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纳兰容若
聂小凤大肆残杀北斗派的消息已经在武林中传开,其副帮主石青所受致命的一掌,经过查看也证实跟聂小凤打史谋遁那一掌一样。
莫文早在之前就按照林萧所说,去见了觉生。只是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直到这个消息传出时,他才决定离开少林,就算要他背负一生的骂名他也要这样做,他已经保护不了聂媚娘,他不能再保护不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七日里,罗玄一直在为小凤疗伤。她除了因练功导致的内伤外,还有些血虚,且还是心血虚应该是生产之后没有好好休养,导致体内五脏都出了不同程度的问题。五脏为阴,病因在阴中之阴,所以罗玄每日都会在辰时,以银针刺进她阴经的井穴、腧穴等五个穴位。
第八日,有着莫文的打探,觉生终于在中庆城的一家客栈里见到了罗玄。他实在没有想到罗玄竟然没有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罗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师快请坐,”罗玄见到觉生,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称呼他,他一向沉稳此刻竟然有些慌乱,“大师一路赶来,先喝杯清茶吧!”
两人交谈了几句后,便把话头绕到了小凤身上。觉生十分担忧:“按如今的形势看,张觉不日就会当上武林盟主,到时在大会上,他一定会借这个机会一举扫清所有的障碍。”
“小凤始终还是经验不足,”罗玄沉声道:“她没有想过张觉如果真的要杀她,何必要派万天成,更无须派北斗派的人。”
莫文在一旁道:“为何要这么麻烦?”
“他应该是想不给任何人留下他的把柄吧!”罗玄揣摩着张觉得心理,“无论是派谁去杀小凤,都会留下一些证据,这样对他而言,难保不会被他人威胁。”
觉生沉默了片刻,看了罗玄一眼道:“如今武林中讨伐小凤的声势越来越大,还有万天成一直没有露面,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既然他想要武林盟主就给他,”罗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我们就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看谁更胜一筹。”
觉生和莫文对看了一眼,点点头。觉生又对莫文道:“我想跟罗兄谈几句,你先去看看天相那边有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罗玄见莫文离去后,才看过觉生,他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才抬起头看着罗玄道:“罗兄,我与你多年朋友,今日的话你必须真心实意地跟我说明。”
“大师言重了,”罗玄唇角扬起弧度,“有什么尽管开口。”
觉生沉吟许久,道:“那日你在上官堡,当着武林群雄的面亲口废除了与小凤的师徒名分,承认你跟她是夫妻。我虽不知你们之间何时有了这份情谊,”他忽然停了下来,语调深重,“但你必须得告诉我,你待她之心到底是因师徒还是因男女还是其他。”
罗玄怔了怔,没有说话。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向外凝望着。“大师认识我数载,会有今日一问,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字字斟酌,情千丝万缕。“古有孔孟,今有朱文公,世人皆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小凤之间如若逾越那层鸿沟,便是有违道德,于理不容,于理不合。”
他回过身,目光落在觉生双眸之中,那里透着的是他今生从未有过的坚定。“万物皆有情,我与她是万物之一,又如何会没有情。我曾以为只要我不承认、不作为,我跟她就不会有所纠缠,但我太低估了我对她的情。”他眉间已经平展,前尘往事到如今他终于能够一次性地去面对。“其实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跨越的,我与她今时今日只会是夫妻别无其他。”
觉生起身,双手合上向他微微欠身,不是行礼而是祝愿。他眸光中闪烁着泪光:“我是个和尚却犯了戒,但这么多的日子里,我却是从未后悔过,我只是后悔因为自己的身份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名分,同时也后悔没有保护好她。”他脸上露出笑意,“今日能听到你这么说,我想这是对泉下的她最大的一个安慰吧!”
两人谈完后,觉生又去看了看小凤。她自从清醒后就一直在生罗玄的气,见到觉生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不是一直坚信罗兄没有死吗?”觉生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榻边,“如今怎么还要给他脸色看?”
