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很受伤。
他闷闷不乐地在江止怀里待着,看着江止摸了一会儿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温婉。
“金疮药。”
温婉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她看见云真的时候,眼睛一亮:“呀,这只鸟好可爱。”
云真条件反射地挺了挺胸。虽然他现在是只鸟,但被夸可爱,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他一向是靠脸吃饭,以前那些先生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会夸他可爱。
嗯,只有第一次。
温婉仔细打量云真:“怎么看着气鼓鼓的?”
她盯着云真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胖啊,二师兄,你以后得少喂点,不然飞都飞不动了。”
“……”
他收回刚才的话,不受用,一点都不受用。
什么叫好胖?他这叫圆润!叫富态!再说了,胖怎么了?吃你家小米了吗?
但那是江止喂的,不是他主动要的!
江止把鸟递过去:“它好像受伤了。”
温婉接过云真,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家伙,怎么吓成这样?毛都炸了。”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翻来覆去地摸,摸得云真都不好意思了,被人这么摸来摸去的,总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那只猫还在旁边看着。那猫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像在说:胖成这样还想飞,做梦呢。
“没事,就是吓到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不过二师兄,你真的要少喂点,这鸟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云真:“啾!”(我不胖!)
“还挺有脾气。”温婉笑道。
江止接过云真,转身离开。临走前,云真特意回头,冲那只猫“啾”了一声。
云真想:虽然师姐养猫,但瑕不掩瑜,她愿意照顾这些受伤的动物,证明她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是她把我变成鸟的。
回到屋里,云真就被放回桌上那个用软布叠成的小窝里,整只鸟软成了一滩,趴在窝里一动不动。
刚才那一番折腾,把他累得够呛。从被猫追杀,到差点被剑刺死,这一晚上的经历,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刺激。
江止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倒水。
云真趴在那儿,偷偷瞟向桌上那本《道德经》残页。
书页翻开着,缺了好多页,边缘也参差不齐,看起来惨不忍睹。
完了。
云真的心一沉。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装死,假装自己不知道书是怎么坏的;二,主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但转念一想,他坦白了,江止能听懂吗?他现在只是只鸟,只会“啾啾”叫,江止又不是神仙,能听懂鸟语?
再说了,他就算能听懂,又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少喂两顿饭,或者把他赶出去。
赶出去也好,正好省得他天天在这儿看江止的脸色。
装死就装死,死鸟不怕开水煮。
云真把头埋进翅膀里,装成一只鸵鸟。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能证明是他干的。江止就算有一万种方法证明是他干的,但他现在是只鸟,不会说话,江止能拿他怎么办?
最多就是把他炖了。
但江止应该不会这么做。师父把他托付给江止了,江止要是把他炖了,师父回来肯定要问。到时候江止怎么解释?
“师父,那只鸟太肥了,我忍不住把它炖了”?
这说不过去。
江止端着水走过来,放在桌上。他的目光扫过那本书,停留了片刻。
云真紧张得羽毛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逃跑,他甚至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然后,江止把书合上了。
就这样?
云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江止拿起书,走到书架前,把它放了回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他对江止的了解,这人对自己的东西很爱惜,那把剑擦得能照出人影,衣服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要摆得整整齐齐。
书被撕了,怎么可能没反应?
除非……
除非他早就发现了。
云真突然想起一件事。
江止是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
这山上这么大,他就是一只小鸟,江止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按理说,江止应该去练剑才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而且时机那么巧,正好在他快被剑刺中的时候。
云真越想越不对劲。
难道江止一直在跟着他?
江止走到床边,开始脱外袍。
云真叫了一声,“啾。”
江止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那张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云真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不那么冷了,就像冰山融化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冰山,但至少不会冻死人了。
这场面有点尴尬。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算说了,也没人听不懂。可见幕后黑手的歹毒,就算把他变成一只鹦鹉,云真也不会这么难受,偏偏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珍珠鸟。
最后还是江止先移开了视线。
他走到桌边,把云真抓起来,移到了被子上。
“睡觉。”江止说。
云真心想,睡着了你压死我怎么办?
