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回

云真很受伤。

他闷闷不乐地在江止怀里待着,看着江止摸了一会儿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温婉。

“金疮药。”

温婉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她看见云真的时候,眼睛一亮:“呀,这只鸟好可爱。”

云真条件反射地挺了挺胸。虽然他现在是只鸟,但被夸可爱,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他一向是靠脸吃饭,以前那些先生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会夸他可爱。

嗯,只有第一次。

温婉仔细打量云真:“怎么看着气鼓鼓的?”

她盯着云真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胖啊,二师兄,你以后得少喂点,不然飞都飞不动了。”

“……”

他收回刚才的话,不受用,一点都不受用。

什么叫好胖?他这叫圆润!叫富态!再说了,胖怎么了?吃你家小米了吗?

但那是江止喂的,不是他主动要的!

江止把鸟递过去:“它好像受伤了。”

温婉接过云真,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家伙,怎么吓成这样?毛都炸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翻来覆去地摸,摸得云真都不好意思了,被人这么摸来摸去的,总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那只猫还在旁边看着。那猫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像在说:胖成这样还想飞,做梦呢。

“没事,就是吓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不过二师兄,你真的要少喂点,这鸟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云真:“啾!”(我不胖!)

“还挺有脾气。”温婉笑道。

江止接过云真,转身离开。临走前,云真特意回头,冲那只猫“啾”了一声。

云真想:虽然师姐养猫,但瑕不掩瑜,她愿意照顾这些受伤的动物,证明她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是她把我变成鸟的。

回到屋里,云真就被放回桌上那个用软布叠成的小窝里,整只鸟软成了一滩,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刚才那一番折腾,把他累得够呛。从被猫追杀,到差点被剑刺死,这一晚上的经历,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刺激。

江止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倒水。

云真趴在那儿,偷偷瞟向桌上那本《道德经》残页。

书页翻开着,缺了好多页,边缘也参差不齐,看起来惨不忍睹。

完了。

云真的心一沉。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装死,假装自己不知道书是怎么坏的;二,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但转念一想,他坦白了,江止能听懂吗?他现在只是只鸟,只会“啾啾”叫,江止又不是神仙,能听懂鸟语?

再说了,他就算能听懂,又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少喂两顿饭,或者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也好,正好省得他天天在这儿看江止的脸色。

装死就装死,死鸟不怕开水煮。

云真把头埋进翅膀里,装成一只鸵鸟。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能证明是他干的。江止就算有一万种方法证明是他干的,但他现在是只鸟,不会说话,江止能拿他怎么办?

最多就是把他炖了。

但江止应该不会这么做。师父把他托付给江止了,江止要是把他炖了,师父回来肯定要问。到时候江止怎么解释?

“师父,那只鸟太肥了,我忍不住把它炖了”?

这说不过去。

江止端着水走过来,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扫过那本书,停留了片刻。

云真紧张得羽毛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逃跑,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然后,江止把书合上了。

就这样?

云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江止拿起书,走到书架前,把它放了回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他对江止的了解,这人对自己的东西很爱惜,那把剑擦得能照出人影,衣服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要摆得整整齐齐。

书被撕了,怎么可能没反应?

除非……

除非他早就发现了。

云真突然想起一件事。

江止是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

这山上这么大,他就是一只小鸟,江止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按理说,江止应该去练剑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而且时机那么巧,正好在他快被剑刺中的时候。

云真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江止一直在跟着他?

江止走到床边,开始脱外袍。

云真叫了一声,“啾。”

江止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那张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云真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不那么冷了,就像冰山融化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冰山,但至少不会冻死人了。

这场面有点尴尬。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算说了,也没人听不懂。可见幕后黑手的歹毒,就算把他变成一只鹦鹉,云真也不会这么难受,偏偏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珍珠鸟。

最后还是江止先移开了视线。

他走到桌边,把云真抓起来,移到了被子上。

“睡觉。”江止说。

云真心想,睡着了你压死我怎么办?

他听说高手睡觉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运功,万一江止做噩梦,一掌拍过来,那他岂不是连渣都不剩了?

“我不会动。”

江止像是看出了云真的心思。

云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江止吹熄了灯,躺到床上。

云真趴在被子上,心里还在嘀咕:你说不动就不动?万一你梦游呢?

但是他太困了,把头埋进翅膀里,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还是人。

他少时脾气不太好,又顽劣,老是惹事,但师父也不敢罚太重,毕竟云真是金主,万一人家爹娘不高兴,不给银子了怎么办?

于是师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云真去后山“静思”。

“静思”,其实就是罚站。

对别人来说,静思可能还好,站着站着就习惯了,站着站着就能悟出点什么道理。但对云真来说,这简直是酷刑。他从小到大就没安静过,让他一个人待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刚开始,云真还能自娱自乐。他在后山抓蚂蚁,数石头,他甚至还试着跟树说话,问它们“你们站在这里几百年,不无聊吗”,“你们会不会也想走来走去”,“你们晚上睡觉吗”。

但很快他就玩腻了,想回去。

师父为了防止他提前回来,想了一招:要是云真提前回来,谁都不许和他说话,谁跟他说话,谁就陪他一起受罚。

这招太狠了。

在云真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大师兄和师姐都会破功,甚至师父自己也经常忍不住。

梦里云真又在后山待了三天,他偷偷跑了回来,结果所有人都不理他,就像他是空气一样。

云真气得要命,但又没办法,他只能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一样。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受不了了,趁着天黑偷偷逃跑。

他要回家,回江南,回那个有爹有娘有好吃好喝的地方,再也不要待在这个破山上了。

他跑得很快,生怕被人抓回去,但跑到半山腰的时候,他迷路了。

天很黑,到处都长得一样,云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摔了好几次,膝盖磕破了,手掌擦伤了,但还是找不到下山的路。

他又累又饿,又冷又怕,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靠在一棵树下,闭上眼睛。

他想,也许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荒郊野外,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到时候野兽会来吃他的尸体,乌鸦会来啄他的眼睛,蚂蚁会在他的骨头上爬来爬去……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云真睁开眼,看见江止朝他走过来。

云真想说什么,但太累了,他说不出话。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身上。

是江止的外袍。

江止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眼神里有种云真从未见过的情绪。

“能走吗?”江止问。

云真摇摇头。

江止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云真愣了一下,然后爬到他背上。江止站起来,背着他往回走。

然后梦境开始变得不真实。

就像吃了毒蘑菇一样,云真看见江止站在他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能看清眼睛里的倒影。

江止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他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直到唇上有了某种温凉的触感。

云真是被吓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心跳得厉害,整只鸟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江止怎么会亲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真努力回忆那次迷路的经历,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次确实是江止找到了他,然后背他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在说话来着,他只记得江止对他冷嘲热讽了。

哦,只有冷嘲,没有热讽。

但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累了,脑子不太清醒,所以记忆有点不完整。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江止绝对没有亲他,绝对没有。

云真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江止睡得很沉,呼吸平稳,那张冷漠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人气。

如果他不是江止,如果他不是那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二师兄就好了。

云真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子。

他越想越气,盯着江止的嘴唇,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要报仇。

梦里江止亲了他,虽然只是个梦,但他还是又气又不爽,因为那是他的初吻。

梦里的初吻也是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江止占了便宜,他心里很不平衡,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找回场子。

云真扑腾着翅膀,站了起来,然后对准那两片薄唇,恶狠狠地啄了一口。

呃。

好像有点太用力了,都流血了。

江止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和他的视线相撞。

云真僵在原地,鸟喙上还沾着血。

“……”

云真心想,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还在更隔壁番外,这本更新没那么快[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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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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