虚脱,身体从紧绷状态霎时松弛的后果就是,她没能跪稳当,刚磕完头就歪歪扭扭的朝一边倒去。宋璟连忙把她的身子扳回来,江浸月软弱无骨的靠进宋璟怀里,像是船帆在寻求桅杆的支撑。

宋璟眼中略过一抹心疼,把江浸月搂在怀里,对安佑帝颔首:“多谢皇上。”

就如宋璟在之前所说的,江浸月这个烧水绿南薰阁的法子,虽然太危险,但却是一针见血、胜算很大。

是成功还是失败,就系在安佑帝一念之间。

这是场押上身家性命的豪赌,江浸月从没想过自己真的干出这么危险的事,而且还成功了!

在场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她,而她却埋在宋璟怀里,不争气的……哭了。

“皎皎,你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很久之后江浸月还在哭,都已经到中午了,她硬是还没哭完,宋璟只好哭笑不得的问她。

两个人已经回到了他们的住处,虽说江浸月搞砸了行宫之行,但安佑帝也没叫大家摆驾回宫,行宫旅程继续。

江浸月把宋璟的前襟哭得湿漉漉一片,活像是洗衣服似的。宋璟也没处理衣物,任由江浸月哭个没完,他只耐心拍着她、缓抚她。

江浸月哭久了,抽抽搭搭的哽咽,连说句话都一哽一哽的:“侯爷,谢谢你。要是我父兄能够回到朝中,我、我……”

“慢点说。”宋璟笑道,一边用手指擦着江浸月眼角的泪珠,“皎皎,你眼睛都红成兔子了。”

江浸月用拳头砸了下宋璟的胸口,“你笑话我。”

“本侯是心疼娘子。”宋璟捉住江浸月的粉拳,从旁端来一杯水,“哭这么久,嗓子会受不住,喝些水。”

“嗯。”江浸月接过水,喝了下去,干枯的嗓子好多了。

她歉意的看着宋璟前襟的水渍,“侯爷,是我不好……”

宋璟并不在意。

窗外夏光正盛,屋里因通风而偷得一份凉爽。

江浸月仍在宋璟的怀里,被他轻抚着安慰。

她觉得这个怀抱真的好舒服,尽管湿漉漉的,却是那样温暖,那样包容,那样温柔。

这个怀抱总是能让她安定,一如之前她跪在安佑帝脚下身子瘫软的时候,也是这个怀抱接纳了她、支撑住她,成为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

江浸月不由得抬手,反抱住宋璟。

她好像……开始沉沦于这个人了,她的心,怕也要被他蚕食大半了。

这种仿佛是动心又仿佛只是依赖的微妙感觉,并不赖,至少江浸月觉得此刻心里酥酥的、暖暖的。

但心底却也有那么一丝惧意,害怕自己真的沉沦。她还摸不透宋璟这个人,他太好,又那么优秀,这样的他真的甘心只为她这个祸水而停留吗?

宋璟从没有给过她任何一句承诺,她心里,终究是不安的。

两日后,这场行宫之行结束了,众人随着安佑帝打道回京。

安佑帝一回京,大理寺那边就加紧了对宫殿塌方一事的纠察。一时之间,各种旧事和人证被翻出来,大理寺忙的不可开交,这件事也在安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江浸月每天都让下人去街上打听事情的动向,每天都能打听到许多新消息。

就这么喧闹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江浸月派出去的秋色跌跌撞撞的跑回侯府,因着过于激动,还被门槛给绊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江浸月见了,吓了一跳,忙过来扶秋色,“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秋色摔了一嘴泥巴,居然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二姑娘,天大的喜事啊!老爷和大公子回工部当官了!不对不对,是比原来的官职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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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她是祸水
连载中子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