他听说高手睡觉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运功,万一江止做噩梦,一掌拍过来,那他岂不是连渣都不剩了?
“我不会动。”
江止像是看出了云真的心思。
云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江止吹熄了灯,躺到床上。
云真趴在被子上,心里还在嘀咕:你说不动就不动?万一你梦游呢?
但是他太困了,把头埋进翅膀里,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还是人。
他少时脾气不太好,又顽劣,老是惹事,但师父也不敢罚太重,毕竟云真是金主,万一人家爹娘不高兴,不给银子了怎么办?
于是师父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云真去后山“静思”。
“静思”,其实就是罚站。
对别人来说,静思可能还好,站着站着就习惯了,站着站着就能悟出点什么道理。但对云真来说,这简直是酷刑。他从小到大就没安静过,让他一个人待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刚开始,云真还能自娱自乐。他在后山抓蚂蚁,数石头,他甚至还试着跟树说话,问它们“你们站在这里几百年,不无聊吗”,“你们会不会也想走来走去”,“你们晚上睡觉吗”。
但很快他就玩腻了,想回去。
师父为了防止他提前回来,想了一招:要是云真提前回来,谁都不许和他说话,谁跟他说话,谁就陪他一起受罚。
这招太狠了。
在云真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下,大师兄和师姐都会破功,甚至师父自己也经常忍不住。
梦里云真又在后山待了三天,他偷偷跑了回来,结果所有人都不理他,就像他是空气一样。
云真气得要命,但又没办法,他只能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像个神经病一样。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实在受不了了,趁着天黑偷偷逃跑。
他要回家,回江南,回那个有爹有娘有好吃好喝的地方,再也不要待在这个破山上了。
他跑得很快,生怕被人抓回去,但跑到半山腰的时候,他迷路了。
天很黑,到处都长得一样,云真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摔了好几次,膝盖磕破了,手掌擦伤了,但还是找不到下山的路。
他又累又饿,又冷又怕,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靠在一棵树下,闭上眼睛。
他想,也许他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荒郊野外,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到时候野兽会来吃他的尸体,乌鸦会来啄他的眼睛,蚂蚁会在他的骨头上爬来爬去……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云真睁开眼,看见江止朝他走过来。
云真想说什么,但太累了,他说不出话。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他身上。
是江止的外袍。
江止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眼神里有种云真从未见过的情绪。
“能走吗?”江止问。
云真摇摇头。
江止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云真愣了一下,然后爬到他背上。江止站起来,背着他往回走。
然后梦境开始变得不真实。
就像吃了毒蘑菇一样,云真看见江止站在他面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能看清眼睛里的倒影。
江止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他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直到唇上有了某种温凉的触感。
云真是被吓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心跳得厉害,整只鸟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江止怎么会亲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真努力回忆那次迷路的经历,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次确实是江止找到了他,然后背他回去的,一路上他一直在说话来着,他只记得江止对他冷嘲热讽了。
哦,只有冷嘲,没有热讽。
但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累了,脑子不太清醒,所以记忆有点不完整。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江止绝对没有亲他,绝对没有。
云真抬起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江止睡得很沉,呼吸平稳,那张冷漠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人气。
如果他不是江止,如果他不是那个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二师兄就好了。
云真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子。
他越想越气,盯着江止的嘴唇,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要报仇。
梦里江止亲了他,虽然只是个梦,但他还是又气又不爽,因为那是他的初吻。
梦里的初吻也是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江止占了便宜,他心里很不平衡,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找回场子。
云真扑腾着翅膀,站了起来,然后对准那两片薄唇,恶狠狠地啄了一口。
呃。
好像有点太用力了,都流血了。
江止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和他的视线相撞。
云真僵在原地,鸟喙上还沾着血。
“……”
云真心想,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还在更隔壁番外,这本更新没那么快[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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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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