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芥道：“王大问的是哪路神仙？那个神仙，可管不了幽都的事。”
“我不管，反正我买的是经过卜筮之后神仙同意留下来的姑娘，到哪儿我都有理。而且，被买回去的姑娘，除了老老实实待在买主家里，没有别的出路。如果娘子不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姜静婉道：“那便不与你废话了，看看是王大的神仙灵通，还是幽都的鬼魂灵通。我们走着瞧。郑叔，江大哥，我们走。”
三人转身欲离去，牛四高声喊道：“你就是怕了！”
“你敢说在这幽都地府里会没有利益纠葛吗？只要有利可图，到哪儿都一样！人为财死，都得守着这个规矩！娘子易了主，在乡亲们眼里就像买来的猪肉长了腿，跑到别人家里去了。如果大家都同意开了这个先例，那乡亲们买到手的姑娘就全都跑了！他们会不管吗？”
姜静婉回头，像要把牛四盯个对穿，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总也有些不怕死的。从前我怕死，怕疼，现在不怕了。钱好用还是命好用，你敢与我这敢死的赌一回吗？”
牛四一时无话，姜静婉扭头就走。
可她知道，牛四说的话，句句在理。
姜静婉他们回到郑叔的房间里，郑叔问：“你们断入后，遇到军官了？”
江芥点头道：“嗯。我们之后有过分析，军官应该是牛四下意识想要摆脱控制，才横空出现的这一拨人。”
郑叔道：“倒也不能算是凭空出现。你们断入的是他的生平，他若是生前没有遇见过他们，也想不到这一出来。案卷里没有记载，可是牛四村子里，确实有过军官巡查的事。”
江芥问：“那他们不查王大吗？还是王大瞒住了他们？”
郑叔道：“你猜猜？”
“我？这有什么好猜的？”
姜静婉道：“郑叔，你是想说，那些军官本身就和王大有利益输送，所以王大买卖人口的事，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
郑叔点头道：“姜姑娘明白很多。”
“这……王大手这么长，连军官都能收买了？”
郑叔道：“倒也谈不上收买。只需免费送上几个姑娘，他们也就不过问了。”
“岂有此理！”
“好了好了，这原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只是你在幽都长大，这些事情少经历过而已。你平时只忙引路灯的事情，若是多去断入几番罪人生平，这种事情，也会变得见怪不怪的。”郑叔道。
“见怪不怪？恐怕不会。这种事情我就算见了几百次都会觉得不对。”
郑叔感叹道：“这是个难题啊……就连幽都都没有办法避免。”
江芥问：“幽都里有神仙也干这种事吗？哪位神仙？”
郑叔看着江芥既震惊又好奇的眼神，打趣地问：“那我问你，你从来没有接管过犯人，为何一接单就能接到红签犯的单呢？据我所知，一旦红签犯认罪悔改，功德可不低啊。”
江芥一听脸色就变了，正色道：“郑叔，我可没贿赂过红衣女，是她自己同意我的请求的！”
“在她同意之前，你就没付出些什么吗？”
“这……”江芥回想，接这一单，他可是把命都押上了，可这算贿赂吗？他不这么认为，“是有一点，可红衣女也没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切实的利益啊。”
郑叔问：“那你又是判断她如何获益，多少才算获益呢？在王大眼里，那些姑娘可都和猪狗牲畜一样，都只是他赚钱的工具罢了。他也大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自己没付出过什么。毕竟别人的命，别家的女儿，疼不到他自己身上。既然他没有付出，那些军官是不是也可以说没有从他身上获过利了？”
姜静婉一看郑叔和江芥为着这一件事越争论越像在吵架，势头不对，忙岔开说：“好了江大哥，郑叔，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人几辈子都说不清呢。我们还是谈牛四的事情吧。”
眼看江芥被自己的话架住了，郑叔也知道给台阶下，打哈哈说：“哎呀！小江，是郑叔的比喻不对，郑叔说错话了。你怎么能和牛四比，那军官又怎么能和上神比呢？是郑叔老糊涂了，坐坐坐，喝杯水，郑叔给你赔不是了！”
江芥也是个好哄的，被郑叔这么顺毛一摸，炸毛的小狗也变得温顺起来，坐下接了郑叔的水，可心里还是哽住了，眼神飘来飘去的。
郑叔转而道：“姜教，说说你的计划。”
姜静婉看了看江芥，他还在闷头喝水暗自梗着，姜静婉便说：“是我和江大哥一起商量出来的一个计划。按原计划，魏几是没有和牛四或王大有冲突的，可以便宜行事。可是因为军官的缘故，江大哥为了从牛四手里救下我，已经算是和牛四明着撕破脸了，也惹得王大对魏几心生警惕。在我们断入之前，王大已经对魏几生了杀心。”
“所以我们想，让郑叔你断入到王大身上操纵他，这样在村子里，三方势力我们也算占了其二。”
郑叔点头，道：“王大确实是一个必须掌控的人。他牵扯了太多。不夸张地说，整个村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敢说和他没有关系。只是若要做到生平中的牛四不察觉出王大的皮里换了人，有些恶事我还是得照做。”
姜静婉道：“郑叔，你也不必有负担，这都不是现实当中发生的事，只是为了惩罚牛四罢了。我是担心……”
郑叔看出了姜静婉的担忧，说：“姜姑娘是担心，我在牛四的生平中看见自己的女儿，会按捺不住自己，致方寸大乱？”
“不不，倒也没到方寸大乱那一步……我是说……”
“我明白，”郑叔道，“放心吧姜教，为了我的女儿，我也能分得清的。”
姜静婉点头，道：“我觉得牛四方才说的一句话，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是什么？”
“他说，村子里留下来的每一个姑娘，都是经过神明卜筮同意后才留下的。”
江芥道：“你是想说，牛四很信奉神明的卜筮指示，我们可以从中安排一二？”
姜静婉点头道：“不止牛四，整个村子，都可以视作信奉卜筮指示的。可我们不就是鬼魂了吗？再有玉断的协助，做到让神明显灵发怒，应该不是难事。”
郑叔道：“这个方法好。打蛇打七寸，想要改变牛四的观念，就要从他最深信不疑的事情上借力。”
几人商量完毕之后，郑叔拿了藤条，走回牛四牢房，二话不说先把即将胡咧咧扰乱人心的牛四一鞭子抽晕过去，而后道：“姜教，我准备好了，断入吧。”
玉断把他们衔接到他们二人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只见王大抡着刀，破开了魏几的家门。
“都慢着！”王大突然转头喝道，“留下四个人到魏几屋子的四个角落放风，我和他还有些事情没了结。”
打手问：“可是老板，你一个人，可以吗？”
王大道：“怎么？我手里这把刀是吃干饭的？还是我真离了你们就连这两人都料理不了了？一边儿去！我没叫你们别靠近。”
“是！”打手虽懵，却也照做退回，“我们在外面静等老板指示！”
王大喊道：“不想被我打发走的就都离远些！”
披着王大皮的郑叔用刀柄关了魏几的房门，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己那阔别已久的姑娘。
姜静婉还在搅着那一锅米粥，江芥道：“叔，坐吧，你的手下都走远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过来。粥快熬好了。我让姜姑娘多下了点米，够我们三人在这儿吃一顿了。”
郑叔这才错开了盯着“郑姑娘”的眼睛，道几声好，方才坐下来，却又忍不住往姜静婉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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