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大地苍生爱恨字字肠断,血花落,天人永隔。蹙暮天涯,对望无影,断肠碎心独留凄凉。在罗玄的眼底,红丝缠连,双眸里再无半点光芒,有的只剩下了沉痛。
“师父,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罗玄,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
纵然他早就见过她在他面前亲手了断,然而再次见到这一幕,再次听到她说这一句话,胸口仍是锥刺般的疼痛。明明他们近在咫尺,明明时间只是很短,但现在,他却好似隔着长远的距离,看着她,悲痛如摧,悔恨销骨,无能为力。
那日的哀牢山,燃起了一大片如血色的夕阳,可谓残阳如血。地面上的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夕阳之中,她再一次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他仍然无法放下世俗,他给不了她答案。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亲手在他面前了断。那眉间渗下来的血,在夕阳的照射下是如此的绯红,以至于他永久都无法忘掉这一幕!
一瞬间,有多长。
张觉没有想到她被封住了周身十大穴道,还能强行控制体内的真气,自断经脉。趁着他吃惊的瞬间,天门派和千里帮两位掌门使出了十层内力两掌都拍在了他身上,他当即就飞身倒退而去。
小凤失去了支撑,身体一点点地往下倒。那一双眼眸,深深地看着罗玄,眼中没有不舍没有眷恋,她想他这一生为她做了太多的事,就连这条命也是他救的,那么在最后一刻为他做一件事,她也是甘之如饴,也是幸福的。
罗玄,我没有后悔爱过你,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我都一直留存在心底,可是爱你实在太累太累。纵使你我身份不再是正道领袖和魔教余孽,不再是师徒,你我之间的路都会走得异常艰难…
所以,若有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我只愿这一生,与你有过倾心相待的日子,这样就够了!
罗玄口中终于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小凤…”
摇曳着群星的夜空,是他深沉的悲痛。夜风没有停歇,他的耳边依然是风呼啸的声音,声声凄厉,她的身躯已经开始渐渐冰凉,双眸早已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续赶来的人都赶到哀牢山时,看到的只是身姿僵硬的罗玄一直怀抱着早已闭目的聂小凤,他眼里没有泪,眼上也无泪痕。
众人面面相觑,一直默默等了许久还未见他说话刚想找个人问几句,罗玄便开了口:“哀牢山从此刻起,封山——”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空乏无力,却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世间再无罗玄和聂小凤两人的存在…”
说完,他便抱起小凤站了起来。她的身体纤弱,并没有多大的重量,但罗玄每走一步都犹如迈了千斤重。面上毫无表情,就像没有任何波澜的镜面,一丝情绪都没有在他脸上浮动,眼眸深处也看不出半分情绪。
凉风四起,他抱着小凤一步步走出,聚集起的人都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他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着,没有去看四周的人,眼前只有那一条路。
开门步入庭院,罗玄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然后出门打水,细心地替她擦拭着身上每一个角落,然后取过她的衣服替她换上了她最爱的杏黄色衣衫,然后便半跪于榻前,人如化石伫立不动。
许久后,他才缓缓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四周的一切,他大脑一片眩晕,她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地查看着她房内的一切摆置。
罗玄怔怔看着身前躺着的小凤,眼中苦苦忍着的悲痛顷刻瓦解,从骨至心都是深浓的哀伤,他眼角终于流下了一滴泪,喉咙却像被阻噎了一般,呼吸困难,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
他佝偻着身子,左手一直握着自己脖子,这样或许能缓解一下他难受的情况,但呼吸越来越困难,干呕也从一阵一阵变为了一下又一下…
问大地苍生爱恨字字肠断,寂寞内心空虚烦乱,在风中打转是雪花不断,偏偏这结局未如愿。
极目望天边隔断今昔眷恋,剩下独追忆已疲倦,是心中痴怨是不舍不倦,心底的说话早变酸。
长夜里没法睡,万缕千丝挂牵,情共爱像有罪早已累, 痴恋仍然未许男儿无泪,流逝了不可再追,长夜里没法睡, 万缕千丝挂牵,情共爱像有罪早已累,可有移情别恋说再会, 一切让爱恨化水。
罗玄脑中的记忆开始在倒转,从那如血的哀牢山慢慢地一幕幕望后退。无数个夜晚,她仰望明月,那面镜子中就会出现他的面容,她练功她杀人,内心里都是那一个声音在叫嚣,她不再吹笛不再抄写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心中却从未忘记那些音调那些笔画。
血池里,他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眼里的深情。那个时候她已经回不了头,可如果当时他回了头,看她一眼就会明白无所谓回头,只要有他生死何惧!
寒雪里,大雪纷飞。她一声一声地叫喊,他怎会不担心,旁人只知他没有看他们的孩子一眼,没有说一句关心她的话,却不知为了控制他自己,他必须下多大的心力。
风雨里,她的柔情她表露的心迹,让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他用力呼吸,让自己的冷漠不要瞬间崩溃。只是他冷漠,她更加坚定,两颗心相融相撞,给了彼此一个成全。
“小凤…”他身子一倒,跪了下来,低垂着头默然哭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一直禁锢着自己的心,就算他知道自己真的爱上了她,可是他还是没有走出那日的阴霾。
“我与你纠缠两世,”罗玄嘴角漾起笑意,眼中却是凄楚。“却始终…害你不得善终…”他挣扎着一步步挪到小凤身边,一点点握上她的手。“梦去梦飞梦魂落,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屋外黑云翻滚,轰隆的雷声一声比一声更大,看样子就像是要下大雨了。罗玄却在此时走出了房,去往了树林密布的后山,他双掌凝聚真气一掌拍出,一棵大树应声倒下,然后再取过雁伏刀,向着大树劈将砍去,谁也想不到这把锋利的雁伏刀到了此时竟然会成为一把斧头,只为了劈这棵大树。
轰隆一声巨雷响过后,瓢泼大雨倾然而至。这场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空也感觉随时都要崩塌下来。
罗玄的脸上,滴下了串串水珠。风雨愈发大的时候,他终于用这棵大树做好了一个墓碑,然后用右手手心在刀锋上一抹,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一边说着一边沾着血在墓碑上写下一行字:吾罗玄之妻聂小凤之墓!
最后一笔落下,他脸上依然还是深深的痛楚与伤心,她死了,他却还要活着,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更因为他要活着,每一分每一秒承受这些痛苦,以此来惩罚他自己。
…
晨曦的微光照耀着这片天地,罗玄从把小凤下葬之后就一直跪在墓碑之前,眼中的光亮从她闭上眼眸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从此以后世间只留下了他一人,所以有没有哪些光亮本就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已经不需要了。
风凄凄,人渺渺,笛音残,春秋繁华悲尽欢。
万般情,千般错,魂飘零,这结局无法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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