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下月初一,距离如今还有小二十天。
闻祎自从与岁慕柒协商好回到王府后,整整三日未曾出门。而她的院子除了王妃有派人送过衣物外,再无他人光顾。
云归为此愤愤不平,但闻祎早已习惯,并深感放松。
独自一人总比日日面对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要来得更好。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
春桃在门外喊了一声:“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到了。”
闻祎正转头想提醒云归注意表情,紧接着门就被人蛮狠推开。房间灌入冷风,她回头,闻远道眉头紧锁地闯了进来,面色黑得吓人。
闻祎偏头看向他的身后,王妃一脸不赞同地理了理衣衫。
闻祎起身对王妃点了下头,拢了拢衣服然后看向闻远道:“你有事?”
她的语气很是冷淡,向来被人捧着敬仰的闻远道绷着脸更加不满:“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闻祎对云归使了个眼神,见对方关门离开后,她淡淡道:“随意踏入一个未出阁女子的房间,你比我有规矩。”
“咳咳。”
两人看过去,王妃正别过头艰难忍笑。
她刚才就想提醒闻远道,但碍于身份与场合只能憋在心中,好在闻祎嘴毒,说了她想说的话。
王妃轻咳两声,表明来意:“明日午时,你陪我去趟宫里。”
她语气淡淡却有一丝忧虑。
今晨皇后娘娘身边的梅姑姑突然造访,带来口信让她带着闻祎去参加家宴。可闻祎在江南养了太久,对京城许多礼仪规矩都并不熟悉,而皇宫却是一个最为讲究这般的存在。
闻远道根本不想和这个没多少感情的小女儿多说半句,但为了计划,也沉着脸嘱咐:“皇宫不比王府,你若是聪明些就少说话,谨言慎行才能活得更久。”
“嗯?”
闻远道言尽于此,对着王妃道:“你来安排,别让她出任何差错。”
王妃点头道是。
闻远道转身就走,屋内又涌入一丝凉意。
闻祎看向王妃,不明所以。
王妃转身把门关好,来到桌前坐下:“话糙理不糙,到皇宫后记得多留个心眼,要是不知道怎么做就跟紧我,这样我能及时护住你。”
闻祎提起水壶倒了杯茶放到王妃面前,还是不解。她想,就吃个饭还能出事?那住在皇宫里的人一生活得也太紧绷了。
王妃道:“你知道岁慕柒这个人吗?”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些惊喜,这茶水倒是与平日喝的大有不同,入口微甘但回味清甜。
闻祎摇头,她与他点头之交,称不上熟悉。她问:“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王妃端着杯子又抿了一口,才问:“那你知道清源书院吗?”
闻祎点头,她认识书院的标志。
想起初见时岁慕柒脱口而出的没良心,她突然像是抓到什么,问:“书院的没落与他有关?”
王妃想了想,摇头:“我不觉得,只是很多文臣因此批判过他。”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清源书院曾为皇室子女启蒙教育,所以岁慕柒与皇子公主都较为交好。我虽不知他后来经历了何事,但那时他倒是颇为讨人喜爱。”
闻祎坐在对面,本是想为王妃添加茶水,却正好注意到对方提及皇子公主后眼底闪过的嫌弃。
皇子、公主、喜爱?这三个词连在一起……
闻祎突然道:“长公主是怕某位公主会因为婚约对我动手?”
她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冲动地答应婚约,这岁慕柒就是个祸害!
王妃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总是轻松。
她不太喜欢那丫头,总觉得她骄纵蛮横,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明明皇兄皇嫂平和近人。
王妃道:“饭后,我会找人来辅导你的礼节,好好学,别让人拿这点小事针对你。”
闻祎点头。
王妃交代完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云归担心得要命,见王妃走后立马跑进来,她绕着慕昀转圈仔细打量,见没出现伤口才放下心来。
闻祎揉了揉眼睛,把她摁坐在了对面,笑着道:“别转了,转得眼睛都花了。”
云归瘪着嘴停了下来。
闻祎道:“最近闲来无事,正好帮我打探下京城中有多少对岁慕柒倾慕之人。”
云归面上犹豫,期期艾艾:“小姐,你这是?”
闻祎道:“你又想哪去了?我是觉着劫匪一事或许与他有些关联。”
云归性子急,起身就要向外跑去:“是。”
闻祎叫她等等,然后补充道:“包括男子。”
岁慕柒的长相俊俏潇洒,接触两次觉着虽然嘴贱爱玩闹但确实心细聪慧。就他这种性格,在江南某些猎奇的话本中并不少见;再者,好男风哪里都有。
次日辰时,闻祎还在与春桃调整发上的钗饰,刚取下来两支,便听见门外传来云归的一声:“小姐,王妃到了。”
闻祎起身迎接:“殿下。”
王妃笑着看了眼闻祎,眉头突然拧起,她向春桃道:“怎么弄的,怎么这般简单。”
春桃叫苦不迭,连忙道:“王妃息怒,只是二小姐戴着不习惯,所以取了部分下来。”
闻祎解释道:“我不喜欢带太多装饰,而且也有些不方便。”
王妃上前站在闻祎旁边,打量道:“少带一些也行,只是你的衣服得换换,太素了。”
王妃从外而来,身上不免带上一些寒气,乍一靠近将闻祎激地往后撤了一步。
“有些凉吗?”
