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好像提前知道姜静婉会出事,都不需要别人高声大喊,只待姜静婉一倒下,嬷嬷刚离去的身影就又折返回来。早有预见一般掀开了姜静婉的帷帽,之间姜静婉的皮肤从脖颈处往上爬着一条一条红痕。
嬷嬷大喊着,让其余人后退,又煞有介事地命人前去禀明巫礼。姜静婉昏昏沉沉中只觉得大事不妙,不消片刻后,姜静婉所在的这一组就被单独圈了起来,巫礼又站在看台上,像是要讲些什么话。
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巫礼在看台上远远地望了一眼姜静婉,就下了看台赶到她身边。
姜静婉现在不甚清明,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巫礼摆弄。
巫礼先是查看了姜静婉身上的红痕,又找到姜静婉脚踝处的伤口掀开一看,在场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只因那处伤口已经开始红肿发黑了。
巫礼又在姜静婉身上捣鼓了一阵,似是在做着什么法术,又好似无能为力。姜静婉昏沉中还忍不住在心底里骂了一嘴:这又是在做什么?想让我死也用不着这么花里胡哨的吧?能不能给个痛快?
巫礼一脸遗憾,松开了姜静婉,道:“没办法了,她在山神殿待了太久,却一直是丙级女祭。山神大人认为她慢待于山神,这才降下诅咒。我救不了她。”
巫礼说得一脸悲戚,好似姜静婉这般模样真的是她的罪过一般,与平时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她恍若两人,又恰好都符合她敬神恤下的守神娘娘的形象,令在场众人听完无不动容。
嬷嬷问:“那……姜静婉她……应该怎么办?”
巫礼一脸无可奈何道:“既然山神认为她不敬,不若,就把她送去天山上吧,她在山神殿里待了十年,我算是看着她长起来的,这份荣誉,总要成全了她。”
嬷嬷迟疑道:“这……山神大人能同意吗?”
巫礼道:“既然山神大人能够饶恕私自上山的人,他本就有颗慈悲之心。静婉又是十年的正经女祭,送她上山,山神会收下她的。”
巫礼遣人去办了什么事,只见那人领命出了山神殿,巫礼又道:“静婉虽然资质不足,但总归得以进献给山神,不好再穿着这丙级的女祭服了。”
她对一旁的嬷嬷说道:“你去给她换一身甲级的,洁白的衣服。山神喜好白色,也算全一全静婉在我这里十年的缘分。”
姜静婉委顿在地,这会儿反倒缓过来一些,只是身上还没有力气,出了很多虚汗。她听巫礼话里的意思,还真是想把她送到天山上领死。
不一会儿,费将军就领命前来,负责送姜静婉上山。费将军还是头一次看见将要献祭的女祭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也不敢多话。
“费将军,又要辛苦你了。将这名女祭安全送上山。”
费将军道:“可是……现在好像不是天山山顶开放的时间啊?”
巫礼道:“无妨,我会请示山神,所有变故,我一力承担。总要多为这孩子想一想,不能跟了我十年,却没落着一点好。”
或许是危机降临,姜静婉虽然浑身酥软,精神却清明了许多。她被费将军的手下架着走出了山神殿的大门。
这十年,姜静婉还是头一回出山神殿,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费将军送姜静婉上山的路上将信将疑。巫礼不是没有过非祭典时期送女祭上山的前例,只是单独送这么一个模样的女子上山,他还是头一回办这样的事情。加上前两天江芥接了天雷的那一场变故,费将军不得不多想一些,于是沿途相送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天上多了几片云,遮挡了阳光。没有暴晒,姜静婉身上也松快了许多。渐渐有了力气,便想自己走。
一来,女祭自己走上山,是以往献祭山神的规矩礼仪。二来,好不容易出了山神殿,但江芥还在里边受困,她可不想真的就这样赴死。自己走的话,还可以再多争取一些时间,多一些时间,就有可能争取多一些变数。
费将军也同意了她的请求,与姜静婉一前一后走着,前一位在想着要怎么利用江芥这个变数,后一位则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时机脱身。
姜静婉一路低头沉思着,忽而就瞥见费将军腰上系着的圆形商契,只是看着还有些什么不同。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看出费将军身上的这圆形商契不是黑色,而是在黑色的商契上污上一些褐色的东西,像是陈血。
忽而姜静婉脑子里闪过白菊的那句话:“特别的东西,给特别的人看。”
若是这商契人人都有,那费将军身上的这一枚带着不明显污渍的商契,是不是可以算作特别。又或者,特别的不是这商契,而是佩戴着商契的这个人。
姜静婉又抬眼看着走在前面的费将军,这个人虽然大致上是听命于巫礼,可是也闹过不少顶撞巫礼的事情,只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若是这样想来,天山山民无不敬仰守神娘娘,费将军这些事迹,也算是天山中特别的人了。
姜静婉昨晚一直没想明白,江芥现在这么一个处境,若能够传话,一定会先传最紧要的话。她原以为江芥这句话是要她帮助他脱身,可现在想来,江芥被巫礼关在禁闭室三天了,巫礼一直没有对他做什么,反倒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野兽咬了一口,十年不曾出山神殿的她在此时此刻就变成献祭于山神的女祭了。
若是江芥传出来的这句话是在警告姜静婉将会遭受巫礼的特别处置,若是这污了的商契昭示着费将军是那个特别的人……
“费将军,你这挂坠,好生特别啊。”
费将军闻言,停住了脚步,取下自己腰间的挂坠,若有所思地看着姜静婉,问:“特别在何处?”
——
三天前。
“费将军,能把这商契给我看看吗?”
费将军不明就里地递给了江芥自己那枚商契,江芥放手里一看,不小心沾染上一些那天被狼群撕咬留下来的血渍。
“哎呀,真对不住,费将军,把您的吊坠弄脏了。”
江芥归还了费将军的吊坠,却没有想要擦干净的意思。费将军是行伍之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点污渍。
“没关系。”
江芥斟酌了一会儿,看着费将军又把挂坠系回自己腰间,道:“这样一来,这挂坠倒成了天山上的独一份了。费将军就不要擦掉了吧。”
这话听起来颇有玄妙,费将军问:“这是何意?”
江芥道:“既然天山上的人都有这枚挂坠,那有这挂坠的,自然就都是巫礼的人。大家都敬仰守神娘娘,可唯独你我……对她貌合神离,怎么不像这污了的挂坠一样呢?你信或不信我,把我交给巫礼,今夜自然见分晓。若是费将军以后还遇见过像你我一般特别的人,还请您一定要把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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