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罗玄果然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哀牢山给天相。其一是让他下山来照顾小凤,其二则是让他把自己的那把雁伏刀送来。之前取长剑主要是为了对付会术法的迦若,若他使用阴阳术使长剑会比短刀好得多。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他也不得不随机应变。
林萧却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连他的房门都没敲。“罗兄,都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你还不肯告诉我小凤出了什么事吗?”
“她怎么了?”罗玄强自镇定。
“我今日去看她时,发觉她周身冰冷,脉象比我上次见她时更为紊乱。”林萧一直看着他,“你比我更通医术,应该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罗玄的心骤然一紧莫名的恐惧使他整个身子都颤抖着:“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
“你跟我说说,虽然我医术不及你但我早些年去过南疆,学了一些哪里的医术。”林萧话还没说完,罗玄心陡然一窒立马走到他跟前,有些慌乱地道:“什么,你去过南疆还学了哪里的医术?”
“是,这有什么问题?”
“太好了,太好了。”罗玄大喊了两句,脸上溢出这些天来从未出现的笑容。
接着,罗玄把大概的情况告知了他。林萧听完后一直默默不语,许久之后他才用肯定般的语气对罗玄说道:“我有法子可以救她,只是…”说到此他显然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重新看过罗玄道:“只是我需要南疆八种奇花,”
“看你的神色,这八种奇花不好取吗?”罗玄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停留在他脸上。“这倒不是,”林萧起身,负手走了几步再道,“难就难在这八种奇花取下到枯萎只有一天的时限,可从我们这倒南疆就算用再快的马也得两天。”
罗玄低头,微敛了下眼:“没关系,我有办法。”
“罗兄,我知道小凤对你的重要性。”林萧回过身看过他,眼眸里是一份担忧。“但是你现在的身体实在是…”
“你不必劝我,”罗玄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无论为着什么,这一趟我都必须去。”
…
翌日,罗玄便准备好了东西打算只身前去。
林萧却一直不肯把这八种奇花的具体位置告诉罗玄,他一贯沉静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了的担心:“罗兄,你得先告诉我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在一天之内赶回来。”
罗玄脸色微变,垂下目光,默然良久才缓缓道:“我会开放尾闾、大椎、玉枕三关和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三田,将真气在我体内运行到极致,然后以神风步回来。”
“这几日你好不容易才把体内的毒气消去两层,若你当真如此一个不慎就会没命的。”他怔怔地望着罗玄忽然大声道:“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三帮四派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北有听雪楼南有拜月教,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弃自己的性命不顾,弃这所有的一切不顾吗?”他怒气之下又隐约有几分心痛之意。
罗玄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片刻之后他反而声色俱厉地看着林萧道:“她是我的女人,她怀着我的孩子。她现在不过有孕三月就如此,最多半月孩子便会保不住,现在既然有办法可以救她,就算前路荆棘遍布我也绝不会退缩。”
而后他又闭上了眼,身子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也已经有些哽咽:“记得当时我出师的时候,我师父曾跟我说我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小,”他笑,却那么凄凉。“可我虽为江湖之人,却并不想处在江湖之中。所以很长的时间我便一直待在哀牢山上,练功修道。江湖中的事我若知道便会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也许我的一生就应该这样下去。”
罗玄的话令他神情一动,印象中的罗玄处事总是十分沉稳,待人接物礼中透着淡漠,虽坦荡但还是有着士人的一丝迂腐。可林萧从未想过会见到此刻的罗玄,他想张口说上几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默默叹了口气。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叹气,罗玄睁开眼,刹那间他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哀牢山小凤自杀的那一幕他所无法消除的痛楚,他沉沉开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都要顺应自然,不要故意刻意。可是顺应地带来的是伤害,刻意地带来的也是伤害。既然如此,我既不要顺应也不要刻意,我只要我的心和她的心。”
林萧一直都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听着罗玄说,半晌之后他低声道:“我已经把具体的位置绘成了图,你照着那上面的指示就可以找到了。”
当他默默离去经过罗玄身旁时,他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林萧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们都是用情极深的人,所以帮你也等于是在帮我自己。”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也是在替他自己赎罪。