王妃一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今日外面下雨了,是有一些凉。”
王妃来到衣柜前,里面衣物是经她一手挑选的。
她拿了一件桃粉色的衣衫交给春桃:“就这件,颜色也衬你的肤色。”
闻祎有些不习惯,这与她平日的喜好相差太远。
王妃又转回头对着闻祎上下打量。
闻祎生得极好,肤白貌美,就是平日里总端着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拒人千里之外。
王妃抬手在饰品中点了几个,又将闻祎手腕间的银镯换成了玉镯。
等春桃将人梳妆完,上到马车已到巳正。
王府距离皇宫并不远,路上也就一刻钟的样子。
梅姑姑等在门口,引着将两人带到坤宁宫。
路上,闻祎注意到路上的人极少、也很安静,每次见到他们三人都会靠在路边静默等待着通过。
整个看上去就如一潭死水,沉寂、压抑,非常让人不适。
突然,闻祎听见王妃问:“姑姑,那丫头也在吗?”
梅姑姑清楚王妃所言到底何人,她浅笑道:“殿下,五公主禁足时日未过,今日并未出席。”
闻祎听到这里,余光中瞥了一眼王妃。
若她没记错,王妃曾提醒过她,宫中有人极其厌恶这段婚姻,那想必梅姑姑口中的五公主便是爱慕岁慕柒之人。
那五公主会是指使劫匪杀人抛尸的祸首吗?
“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和闻祎郡主到了。”
闻祎回神,学着王妃向坐在高位的女子行礼。
“你我之间不用多礼。”
皇后笑道:“这位就是闻祎?”
皇后姿态雍容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茶含笑地注视着闻祎,虽然在问王妃,但实则对她很是好奇。
王妃打趣道:“嗯,小姑娘认生,皇嫂别吓到她了。”
“你呀。”皇后摆摆手,看向闻祎道:“你和你母亲倒是很像。”
尽管知道对方贵为皇后,闻祎眼神依旧平静,没有一丝畏惧:“皇后娘娘为何会如此觉得,臣女自认为并不像母亲。”
她很平静,似乎还有不解。
王妃瞬间看向闻祎,有些不赞同。
但皇后依旧保持笑容,没有一点被人冒犯后的不高兴。
她看着闻祎的目光给人一种像是在看孩子一般纵容和宠溺。
皇后将手中茶杯放下,含笑道:“你母亲第一次见到我也是这般淡然直率。而且看你的饰品如此少,想来也是觉得带着不方便吧。”
她的神情有些眷恋,像是陷入了某场回忆,然后轻轻笑出声:“你母亲就是这样,那时候一有宴席就数她穿得最舒适。”
听着听着,闻祎皱起了眉,突然道:“但除了这些,我和她并不像。”
被人打断,皇后也还是一副和风煦煦的温和模样,没有半分生气,反倒更为心疼:“你是怨她吗?”
当年,闻祎吵着闹着要去江南游玩,母亲便带着她去了。只是没待上两天,周边县城就突然暴发疫病,母亲便自告奋勇投身防疫工作。
但疫病来势汹汹,又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病症,所以后面病症未消,反倒更加严重。
当时京城已经决定放弃,但她不愿意撤离,就带着不知从哪里自告奋勇来的大夫们毅然坚守了大半月。
最后也真的就留下来,只是作为功臣的她再也无法回来。
医者舍身救万民本是一件令人赞叹钦佩的大义之事,只是对于一个失去亲人的人讲,这些太过残忍。而且是她疏忽,才会让她独自在江南待了十五年。
“我为何要怨她?”
闻祎摇了摇头,不解道:“我只是不理解她为何要那样做?”
平心而论,如果她知道疫病爆发,她也会尽自己的一份力。只是她无法理解分坚持。
皇后想了想,摇摇头:“我没办法告诉你为什么,这要靠你自己去想。”
闻祎垂着眸子去看桌角香炉升起的白色烟雾,一圈绕着一圈往外飘走。
她想了十五年,但她从未理解过。
午时已到,闻祎迷迷糊糊地跟着皇后王妃起身出门,刚走两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彻底吹醒。
闻祎接过梅姑姑递来的伞,与王妃并肩去往宴席。
雨下不大,但风却极为湿冷,冻得闻祎有些颤抖。但好在距离并不算远,穿过游廊,便到了宾客满座的正厅。
闻祎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太子身旁的岁慕柒,终于明白什么叫与皇子公主们都较为交好了。
在他身边,举目望去全是身着华衫的少年郎,与略带矜持的少女们。一群人因没有大人在场,行为举止都极为放肆。
入了正厅,随着下人们高呼‘皇后驾到’瘫在椅子上歪七八扭没个正形的众人瞬间弹起,犹如被捏住命门的幼兽,恭敬地行了礼。
皇后笑着摆摆手:“本来就是家宴,不必拘束。”
闻祎被婢女引到了位置上,坐下后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是太子端正德。
闻祎见他先打了个招呼,正欲回礼时,在太子身侧突然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闻祎就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去一半的脸瞬间收回,几乎把嫌弃刻在脸上。
端正德挑眉,缓缓回头,疑惑发问:“你做什么了?”
岁慕柒一愣,一脸迷惑。听见发问,他将视线从闻祎落回端正德。
“殿下,有没有可能,她是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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