小凤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给他脸色看,我练武是为了谁,我是杀了那些人不错,我不否认,但是若不是万天成抢去了我两个孩子,我用得着以身犯险吗?”
觉生抿唇,笑了笑。“罗兄已经跟我说了,他并不是在意你练武,也不是你杀了那些人。而是你身上散发的戾气,他只是担心你会是非不分滥杀无辜。”他劝慰道。
“是嘛,他担心的怕只是自己的英明罢了。”小凤语气已经缓了下来,但还是不肯服软。“这是芙蓉帮的帮主送来的信,”小凤从枕头处取过一封信递给了觉生,“它是魔教在滇南的分支,但自从我娘死后就没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武林中除了有要除掉我的声音外,还有彻底铲除它的声音。”
觉生看后,沉吟了片刻后再道:“你想做些什么?”
“我不会看着它就这样被灭掉,”小凤右手紧握,“如果罗玄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我就相信你刚才说的话。”
觉生沉默了,罗玄对她的心是很坚定,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小凤去管魔教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不要走你娘走过的路。”
“我娘…”小凤见他提到聂媚娘后,神色便立显黯然。她思虑了片刻后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觉生已经起身,不待小凤说完他便道:“我没有保护好你娘,是我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看着他转身离去,小凤伸出手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最终看着他跨出门槛,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觉生刚走,罗玄就端着天相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天相这阵子为了照顾你,太劳累了。刚才有些体热所以我就让他去歇息了,”罗玄坐到床榻边解释着,见她始终不肯正眼看自己又道:“你还是在生气的话,那我就把药放这,等凉了记得喝。”
“等等,”小凤转过了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手根本使不上力,你不喂我怎么喝?”
罗玄笑了,那目光十分温暖。“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万天成不会对她们怎么样,”他一边喂着药一边道:“不过该讨的我一定都会讨回来,这点你放心。”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抓走我们的孩子,是想要逼你就范。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就没再出现,要么就是他遇害了,要么就是他后悔了。”
小凤扬眉,“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把我们的孩子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大概是这样,”罗玄放下药碗,“不过他敢对你动手,加上其他的一些事,只要他敢出现我就不会放过他。”
小凤抬眸,眸光跌进他幽深的眼底,那里似是浮动着几许坚定与疼惜。“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消失了几个月是怎么回事。”
罗玄伸手替她理了理额边的散发,然后手向下滑握住了她的手,沉了沉嗓子道:“我醒来后去查了林萧的事,我发觉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当日我坠下悬崖,世人都认为我死了,若林萧真的是背后主使,我一旦现身你就会有危险,我不能冒这个险。”
他温言一笑:“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也能从中查到他的事。”小凤嘴角一撇,“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不过林萧却是有意让你一步步查到的,”罗玄眼底浮现出锋芒,“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从这一系列事中抽身。”
“怎么会,他明明…”小凤说着就断了声,她也想到了这之中的不对劲。“林萧为人很仔细,怎么会遗漏那么多要点让你查到。”
罗玄起身,再度开口:“我费了好多时日才终于查到,林萧之前曾在南疆认识一名叫景芜的女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死于非命,而后林萧就离开了南疆。”
小凤一时茫然,心念转动,骇然抬眸道:“他曾说过,他有跟我一样的经历,挚爱之人都死于名门正派的手中。”
罗玄蹙眉迟疑道:“他是由湖广统领直接任命镇守静江府,也就是他镇守静江府之后才被蒙古收买,至于收买的原因可能就跟这个叫景芜的女子有关。”
罗玄说完后,垂手不语。良久看过小凤道:“他的事已经过了,现在我们要处理的是武林中有关你的事。”
小凤脱口道:“有本事就直接来抓我好了。”
“不要意气用事,”罗玄略一思索,“等你身子再好些,再跟大师他们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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