罗玄没有耽搁太久,取过地图后便驾着快马向着南疆前去。林萧已经跟他说了小凤的脉象紊乱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迦若用圣物救她时,她已有孕。这个圣物从拜月教开创以来,经各代祭司佩戴于头上,就一直吸收其体内的阳气,平常人接触并不会有什么,但怀了身孕的女子体内阴气比平日重,因此阳盛阴衰的情况下便会导致小凤脉象紊乱,从而察觉不到她有孕的气息。
自古以来,中原很少有人前往南疆,除了因为距离南疆不远处的拜月教而外,还因为那里一来道路险峻,而来猛兽毒虫太多,且土地多贫瘠。但竟然因为土地贫瘠却生长出一些异于中原的奇花,疗效罗玄并不清楚,但林萧既然如此肯定想必他知道该怎么用。
夜已深,罗玄站在山丘之上,向南眺望。经过两日他终于赶到了南疆,此刻只待找到准确的位置了。他眉头微微皱着,取出地图仔细辨认着…
同一个时间,罗玄亲笔写给天相的信也送到了哀牢山。天相得知小凤已经没事了,脸上的忧虑顿时一扫而空。然后他便照着罗玄的吩咐去了密室把雁伏刀取了出来,他微一侧头,却只见窗外一个翩然的黑影闪过,忽然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不见了踪影,他挠了挠头只当是眼花了。
收拾好东西后,他便下了山没什么问题的话大概两日的路程他就可以赶到静江府。哀牢山后院上他只是落了一把普通的锁,他并不担心会遭失窃,只是因为罗玄声名在外旁人也不敢随意上哀牢山。
用了半日的时间,罗玄已经采齐了八种奇花。按照之前他想的,开放了他体内的三关三田,施展了神风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行到一半的路程时,他已经觉得体内被暂时封住的毒气快要冲破他设的屏障,但他没有停下来咬着牙轻功施展得更快了。
等他赶回来时,整个人就像被水浸湿过一般,他体内的真气几乎被消耗殆尽,仅仅是依靠着自身的意志一步步走回林萧所在的府邸。
“罗兄,”林萧不放心一直在院子外不断地来回踱步,他身为静江府统领,在这种时候不可擅自离开府邸。要不然他必定要出城三十里外前去接应罗玄。“快,我先扶你进去。”他一把扶过罗玄道。
罗玄却虚弱地摇了摇头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些。”他已经虚弱到连手都抬不起来,只得动了动手指头示意林萧。
“好,好。我先看看,”林萧知道不看过他绝对不放心,因此立即打开了布袋,仔细查看了一番道:“没错,是这八种,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罗玄听到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便沉沉的阖上了双眸,他实在是太累了,不仅是身累更是心累。
林萧叹了口气,扶着罗玄去了他的房间。查看过他的伤势后,他面色一点点凝重起来,待他把体内的真气缓缓送到罗玄身体后,他收掌。然后在他床边默默看了他许久才哀叹一声:“我说过我平生没有敬佩过任何正道中人,几年前我敬佩你,时至今日我更敬佩你。若有这么个机会,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像你这般为一个人,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最爱的人做到如此。”
林萧走出房门后,最后一句话才响道:“可惜,我已经没有这么一个机会了。”这句话在微风中慢慢消逝,跟随着卷上天空的风飘到这世间的每一处。
次日,林萧便把八种奇花以清水加以文火熬制了一天,最后熬成了一碗浓稠的药汤,让小凤喝下。不过三日,她的脉象已经渐渐好转,再次替她把脉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她有孕的脉象。
只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因为罗玄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只是让林萧和已经到了静江府的天相转告她一些话。她就一日一日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等,每等一日便失望一日,直到夏天过去秋天到了她还是没有等到罗玄。
林萧几次见到她失望的神情都想告诉她实情,罗玄并不是不来看她,只是自从那日采药回来后,他受伤太过严重,一直都没有清醒,那些话也不过是他自己杜撰出来免得她伤心的。
但是这日他再次去竹苑的时候,他便发觉小凤的神色和平日里很不一样,她冷冷道:“我很感谢这些时日你对我的照顾,无论是因为罗玄还是因为其他的,我都要跟你说声谢谢。”
“没有关系,”虽是道谢,但她话语极其冷淡倒一下让林萧觉得瘆得慌,他顿了顿道:“哪里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大家互相帮助罢了,这次我帮了你下次说不定你帮我了。”林萧一直笑呵呵地说着,但小凤却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
“别扯其他的,我只问你一件事罗玄在哪?”小凤看着他的目光摄人,连她身侧的天相都吓了一跳。
林萧背过身,随意找了个借口道:“他早些日子来信,说还得有些时日才能…”却不想被小凤厉色打断:“我不信,你也别以为我这么好糊弄。”
林萧此刻是左右为难,情理上他是很想告诉小凤罗玄此刻的情况,但罗玄数次告诉过他不得跟小凤提及。正思虑间,小凤已经走到他面前,林萧抬起头来却一直躲避着她的眼神。
“如果你今日不跟我说出实情,”小凤语态强硬,“那我明日便回哀牢山,反正罗玄也不在你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拦得住我。”
林萧思虑再三,小凤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拦住她,他只好把罗玄已经中毒和还在昏迷中的事告诉了她。但小凤却只是笑:“原来,原来你竟然中毒了。”她突然狂笑,“你宁愿自己忍受也不想我担心,罗玄啊罗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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